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箩（禁忌缠绕）》桥上滥人

5、原谅我的海（一）

　　吃完晚饭已经是漆黑的夜空了，我告诉爷爷奶奶刚吃完出去遛遛食，便沿着家门前的水泥小道向东走去。
　　答应了小平会去，我便是一定会去的。其实我也是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是希望我是去她的家里的，可是那个我想到的缘由却是悲哀了些，却也是事实吧……若是我的存在，则她母亲会顾忌一些的不会怎么说她，甚至，打骂她……
　　其实，我也明白如今我早已成了一个漂泊的人，心是没有归宿的，而对于这日渐人烟稀少的故土，我根本就很少有时机踏及。我有过对她食言的念头，可却还是放弃了。尽管命运这十四年于她而言是残酷了些，可在我还能够兑现诺言的时候，我是不会对她残酷的。
　　其实在看见爷爷奶奶房间里的那床头边的氧气瓶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人生的路真的就是随时都可能打住的一场梦幻，我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活着，可却还是随时有打住的时候，尽管我也是无法预料那一刻的何时的来临……
　　我和小平的人生应该算是残缺的了，她有悍母，我有那似乎真的就永不悔改的父亲。她见到的只是隐藏残缺的我，而我却是一步步的见证她哀伤的童年……对于她，我一直无力挽回什么，或许只是希望一如初见的美好。
　　一月的夜晚似乎真的是太过于寒冷了，我却是无比的清醒。我突然的想到，此刻的她是终于到了我遇见她的那个年纪，当年的我遇见了她，如今的她，也许会遇见谁？……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我便扎好围巾，等着奶奶的收拾。
　　“亚子，你认识他小舅舅吗？”坐在门口的爷爷突然的问我。
　　我愣住，突然间明白我还是未见过那薛老师一面，摇摇头，“不认识。”
　　“亚子啊，那个眼睛这样的是他小舅舅。”爷爷闭上一只眼睛向我示意着。
　　只是一秒钟不到的时间，我就会意过来，诧异道：“他也和双子外公一样？”
　　爷爷笑了。
　　我也笑了。
　　大双子的外公其实是挺让人反感的老头，还记得小时候的那些日子里，每当暑假我去淘箩，无数次的碰巧，那老头也在，每个人都是那么反感的直白的说那老头的讨厌。而那老头却也是个爱说话的人，一直念念叨叨的，也许是与他的职业有关吧，他是一个给别人办丧事念经敲木驴的道士。而每次的饭桌上，牙齿塞起来了，他会那样的直接那手指弄着，却是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的。而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一只眼睛的不能完全的睁开。
　　其实我也是困惑的，那些日子里，我究竟有没有见过薛老师，可是记忆中出现过的是他的哥哥吧，那个因为是瘸子而打光棍一辈子的男子。而那个男子的眼睛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的。也许，是真的没有见过，毕竟薛老师早已是城里扎根的人了吧。他们那样的人与我们这样的城市的流动人口还是不一样了，尽管同样的搬进了城里，却还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吧。
　　我骑着自行车跟在奶奶的三轮车的后面，因为没有手套，只能是扯着袖子，尽量的能遮住一些。
　　注定是要见面的了，那幻想了多次的画面，我追上奶奶，“奶奶，我待会要怎么称呼双子的舅舅啊？”
　　“舅爷爷啊。”奶奶理所当然的脱口而出，“随双子叫啊。”
　　“可双子的辈分不是我的叔叔了吗？”我还是觉得挺乱的。
　　“就那么叫吧。”
　　我不再开口，或许，还是薛老师如此的称呼较好吧。故意的攀亲道故，还不如就这样吧。
　　其实，我实在是想不通的为什么那样的一个老头会有那样的一个出人头地的儿子？那些日子里，我对那个老头也因为他的一些言行而并没有亲近过他一次，只是在心底翻着白眼的厌恶着。甚至厌恶着，为什么他也要赶着那个时候去他的女儿——我的舅奶奶的家里。
　　“不是那！”奶奶突然的叫住我，“前面才转弯呢！”
　　我停下车的转过去，却是突然的讶异，我，竟然都是忘了这段路了。其实也对，自从老太太的去世，大舅爷爷的去世，我就几乎不怎么来了，也再也没有在这边留宿过了。曾经的砖头路早已全部变成了水泥路了，而我也早已不是那个留恋这里的暑假时光的女孩子了……
　　这淘箩里承载着的是我欢笑过的暑假的时光，可是那对我最好的大舅爷爷、总是念叨我的老太太都是烟消云散，那些曾经的玩伴也是娶妻生子……
　　我以为婚庆应该是很繁忙的景象，却是没有多少亲戚的到来，或许，无意中我竟然成了最早到的亲戚！
　　我走到了香姑姑的家里，她却还未起床，而一个小孩子正趴在她的床畔，她正逗笑着那小孩子。我知道那是小双子的小孩子——小宝，两岁未到却是很精神的一个小家伙。
　　我还是去了大舅爷爷的家的院子里，来回的踱步着，看着人来人往准备着食材的人。
　　“小舅舅来了！”
