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58 ...
-
熙和二年七月,长沙王赵滕薨。长沙王赵滕是先帝从兄,为人安分老实,治下也平平静静没出过什么大差错,因此在赵俨祗那一群上窜下跳的从父兄中间很没有存在感。
长沙国不算大可也不小;长沙王有三个嫡子,五个庶子,大概是本人太老实,该有的胆略都传给了几个儿子。长沙王薨后尸骨未寒,他的三个嫡子就开始为了爵位而内斗不休。这一闹,原本默默无闻的长沙国就此狠狠地刷了一把存在感。
一向是坏事传千里,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广明宫中,惹得天子震怒。不过震怒归震怒,从宽处理是肯定要的。费了一番脑筋后,赵俨祗把长沙国分成了三大五小共计八份,三个嫡子皆封王,五个庶子也各封了侯。至此,原来的二十八位诸侯王中,已有十一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削县甚至除国。
谢清这段时间过着每五天休沐一天的正常生活,身体好了点,甚至还养出了几两肉来。谢清休沐的时候一般都会回家看看,但赵俨祗从不许他在家过夜。事实上谢清自己也不想,南姬的态度一次比一次更恶劣,经常三言两语就把谢清呛得说不出话来,有一回甚至直接把谢清赶出了家门。
一来二去谢清就形成了休沐日先回家里坐上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去同虞长青聊天直到傍晚回广明宫的固定模式,不过有一天,却出了点事。
南姬此人的思维模式比较奇特。她虽然看不上谢清,百般不愿跟他好好过日子,但也不希望他有别的女人。谢清每次被她赶走后,她都会叫人跟着他看看他去哪了。
一来二去,谢清的那座小宅院就被南姬知道了。南姬闻言大怒,她认定了谢清是阳奉阴违背着她在外头养了女人。更可气的是,他不把那女人纳进门,却给她在外面置了宅院,俨然是要跟她分庭抗礼。
真是岂有此理!南姬越想越气愤。
这一日谢清回家,照例喝茶听训走人。南姬今日说话异常刻薄难听,以至于谢清连水都没喝完就落荒而逃了。
谢清前脚出了门,南姬后脚就乔装跟了上去。谢清当年选宅院的时候,怎么清静怎么来,因此那院落的方位有些偏僻。南姬却觉得这是谢清做贼心虚的证据之一,心中怒火更盛。
南姬看着谢清熟门熟路地进了门,显然不知已经来过多少次了,不由更加切齿。她没有守着门口等谢清出来的想法,不过本着捉奸在床的原则,她决定还是多等一会再进门,以免两人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谢清死不认帐。
虞长青今日兴致好,一早起来亲自采了荷叶上的水,谢清进来的时候正煮着。虞长青见到谢清很高兴,连声招呼道:“怀芳来得正好,我这茶一会就泡好了。”
两人携手进了屋,一只红泥炉上架着一个小陶壶,里面的水沸得正欢,谢清几乎可以闻到屋里弥漫的淡淡的荷叶清香。
谢清最爱倒腾这些东西,虞长青只弄了这壶水就叫他心情大好,把刚才同妻子发生的不愉快全都抛诸脑后了。谢清兴味盎然,直说要亲自弹琴助个兴。
虞长青颇觉有些好笑。谢清琴艺非常好,虞长青听过一回便念念不忘起来,可惜他的琴入不了谢清的眼,因此谢清也不耐弹它。虞长青要是早知道一壶荷叶水就能哄谢清弹琴,他便每天采一壶等谢清上门又如何。
他们两人抚琴喝茶谈天说地不亦乐乎,那边南姬已经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一众仆从拦都拦不住,还没等他们来得及禀报,南姬就已经闯进门来。
“谢清!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养的小狐狸精有多勾人!”谢清被这一嗓子吓得手一抖,半盏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了手上。
谢清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人过。他顾不上手疼,急急站起来拉住南姬:“你怎么来了?”边说边尽量挡住虞长青的视线。
可惜他这番行为落在南姬眼里就是个欲盖弥彰,像是要保护什么人似的。南姬厉声喝到:“你原先答应过我什么来着?!现在怎么样,你不纳妾,倒是养起外室来了!”
