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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爱贫嘴的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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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薛信下了朝便赶回府来,差人套了马车,与言欢一道往西街去。
早先未与谢家兄妹说要拜访,这时刚欲叩响柴扉,屋子里走出一道身影,却是谢汝舟端着盆,瞧见柴扉外二人微微一惊,放下盆就疾步走来,“汝舟不知世子爷、世子妃到来,不曾出门相迎,还请二位见谅。”
“我们事先不曾说明,贸然拜访,倒是我们的不是。”言欢颔首,“世子爷牵挂你家哥哥的伤势,今日得了空特意来探望。”
谢汝舟闻言瞥了越王世子一眼,旋即深深低下了头,“二位随我来吧。”
屋里谢启云卧在榻上,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出声问道,“汝舟,是谁来了?”
“启云,今日可感觉好些了?”薛信熟稔的语气,亦是毫无顾忌地走到床边,将挣扎着欲下床行礼的谢启云按住,嗔怪道,“我们兄弟之间,可不需那些虚礼,你既受了伤,安心养伤便是,我来瞧你,可不是要你为了这些个虚的影响了养伤。”
谢启云有些惭愧,垂了垂眼睑,“世子说的是,是启云囿于俗礼了。”
“我今日来,不只是因为担忧你的伤势,也是为了和你说一声,前日我到国子监寻蒋先生说明了你受伤的事,他允了你养伤的假,又请陈奉贤来给你补课,今日下午散了学便来。”
谢启云惊讶,“奉贤么?可是他家中……”
“你知道的,他旁的可以让步,但学问上的事就算是爹娘也无法过问的。”
谢启云失笑,“这个呆子。”
言欢这时将端茶进来的谢汝舟叫住,“汝舟你也别忙了,坐着歇歇罢。我与世子来瞧谢公子伤势可有好转,却惹你这样忙碌,可是过意不去。”
谢汝舟今日穿了件黄栌色布衫,感觉到言欢目光落在上头,有些局促地碰了碰脚尖,结结巴巴道,“那个……世子妃,今天中午在我家用饭罢?”
说完她便后悔了,想一口咬下自己的舌头,心里像十五个竹筒打水,惴惴不安。
然言欢不曾犹豫,一口应下,“汝舟平日里可是时常给哥哥煮饭?那手艺一定相当不错,我与世子爷今日可要一饱口福了。”
谢汝舟悬着的心落回肚里,轻快道,“没问题,世子妃便等我的拿手好菜罢!”
“汝舟!你这跳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谢启云皱了眉,沉声斥了句,却遭薛信瞪了一眼,“启云你别太拘着小姑娘了,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就该活蹦乱跳的,要是被拘成了老太太的性子,可有你后悔的。”
谢汝舟没想到世子爷会替自己说话,饱含感激地朝世子爷望去,却撞进他如星辰般点点碎光的眸中,亦见了那清清浅浅的笑意,登时像一颗石子轻掷,扰乱了她平静无波的心湖。
言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敛目不语。
***
直到日昳,陈奉贤才姗姗来迟。
一道竹青身影出现在门外,怀里抱着书本,面容清俊,原先的轻松在瞧见屋里竟有两名女子后化为局促,于门边磨蹭了许久,在薛信连声催促中才跨过门槛走进屋来。
“世、世子妃。”干巴巴的招呼,他面上泛起微红,不敢抬眼,低着头猛瞧自己脚尖。
薛信扑哧一声笑出来,“奉贤不必紧张。喏,这位是启云的妹妹。”
谢汝舟攥了攥衣角,瞧了眼自己身上的黄栌色布衫,心下划过一抹黯然。
陈奉贤生硬地唤了声,“谢家妹妹。”
“陈公子。”
一声陈公子,让陈奉贤脸红得好似熟透的番茄。这让言欢不由得多瞧了他几眼。
前世她与他仅仅数面之缘——
第一面在他与妹妹语欢的婚宴上。那时的他穿着一身赤色婚服,面上是仍未褪去的青涩,望着对面的新娘,有着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的局促。
第二面在他与语欢一道回门时。回门的他与当初的薛信大相径庭,面对女眷时亦是低着头,母亲与他说话,他除了点头应是外,再无其他。
第三面在语欢的丧礼上。她心痛万分,欲寻了他好生教训一顿,哪知却瞧见他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到了灵堂不曾有半分迟疑“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奉贤可是下了学来的?”
