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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幻境 ...

  •   午夜十二时,对于这些刚结束早睡早起生活的高中毕业生来说,有些熬不住了。只有邓京几个谈情说爱的还能借着酒气说三两句胡话,他们怀里搂着的姑娘们穿着暴露、衣衫不整。其他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地毯上、泳池边的躺椅上。
      易瑨背靠着客厅墙角,蜷曲坐着睡着了,她身上盖着一件深色男士西装。王元元家的中央空调风力特别强劲,冷飕飕地在疯狂呼啸,可见胖子怕热的程度简直不可思议。音响里的音乐仍在继续,低音的女声在沉吟,钢琴和二胡的混音散发着幽幽的神秘。白月光肆意轻洒,清冷而惬意。
      突然一团疾走的乌云悄然飘来,如嗜血猛兽般一口口地吞噬那皎洁的白月,天空瞬时黯黑如幕,只剩一颗星异常醒目。
      一只白莹纤滑的玉手牵起正在熟睡的易瑨,湿漉漉的像在冷水中泡过多时,冰凉得感受不到一丝体温,更摸不清那掌心的纹路。纤细却奇力非凡地拉着她去往一处陌生又熟悉之地,那朱红如血的宫墙,金晃晃的琉璃瓦,光亮如镜的白玉阶梯,巨大威严的青龙雕壁,这便是雕栏玉砌的大清皇宫。
      易瑨只觉着周身一阵刺骨的湿冷,身上盖着的衣服不见了,冰风无缝不入地钻进她每一寸肌肤,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可那只手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不由分说地拉着她飞奔着,在这高墙深院中奔跑着。
      跑着跑着,易瑨只觉得脚下越来越艰难。低头一看,一双精美的五彩刺绣花盆高底鞋不知什么时候硬套在了自己的脚上,而且码数小了好几号,踩在上面如同踩高跷般摇摇晃晃的,难受极了。情急之下,她脱掉这双不合脚的高鞋和一双裹了好几层白色布带的袜子,赤脚踩在这冷冰冰的青石宫路上,向一个不知通往哪儿的方向大步地跑。
      没跑几步就被绊倒了,硬生生地摔在这冰石地上,疼得她直喊疼。仔细看自己这一身金粉色彩绣旗装长袍,难怪怎么也迈不开大步子,高耸的衣领憋得她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立马脱掉。
      此时,一位眉间英气又端庄雅致的女子伸手来扶,她这一身跟易瑨差不多,只是衣服颜色刺绣图案更加素净,青色大褂和玉兰旗头衬得女子格外温文。对了这头上顶着这么大个冠子,难怪这么累,易瑨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饰物。这不是小时候在靖港和小伙伴们玩的格格游戏吗!之前条件有限,还只能用妈妈的毛衣针挂串珍珠意思意思,没想到这里的这么逼真!
      “你扮的是紫薇还是小燕子?”易瑨这话一出口,对方一头雾水。
      女子凑近一脸的问号,“你是不是摔糊涂了?”
      这脸!明明就是唐以柔!“你是?”
      “我是毓柔啊!快起来,宫宴就要开始了!”
      “你确定你是毓柔不是唐以柔?”
      女子无奈地摇摇头,扶起她道:“又调皮!”瞟了眼易瑨的脚,“你鞋呢?这样成何体统吖。”
      “我扔了啊,穿着难受死了。”
      “你啊,今天肯定是要受罚了!”脱个鞋也要受罚?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沿路宫灯幽暗,忽闪忽灭的,每经过一座门都有两个身披盔甲手持利器的士兵把守着。见到身边这位毓柔,则示以军礼。不知经过多少座门,绕了多少宫路,总算抵达此时整座宫内最灯火通明之处。
      一潭开得正艳的荷花亭亭玉立于湖面,水里金黄的鲤鱼在湖中嬉戏跳跃,湖边的明灯倒映在水中,分不清是灯还是星。中央的凉亭旁漂着一只红漆彩绘木船,上有位翩翩公子在临湖吹箫,亭中的婀娜女子盛装粉饰正配合着箫声弹着古筝,技艺娴熟,琴音悠扬婉转。临湖岸边的空地上摆着一场盛大的筵席,桌位摆设都极其讲究,尊卑有别。
      正位上一位十四左右的气质少年笔直地坐在那里,虽游龙黄袍加身突显身份尊贵却抵不过他旁边中年女人的威严权贵。那女人慈眉善目,不动声色,仔细看才能察觉她眉眼之间异于常人的凌厉。她一身明黄吉服,上面绣着熏貂并缀朱纬,胸前挂着两串硕大的碧珠,红唇白齿尊容华贵,小指上的鸽血红宝石景泰蓝甲套微微翘起。
      “谁定的曲子?好大的胆子!”女人声音洪亮,大耳垂上的金镶玉环随之震动,看来是真动了气。
      一旁的公公唯唯诺诺地低头哈腰解说道:“回禀太后,这是... ...”随即看了一眼女人身边的少年,吞了吞口水紧张道:“都是奴才的错,想着上回您听曲子的时候喜欢这箫声,还说‘世人皆道箫声凄,哀家却觉着美。箫声凄,人逢喜!’”。
      “喔?哀家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出了!”