仿佛为了配合南姬的话似的,虞长青甫一反应过来,就迅速站起身来,跑了。他边跑边还在想,长安的民风怎么都这么开放了?内堂妇人直接都能跑到人家家里来了,还好自己没看清楚,不然就实在是太失礼了。
南姬还在扯着谢清不依不饶,谢清的解释她根本不听,非说正大光明为什么一见她就跑?谢清这才发现虞长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
谢清这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他一方面感激虞长青的体贴,让他没有失礼更多;心里又隐隐觉得让南姬看到虞长青,才能解决问题。
虞长青仓促间跑到了屏风后面,结果发现那后面并没有出路。他现在真是出不出去都不合适,处境实在尴尬;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听到人家夫妻口角的……
南姬又哭又闹折腾了好一会,谢清连声的“这住的是我一个朋友,真的是个男人”都淹没在她声泪俱下的凄厉控诉中。
事情在虞长青实在听不下去不得不现身作证才算暂时告一段落,谢清总算是松了口气。虞长青无奈得很:与朋友家眷唐突会面是很无礼,可难道旁听人家夫妻间的私房话就不无礼了?
南姬不甘心地在室内扫视了一周,发现除了虞长青外确实没有别人了。她这才觉得有些失礼,敛衽低头对虞长青矮了矮身,低声道:“误会一场,公子见笑了。”
虞长青连忙还礼,口中道无妨,然后冲谢清使了个眼色,正大光明地从前门出去了。
南姬见虞长青走了,立刻换掉了刚才温婉的表情,话中略带讥讽:“这位虞公子,相貌不错么。”
谢清拿不准她提及虞长青的相貌是个什么用意,只好懵懂地点了点头。
南姬平静下来后,在屋中环视了一周,点了点头道:“布置得挺用心么,这院子,是你的?”
谢清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南姬酸溜溜地“呦”了一声,斜眼看着谢清说道:“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处宅院。”
谢清哭笑不得,觉得这女人是小心眼的毛病犯了。不过无论如何她只要肯同自己好好交流,谢清还是乐意对她和颜悦色的。
谢清赔笑着对南姬说:“阿南,这院子是我成婚前住的,不值什么,也就没告诉你。虞先生从平原跟我回了长安,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我经常不在家,让他住在咱们家里也不合适。因此我就自作主张把这院子收拾了一下,给他住了。”
南姬“嗯”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你也知道你不回家不像样子?”
谢清有种预感,他觉得这难得平常的对话又要回到老生长谈的大吵大闹中去,只好苦笑了一下,说道:“阿南,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忙。”
南姬却难得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讥笑了声“你忙?”摆明了就是不信。她突然肃声问道:“你让他住在这,今上可知道?”
谢清愕然,不明白这事是怎么扯到赵俨祗头上的。他点了点头,对南姬坦然道:“知道啊。”
南姬没有再说话。她从刚才一见虞长青起就想歪了,这会已经掰不回来了。她问过了谢清后就只在心里盘算着,谢清在外头养个男人天子都不愿过问了,可见是已经失宠了;她于是便开始发愁,自己这一辈子可怎么办呢?
谢清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子在想些什么,估计非气死不行;不过他现在只是为了难得没有又吵起来而感到庆幸。今天的事他已经不想多追究了,反正他就算追究也说不过南姬,说不准还又要被她数落一顿;于是谢清柔声劝道:“阿南你也看到了,都是误会一场,现在可放心了?放心了的话我叫人送你回家去吧。”
“怎么,这不是你的院子么,我看不得?”南姬咄咄逼人。她脑筋一转,又狐疑地问道:“这里有侍女的吧?把侍女都叫出来让我看看。”
谢清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惊住了,他实在有点跟不上妻子跳跃的思维。谢清迟疑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买过侍女,这才对妻子说道:“并没有……”
南姬摆明了不信,冷哼了一声道:“没有?那你可不要被我找到!”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谢清头大如斗,心想这虽是自己的院子,可毕竟是住了别的男人,妻子在这跑来跑去,成何体统。他于是急急拦着妻子,劝道:“阿南,不要闹了。”
谢清的这番作为仿佛就是在印证她的猜测似的。南姬正要发作,便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不出的清脆好听:“哎呀,公子,婢子可算是找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