　　我正背对着门口的站着，却是听见了身后奶奶欣喜的声音。我知道她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小舅爷爷。随机便是一阵吵闹。
　　我终于是听见了有着官腔的成熟的男中声，“小宝啊~叫舅爷爷啊~”
　　我知道那是在逗小宝，我看见了舅爷爷和一众人迎上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却是不想回头看去的。想过的见面，想过的问候，却是在转身的时候看见那一行人直接在我的眼前去了正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要上前一步……却只是退后一步的站着，远远的观望……
　　奶奶也是在旁边用眼神和口型示意我，正中的那个人是双子的小舅舅。其实我是知道了，也只是薛的一直开口和众人搭话着，是领导人的突出模样，而那眼睛真的是如此的一直微微的眯着。
　　而一眼望过去，出色的却是他侧后的那一个未开口却一直温和的笑着的高高的温润如玉的男孩子。
　　见我始终无动于衷的模样，奶奶走来我的身边，示意我去喊一声，礼貌一些。可是看见那始终未投过来一瞬间目光的人，看着他一直与别人说着话。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没有做的站在原地……直到那一群人又出了院子门……而我，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试图有一个眼神能留意这边，却是没有任何回应的落寞……
　　我还是那个站在院子里的角落的人，却是累了刻意的奉承。我不是一个会抢话的人，学不来见缝插针，终于还是只能默默的留在原地……也许有时候真的是这样，有些时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而你的不开口，就只能是错过了……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办法？？
　　停留在原地的我是有悔恨自己这似乎是怯懦的性格的，可我无法控制住的却是脑海里的刚刚的那一抹干净的阳光板的微笑……尽管，不是对着我……而是看着别人的……
　　一个被捅了一刀差点死去的人，为什么微笑是如此的干净阳光？似乎……尽管我是不想承认也不会承认，却是真的震动了我的心弦……
　　也许如此的干净的微笑是沉淀之后的，也许就是因为如此的微笑才会招致那飞来横祸，一切我不得而知……我看见的是那墨绿和黑色拼接的衣服，那黑色的裤子，白色的运动鞋……为什么一切如此的熟悉？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服的那一刹那，心中却是一个警觉，殷亚，小心了！
　　“成成最多高啊！”
　　听见香姑姑的惊叹的声音，我转身，却是看见她的目光是投在那个孩子的身上，我不知道何时他一个人那样也是静静的站在了院子里的另一个的角落。
　　他腼腆的笑笑。
　　我却心中了然，原来，他叫成成。
　　可是连香姑姑都是如此的很了解他的模样，我却是突然而来的困惑，为什么我竟然是从来没有遇见过他呢？
　　正想着，那边便是有人呼喊了，要去坐车子了。
　　大双子算是倒插门了，所以第一天便是要去新娘那边的家了。除了小孩子和老人，其余的都是要坐大巴去的。爷爷奶奶都坐在了车里，而我只能是识趣的准备跟着众人走到那停着大巴的地方。却是看着别人的热热闹闹，我不知道与谁搭伴，若今天还是这样的一个人走，在众多的说亲不亲说远不远的人群里，似乎真的是不太好的。
　　我愣怔迟疑中，香姑姑已经挽过我的胳膊，“亚子，我们走。”
　　终于是安下了心，前面是吵吵闹闹的小双子和一对夫妇，三个人有说有笑。
　　我跟在香姑姑的身边，时而淡淡的应和着她的话。
　　余光却瞟见一个人沿着路边走的那个孩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的透过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若没有香姑姑的主动，我是否也就是那个孤孤单单的样子了。我不知道他是否孤单的远离众人的跟在身后走着？却还是内心开始纠结着该如何的抹去我眼中的他的落寞。
　　难不成要香姑姑也是一手牵着他？还是自己主动的靠近？可一切似乎又是刻意的了。我这样的关注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希望他替我进献美言？可为什么他要是那样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静静的走着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主动的去和他称兄道弟的人呢？……
　　香姑姑也是注意到她了，却依旧是一脸的羡慕，“成成真高，都比双子高一个头了。比我恐怕都高两个头了！”
　　“成成你身高是多少啊？”前面的小双子也是有兴趣的回头插了一句。
　　“一米八二。”
　　“薛成业呐，长这么高干什么呢？！”小双子似乎有些呼天抢地了，但还是走到他的身边和他勾肩搭背的说说话了。
　　我心里终于是舒坦了，小双子可以和他一起，不再让他显得孤单了。