“是……是的。”他刚答了谢启云,就见谢汝舟搬了椅子来,慌忙拦住她,将椅子接过,支吾道,“麻烦谢姑娘了。”
“不麻烦。”谢汝舟微微一笑。她也是第一次见陈奉贤,从前便听哥哥提起这位陈公子,道他性子耿直、无心机。如今她却心中暗想,这哪是无心机?分明就是缺心眼!
事实上,陈奉贤在国子监是颇受推崇的,学业成绩与谢启云不相上下,却又比他多了个‘家世’的筹码,因此众人对陈奉贤是羡慕居多,而不似对谢启云的嫉妒。
时间过得飞快。
陈奉贤给谢启云讲了当日的课,又约定下往后每日下了课都来谢家给谢启云补课,这才告辞离去。
薛信与言欢亦于此时辞去,邀陈奉贤同乘马车,陈奉贤再三推辞,最后辞不掉薛信盛情,才扭扭捏捏上了车,但无论如何只肯坐外头,不肯进车厢去。薛信亦不勉强他,便坐在靠车帘的地方,方便与他交谈。
两人聊了没多久,薛信就状似不经意多问了一句。
“奉贤,我瞧你也到了可成亲的年纪了,家里可曾与你提起?”
陈奉贤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目光尴尬地撇向道旁,“不、不曾,世子缘何说起这个?”
“噢。”薛信与言欢目光相触,交换了个眼神,又道,“奉贤有无想过,未来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夫人?”
陈奉贤几乎想跳下马车逃了去,哪想到世子爷竟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世、世子爷,可以不问奉贤这个么?……一切但凭父亲母亲做主罢,奉贤无甚要求。”
言欢闻言眸光一闪。这个陈奉贤,可真是陈大人与陈夫人的好儿子!她心中颇不是滋味。前世语欢嫁与他可曾享受过半点好日子?他想做他的孝子便做罢,又为何最后牺牲的是她的好妹妹语欢?!
妹妹若不是为了他,为了成全他的一片孝心,又为何冒着生命危险硬是留下了那个孩子?又怎会难产?……可他敬爱的母亲又是怎么对待他的妻子的?‘保大不保小’,生生送了语欢的命!
每每思及此事,言欢就心绪难平。到了东街口,陈奉贤向二人告辞时,许是瞧向陈奉贤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厌憎的情绪,陈奉贤面上带了几分茫然,虽疑惑,却也不曾问出口,揣着一肚子不解回去了。
薛信拉过言欢一双素手,目光里带了几分深意,“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便放开罢。重要的是当下,把握好当下,不再让自己后悔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可对?”
“我……”言欢眨了眨眼睛,只觉薛信握着自己的双手加了力道,似有一股力量从他手上传递到她身上来,她想了想,微微一笑,“你说得很对,是我执念了。”
昨日分析了那么多利害关系,言欢更是深知妹妹语欢和陈三公子陈奉贤的不合适。
只是她想要斩断语欢与陈奉贤之间的牵连,还是很有难度的。要怎么做才好?
言欢将自己的苦恼与薛信一说,薛信却笑了,“这有何难?岳母大人平日里不是喜爱与几位夫人赏花吃茶么,就通过几位夫人之口将陈家的情况说一说罢,岳母大人心里一有了思量,定会寻你回去相商的。”
闻言言欢眼前一亮,是了,这确是个好办法。
“只是……既然四皇子打了那样的主意,就不会让这件事落空罢?我们若是执意不让语欢嫁到陈家,不是得罪了四皇子?”
薛信轻笑,“你当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么?狸猫换太子,嗯?”
言欢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你夫君我会……读心术。”
“只是狸猫换太子……怕是只有我三妹妹可以一试了。只是……陈家到底不是良配,我这么做是不是害了她?”
“怕是只有在你眼里那陈奉贤才不是良配吧?你可知这京城里多少姑娘排着队在他后边等着他?除了你夫君我,这陈奉贤可是京城里最受年轻姑娘追捧的了。你家三妹妹若是嫁了他,可是三世修来的福气!你家姨娘怕是能高兴得晕厥过去。”
“薛致远!说什么呢你!你还受姑娘追捧!?你倒是敢啊!”这一听不要紧,都是些什么话!可是存心气她的?
不过话说回来,要让三妹妹若欢替了陈家这门亲事,真有薛信说的这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