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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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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赵俨祗的不快非常简单。他的怀芳从此以后就要拱手他人,而自己偏偏没有半点办法。别说他没有底气跟谢家叫板阻止他们给长子娶妇,就是对谢清,他也不敢叫他知道自己怀着什么心思。
某一次酒后谢沅喝得半醉,对赵俨祗念叨起自己求而不得的路徽君,说她的父亲御史大夫路之远实在太难缠,自己与徽君也算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奈何他父亲就是不肯松口,这两年愈发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了。前路漫漫眼看着她笄礼都过了,如果路家把她嫁给了别人,自己难免伤心一生。
赵俨祗深有同感,那句求而不得实在是戳了他的心。赵俨祗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实在不行朕去帮你说。哎,求不得,谁没有呢?”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看到谢沅一瞬间的僵硬。谢沅再开口时,已回复了平常的语气:“陛下是天下共主,有什么是你求不得的?”他凑到赵俨祗耳边,说道:“去抢啊,这天下有什么不是陛下的?”
“抢”这个字显然触动了赵俨祗。他对谢清唯有尊重和爱护,生怕有一点唐突了他,实在没想过要勉强他。可这个字此刻在赵俨祗听来无比美好,压抑多年的独占欲和霸道帝王本性正蠢蠢欲动。
谢沅伤心地拉着赵俨祗的手,明显是在自言自语:“她要是嫁给了别人,那人对她不好可怎么办?她过得不好怎么办?我可怎么办呢?”
赵俨祗心不在焉地安抚着谢沅,自己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是的,怀芳要娶个素未谋面的女子,那个女子出身不如自己,长得不如谢清,她根本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护着谢清,不能护着他怎么对他好?谢清娶了她肯定不会过得幸福。
赵俨祗瞬间被自己的强盗逻辑说服了,完全不肯考虑如果论起出身自然不可能有人比自己更高,而谢清也不可能需要妻子保护。
谢清回到长安后,先跟皇帝复了命,然后回家拜见了父母。谢相和谢夫人例行公事地叮嘱了他几句,然后交待了一下他的婚事,就再没别的话了。谢清从谢家离开,算是尽了礼数,然后就跑到顾慎行府上尽孝道去了。
赵俨祗大概是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对谢清年假前的这几天也不放过。谢清回长安的第二天,就被紧急叫到宫中替代一个据说是得了急病的侍中干活去了,而那个人本来要到年后才能休息,谢清无奈地摇摇头,这么看自己今年的假期又要泡汤了。
对于不能在家过年,谢清实在是无所谓的。不过他这回回来,觉得皇帝陛下除了长高了不少外,人也变了不少。谢清说不上哪里不对,可他总是觉得赵俨祗看他的眼神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像可以叫做,侵略性?
赵俨祗身边的事情出奇的多,多到谢清从早到晚都做不完,连着好几天夜夜宿在承德殿里。谢清倒也习惯,每日累得倒头便能沉沉睡去,沉的他根本没法发现,每夜他睡着后,都有个人跪坐在他榻前,仿佛永不会厌烦似的,一遍遍描摹着他的眉眼,或是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把他轻轻抱进怀里,眼里满溢的是不可言说的爱意和柔情。
直到有一天他不知怎么提前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枕在一个人的肩窝里没有一点不适,而那个人正以一种强悍的姿态将自己牢牢箍在怀里。
是赵俨祗。
谢清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他艰难地抬头看了看兀自好眠的赵俨祗,眼眶还有点泛着青色,顿时怜惜盖过了疑虑。谢清想,要问什么总得等人醒来,看他累的那个样子,难得今日没朝会,就叫他多睡会好了。这样想着,谢清又窝回赵俨祗怀里,动作轻得恐怕惊醒了他。
赵俨祗在谢清重新把头埋回他的肩窝之后,骤然睁开了眼睛,精光乍现。他心里温暖而柔软,却怎么都不满足,于是赵俨祗装作无意识地换了个姿势,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然后在谢清看不到的地方,绽开了一个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
直到赵俨祗听见了谢清腹中叫了一声,才舍得“醒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装成一副惊讶的样子:“怀芳?你怎么在我床上?”
谢清哭笑不得:“陛下,这是臣的房间。”
赵俨祗“哦”了一声,掩住心中的窃喜,装作不在意地说:“是吗,那大概是我昨天太累,迷迷糊糊就走错了。”
谢清只顾着心疼他,听了这话没有丝毫的怀疑,完全不想赵俨祗的寝殿离着这里还有那么远的路,是得迷糊成什么样才能走错?
