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蔷薇》鹿野苑

6、第 6 章

　　蔷薇那罕有露面的父亲，为蔷薇能考上大学着实骄傲了一回：看，我家女儿，都没怎么管她，就自己考了个不错的大学。他不仅很积极地为蔷薇准备了学费，还亲自把蔷薇送到了学校。蔷薇想，父亲倒底是父亲，不管他之前对她和母亲如何，至少他还能承担一些做父亲的责任，也算不错了。这么一想，以往的那些怨恨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新生入校，照样先是一派兵荒马乱，等一切安稳下来，父亲走了，剩下的只有陌生的同学。寝室里六个女孩，来自六个省，一张嘴就南腔北调。大家笑了一回，觉得关系亲近了不少，然后都很自觉地努力说普通话，虽然并不都标准。
　　宋家明跑来看过她一回，兴致勃勃地说老乡给他介绍了份工作，在一家大型商场做导购，已经面试通过，马上要进入培训期，到时候就忙起来了，蔷薇听了不禁心下有些惘然。她原想着，大学不禁恋爱，她跟宋家明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却从没光明正大地恋爱过，她要趁着这样的机会好好体验，没想到这样一来，连时常见面都危险能做到。这么想着，看着宋家明的眼神就七分依恋三分幽怨。
　　宋家明发觉，揽过蔷薇的头贴在额前，低低笑着，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蔷薇倒不好意思起来，“我是怕你累着。”“不会，我会把自己调整好。我还打算进学生会呢，只要把时间安排好，就不会有问题。”又嘱咐蔷薇，“大学也要好好学习啊，可不要把紧上的弦给松了，到时候再紧可不一定能赶上来了。”停一停又说，现在工作不好找，将来要想生活好一点，最好考研拿学位。蔷薇只顾着一连声的好、知道啦、怎么这么啰嗦，心里是甜蜜蜜的。可是等宋家明走了，她细细回想起来，才发觉宋家明的打算竟是那么长远又艰巨，她不禁为自己忧虑起来，她得多努力才能跟上宋家明前进的脚步？
　　好在新生事儿就是多，学校为了让大家尽快适应新生活，并互相之间尽快熟悉，军训刚结束，就安排广播操比赛、班级合唱比赛什么的。蔷薇为这些事一忙，就把担忧忘了，一门心思投入到朝气蓬勃的新生活里。
　　还在军训期间，各社团的招新展板和台面就都摆出来了。那天下操的时候，蔷薇和同寝室的乔丽顺着食堂楼下的大道走了一趟，报名参加了一个绿草地文学社，一个大学生创业俱乐部。乔丽说蔷薇普通话说的好，又怂恿她去报了校广播站组织的朗诵比赛，加上学校组织的这些集体活动，蔷薇跟宋家明在那次见面之后，就只来回发过几次短信，无非是你在干嘛我在干嘛，忙不忙别累着之类。虽然没机会再见，整个寝室都知道了蔷薇有个男朋友。
　　有了爱情的滋润和升入大学的自信，蔷薇不再象以前那样封闭。在这个新鲜的环境里，她整个人也充满了新鲜而昂扬的朝气，像春天里一朵即将绽放的花，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军训过后新生开始上课，蔷薇总是坐靠前的座位，大学里所有的课程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她记得宋家明叮嘱她的要好好学习，她果然象高三一样，全心全意地好好学习。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大学这些课程比高中的容易掌握，她只要充分利用课堂时间，课后稍做整理就能很好的理解和掌握那些知识。然后，她就很放心把课余时间用来积极参与学校社团活动和班级活动，也不再象以前那样丝毫不注意着装。原本就美丽的蔷薇，好象破蛹而出的蝴蝶，把她的所有魅力都释放了出来，在新生里很快就成为大家瞩目的中心。
　　入校第三周的周六晚，校广播站组织的朗诵比赛开始了。蔷薇按要求准备了一首诗和一篇散文。按规定，进入前10名要进行第二轮比赛，决出名次。蔷薇以碧野的《天山景物记》选段轻松通过了第一轮，接下来再来一轮决出一等奖1名，二等奖3名，三等奖6名。蔷薇把准备好的配乐考进控制房的电脑后，就安静地坐在台下等候。第二轮比赛她是第六个上台，看着前面同学优秀的表现，她心里有点慌，心跳得过分有力，她不用手摸，整个身体都能感觉到震动。这可是她第一次登台，怎么能不紧张呀！
　　寝室其他五位室友来了三位，另两位去做兼职家教了。乔丽坐在她身边，大概感觉到她的心跳过速，伸过手臂抱着她的肩膀。蔷薇不习惯跟人这么亲密，想摆脱，又放弃了。她知道那是乔丽的好意，为什么要拒绝呢？她拍拍乔丽的手背，转头朝她微微一笑，乔丽也拍拍她的手臂，以示鼓励。她的心思被这么一转，竟然安定下来。蔷薇长出一口气，舒展肩背，放松地朝台上看去。
　　台上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孩子，穿着深色西装，白衬衫打着灰色领带，看起来挺拔又庄重，朗诵的竟然是岳飞的《满江红》。稍微有点朗诵经验的人都知道，古典诗词是最难出效果的，因为短，用词又简洁，很难出气势。可是这个男孩子，人长得修长声音却浑厚有力，她听他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刻意拉长的每一个音节，因为那浑厚的音质和力量的释放，让这声音充满了感动人心的质感。而背景音乐里的丝竹和鼓点，让人看见金戈铁马、雄姿飒踏。蔷薇看着那个男孩子，声音的力量，手臂的力量，整个身体的力量，随着词意震动，额上的头发不时飞动起来，
　　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象能在地上砸出个坑来，“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最后那一声几乎能掀起大礼堂的屋顶，背景音乐里的鼓点声几乎要把人心震碎。蔷薇是听过童自荣的朗诵的，可是眼前这个男孩子，声音竟然不比童自荣的效果差，那种穿透力让人疑心那声音能响彻宇宙。
　　前排的评委都被震了，带着一脸惊喜互相看看，低头在打分表上写分数，然后学生司仪把打分表都收走了。这期间，礼堂里的掌声就没停过，还带着尖利的口哨声和女孩子的尖叫。乔丽把蔷薇当个面团似的揉搓着，“哇，好帅好帅啊，帅呆了哇。”另两个也站起来把胳膊伸过头顶使劲拍巴掌，还怕人家看不到，不停地蹦高。蔷薇被她们晃得头都要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