      公公尖嘴猴腮,善于察言观色,见女主子虽质问自己却并没有责罚之意,便继续解释道:“您的话向来饱含深意,奴才每次都要反复琢磨才能领会。您说凄美有人看到凄,有人却只看到美,这便是不同心境使然。”
      “跟哀家闭嘴!”可惜主子的心思深不可测,要次次都猜得准,公公就不是奴才成主子了。
      咯噔一响,那公公二话不说双膝直接砸在地上,额头磕地,吓得冷汗淋漓,止不住地颤抖。
      “李莲英,朕见你名字有莲才下旨让你准备此次赏荷夜宴,没想到你竟惹得皇额娘如此生气,来人!拖出去... ...”没等旁边的气质少年说完,女人一改之前的怒气凛凛,和气道:“今日是皇上的吉日,哀家老了,归政于你便是想好好静心赏荷养生。李莲英名中有莲就是荷中一朵,残了岂不是大煞风景?”
      那公公忙使劲磕头,反复那句:“谢太后垂怜,谢皇上不杀之恩!”
      “谁说要杀你了?你忠心伺候皇额娘便是,皇额娘儿臣都听您的。”少年少年老成,言语之间滴水不透,一副天生的君王之相。可不管易瑨怎么眯眼瞧,都看不清他那张模糊的脸。为什么其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偏偏这位少年看不清?躲在筵席旁大树后的易瑨终究失去了耐性,直接走出来四处张望,不管不顾身后毓柔的极力劝阻。她在找着这个古装剧组的导演和摄像在哪里?她想看看近景镜头里那少年的真面目到底是个啥样?!
      “大胆!你是何人?!”驻守在一旁维护治安的侍卫提高警惕,戒备地注视着眼前这位赤脚空拳的丫头“刺客”。
      这侍卫的大嗓门也是没谁了,成功引起了筵席上所有贵宾的注意。易瑨要不是认定了这只是个古装剧组,否则她绝对不敢这般胡闹。
      毓柔见状仗义地出来阻拦,“启禀皇上、皇太后,我们是奉旨过来的。”
      太后微眯双眸,气定神闲地抿了小口热茶道:“大惊小怪的,别扰了众位赏荷,都退下吧。”
      一旁的少年皇帝却不似他身旁的太后冷静,急忙阻扰:“皇额娘,让他们站远点便是,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这话说得情深义重,可在场的估计没一个不知道是反话。
      “皇上有心了,到底是长大了。不碍事,这丫头是哀家特地叫来的。说话的是军机处首席军机大臣毓鋆的女儿毓柔,皇上幼时几次狩猎她都在,应该熟悉。”少年皇帝矜持地点了点头,算是和毓柔打了声招呼。可视线转向易瑨时却皱着眉貌似心有不悦。
      “这是?”太后也见着有些陌生。
      毓柔忙行礼解惑,“启禀太后娘娘,这是户部右侍郎长叙之女若惜妹妹。”
      “原来是长叙家的闺女,可惜你的姐姐们都早早成亲咯。”筵席上的贵胄重臣们也纷纷识趣地别过脸去。易瑨更是莫名苦恼,突然成了什么若惜还多了个户部侍郎的爹,姐姐们又是什么鬼?