除夕那天赵俨祗按照惯例要宴请群臣。这种正式的宴饮总是一板一眼,即使是过节也是无趣得很。皇帝体谅诸位臣工,早早便结束放他们回家团圆去了,唯独不肯体谅谢清,死活要拉着他陪自己守岁。
谢清想想赵俨祗其实也怪可怜的。偌大的后宫却没个贴心人,除夕留他自己孤苦伶仃地过他也实在不忍心。左右谢家不少自己一个尽孝的,反而自己不出现大概嫡母还能开心点。
那一夜只有他们两个人尽情笑闹,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赵俨祗心里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想,这个人这样好,除了自己,又有谁能让他功成名就、得偿所愿、一生无忧呢?
后来谢清困得睁不开眼,头抵着赵俨祗的肩就那么睡了过去,心中无比安然。
直到谢清婚期三日前,赵俨祗才松口让他回去准备。谢清苦笑着回了家,心想这孩子如今也有了帝王的样子,懂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了,只是,这用人用的也忒狠了点。
虽说谢家已经把他的婚事准备的差不多了,但谢清自己这三天也没闲着,成个婚比他在军中还累,不过好在一辈子就这一回。
谢清婚礼的前一天,他收到了一份奇怪的赏赐——一件吉服。是的,只有一件,好像赵俨祗完全忽略了成婚这种事情自然不是谢清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不过赏赐即使再奇怪,谢清还是把已经准备好的吉服替了下去,换成了赵俨祗赏赐的这件。
不得不说那实在是件不错的衣服,更衬得谢清玉树临风意气风发。只是不论于公于私,依着他二人的情分,这礼都实在太轻了些。
谢清大婚当日,谢夫人告病没来,只有谢相出现了一会工夫。由于少了人操持,很是有点忙乱。不过好在对付了下来,磕磕绊绊也算走完了全礼,全程没有出现刺客杀手等不速之客,因此比起谢清的冠礼,这婚礼其实还算不错了。
即使谢夫人再不喜欢谢清,这也是谢家长子大婚,她的表面工作做得相当足,宾客来了一批又一批,待谢清应付完客人,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结果他刚走到新房门口,就看见王春已经在那等他了。他心中惊讶,王春见他总算是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谢大夫,军情紧急,陛下请君速去承德殿。”
谢清闻言顾不上别的,匆匆应下,口中说着:“容清去换件衣服”,便想回房去换下这身吉服,顺便对新妇解释一声。
哪知王春连这点时间都不容他。他拦下谢清:“来不及了,陛下特别吩咐请君速去,不必换衣。”
谢清奇怪是什么样的军情急到赵俨祗连衣服都不容他换,但他什么都没说,匆匆随着王春离开家往广明宫去了。
谢清随着王春直接穿过承德殿前殿直往温室殿而去。谢清心里奇怪,便问道:“春令,这是要往陛下寝宫去么?不是说有紧急军情么?”
王春打了个哈哈:“是啊,可是陛下这两天身体不适,一应事务都是在寝宫处理的。”
赵俨祗自从长大些便没怎么生过病了,这会居然要在寝宫处理政务,大概病得不轻。谢清不由心急,一时也忘了尊称:“那他现在如何了?”
“还好。马上就到了,谢大夫看看便知。”
说话间王春将谢清带到了赵俨祗寝宫门口,然后对他说道:“谢大夫自己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着了。”
谢清不疑有他,推开寝殿门走了进去。走了两步发现里面灯光昏暗,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他正疑惑间,就听内殿赵俨祗叫他:“是怀芳么?进来吧。”
走进了内殿,谢清大大吃了一惊。殿内的幔帐挂的都是皇帝大婚时用的,博山炉里焚着不知是什么香,而赵俨祗身着帝王大婚时穿的喜服,站在殿内,似乎已等他多时了。
饶是谢清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这诡异的气氛也着实让他头皮发麻。谢清怀疑赵俨祗大概是病得有点糊涂了,想到这他不由担忧起来。他走到赵俨祗近前,试探地叫了声:“陛下?”
赵俨祗的眼里闪着狂热得诡异的光,开口声音沙哑:“怀芳,叫我阿元。”
这不着调的回答令谢清确信赵俨祗是真病糊涂了,他探出手去摸赵俨祗的额头,要试试温度,却在他的手触碰到赵俨祗前额的瞬间,被死死攥住。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谢清被摔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