　　可前面的夫妇的一个话题，却还是勾走了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
　　我还是忍不住的开口了，淡淡道：“小双子，你跟你弟弟一起走啊。”
　　“亚子，我是你叔叔辈呐，别没大没小的~成成又不是小孩子要人陪。”
　　我笑笑，不再开口。因为尽管是这么说说，小双子还是靠近了他。
　　上车的时候，因为我是点点的晕车，所以还是坐在了后面的靠窗的位置。他是坐在了最前的副驾驶的位置，当他的父亲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
　　也许这应该是我表现的时候了，可是我却是只能看着他的父亲坐在了前面的一个人让出的位置上，却还是不想那么刻意的站起来，大声的喊道——我的位置给你！
　　一路无言，只有在香姑姑谈论麻将的时候，薛老师回过一次头，兴趣的问了香姑姑一声，“香你打牌厉害？”
　　安静了的车子上，只需要我前倾身子，就能透过座位的缝隙向他自我介绍，我却是只能看着那些许的侧脸，直到他困了……而我也失去了这次的机会。
　　大双子的这边的房子却是我没有想到的好，竟然有那种梦幻的玻璃房。看着那充气横幅上的祝袁海、李小琴新婚快乐，我还是笑了。
　　世上的事情为什么要如此的巧合，一件件的事情只能是让我苦笑。竟然与父亲第一次背叛为的那个女人同名了！
　　进新房的时候，我终于是看见了那个传闻中的新娘——穿着洁白而圣洁的婚纱坐在床的正中，如一个橱窗的玻璃娃娃一般的捧着一束鲜花。
　　我知道她是比我还小一岁的，虽然妆容让她成熟了脸庞，但她说话那轻快的语气，我知道——一个孩子般的心。一个没有多少坏心眼的比较老实的女孩子，不，已经是一个怀着五个月的宝宝的妈妈了，但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看见大双子进来的时候，我笑笑，却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知道有些隔阂既然已经产生，不管怎样的回不了过去了。那个时候，我一次次的挂掉他的电话，而在时候编制一个自己如今都无法相信的拙劣的理由。终于他是不再理我了，开始了疏远，哪怕是见面，也只是说一句——
　　‘瞧不起我们没上大学的是不是？’
　　究竟是他的自卑还是他的不懂？可我不会解释，尽管回头看看只是想落寞的苦笑。大学、大学？大学算什么呀！如今的这样的一个社会……而我的大学，除了继续的毁掉了自己，心机的防着所有的人，有无止境的觉得不公的嫉妒中，还剩下了什么呢？
　　对我他已经是嫌恶的目光了，我知道他的心里话——亚子太不是个东西了！不识好人心！
　　可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你很冷吗？”他突然的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后背。
　　“不冷啊~”我淡淡的笑笑，轻快的语气。
　　“那你穿得都驼起来了。倒像是我当兵时晚上站岗时穿的那般样子了！”
　　我知道他是取笑了，却还是沉默以对。
　　中午酒席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是坐到了我的旁边？作为新郎官的他却是与新娘分开了坐。
　　我知道没有司仪的主持，没有热闹的大排场，舅爷爷和舅奶奶都没有来，或许就是两家的隔阂在了。他这样的主要的待在了这边相当于倒插门还是让他们心里不舒服的。
　　那些我是无所谓，也是不在意，我只是知道，这个人是不会再守着淘箩了，曾经的欢笑的过去都被留在了那里，他已经是远离了……
　　我没有喝过白酒、啤酒，也不会因为此而破例，我害怕酒醉，或者是害怕传闻中的酒后吐真言……我只是一杯一杯复一杯的喝着椰汁，而他就一杯一杯的帮我斟酒着。我不会醉，只是越喝越冷，直到心里凉透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是故意了，却什么也没有对我说的，一遍又一遍的耐心的帮我斟酒。他自己却只是应付的喝了一点点。
　　我低着头看着桌面，也收回了余光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什么也没有说了。心里一肚子的话，曾经的歉意，却是再也找不到一个倾诉时机了……
　　我想说摁掉你的电话的确不是洗澡去了，不是参加学习的活动，不是在外面接电话漫游贵，也不是因为为了你省电话费……一切的一切的确是借口……可袁海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害怕你对我的好，真的怕了！从八岁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那些年你看见的那个美好的小女孩不过是她伪装的假象而已！我害怕男人的靠近，尤其是有亲缘关系的人的靠近了……我知道你是觉得我的可怜，我知道你以为你看到的那一切就觉得我是一个无比可怜的人了，我知道你也许是希望我永远是那个笑得无拘无束的女孩子……可你知道吗？我的电话，除了你左一个右一个的打，没有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