      在场的估计就易瑨自己一人蒙在鼓里,旁观的都知道若惜非长叙正妻所出而是妾生的,这样的出身便是低人一等的。
      慈禧太后既然名唤有慈说话便不会太过刻薄,忙缓和尴尬氛围,笑着从上到下在易瑨身上打量了好几个回合道:“想不到,一晃而过长叙的幺女都出落成如此乖巧水灵的姑娘了,这身段这凤眸倒是和哀家的侄女喜子有几分相似!”
      说了半天原来是在抛砖引玉,易瑨撇了撇嘴,觉得特别无聊,还不如不出来。躲在一旁赏荷观灯听曲可比此时此刻一动不动地跪着听上面人废话来得自由,可不巧太后口中与她几分相似的侄女来了,看来还要寒暄半个时辰,这膝盖估计是要废了。
      在太后的热情引荐下,那位侄女喜子一路生风碎步快走而来,迫不及待地站在了离少年皇帝最近的位置,太后忙安排了个紧贴皇上的次座让她坐下,然后便各种牵线介绍。这还好,刚喜子走得太快又是背面示人,易瑨和在场的大家一样都没瞧见正脸。而此时当她坐下转过脸来时,易瑨又惊又气。这样面黄肌瘦、小眼睛塌鼻子、长马脸的喜子哪里跟自己像啦!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在座的大臣们见太后极力牵线做媒也纷纷帮着撮合,什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之类的奉承话跟苍蝇似的不绝于耳。可本应是和美氛围的场面却隐隐夹杂着火药味儿,大臣们和太后口径一致,少年皇帝表面十分配合,貌似见了天仙一般地以礼相待,内心应该把他这个皇额娘骂了个千万遍,即便多么不情愿也只能不露声色把苦咽进肚里,这正是生于帝王家的悲哀。
      慈禧太后是何等人物怎会察觉不出皇上的不悦,再怎么老成隐忍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不过皇上的不悦正是她想看到的,一个一心想着逃离自己掌控试图亲政的皇帝不要也罢。既然不听话,那么就多加几根牵制他的绳,婚姻是最好的捆绑。喜子再丑也是慈禧亲弟弟的女儿,更是皇上的表妹,身份尊贵坐享帝后之荣。
      “这位妹妹怎能如此着装?”喜子多半听马屁听厌了,还有闲心注意易瑨的穿着。
      “哦,我穿着跑步不方便就脱了。”此话一出,语惊四座。在座的权贵们个个提心吊胆,替这话的主人捏了把汗。一旁的毓柔一个劲地跟易瑨使眼色,恨不得一把攥着她离开。
      见周围反应强烈、气氛凝重,易瑨意识到方才言语不妥,立马沉着脑袋装沉默。哪知那个喜子,一点儿都不带喜气,专门晦气地找易瑨的茬。“脱了?你一未出阁的姑娘怎能在大庭广众如此荒唐,金莲怎能着地外露出来!”这话像出自长者之口,一点儿也不像个十几岁的丫头说的。
      易瑨顺着她的话瞧了瞧自己这双赤脚,脚虽小但离三寸金莲差远了。见没即刻回复她的话,喜子便按捺不住似乎要跃跃欲试怼到底,可一旁的慈禧拍了拍她的手背,她便忍住了。气愤愈加凝重,四面犀利的目光如刀,唯独一道正在温和打量着她。少年皇帝此时一改之前的冷漠厌恶,多了几分凝神关注。易瑨似是有所察觉,敏感地抬头迎望,可无论如何直截了当地四目相对,依然看不清少年那张模糊的脸。是他在帝王家重重杀机中磨练出来的隐忍深藏,还是偏偏只有见他时易瑨才会含泪斑驳模糊不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双手不停地揉搓双眼,可无论如何撑起眼皮、睁大瞳孔、聚精会神凝望皆无济于事。能依稀看见的仍是那样不清不楚的轮廓和明明陌生却莫名熟悉的炽热目光,像一团在身边燃烧着、亦幻亦真的烈火。时而张狂压迫,时而鬼魅幻灭。时而触手可及的温存,时而残烟泯灭的苍凉。
      少年皇帝屈尊而下缓缓走来,温暖的气息步步逼近,正当模糊渐清晰的面孔即刻呈现之时,一双霸道有力的手将她猛地推开。逐渐的清晰又恢复到最初的混沌,如同看似清澈见底的小溪却总摸不到底,涟漪过后的平静依然是浑浊的池水...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三十.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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