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打浪》闻木樨香

1、白家族

　　白族的早上总是特别的忙碌。
　　身为白族的女儿，彩珠的每天早上都要天不亮就起床，先要照顾卧床不起的阿妈，梳洗擦身，然后是准备京版老爹的早饭，伺候老爹的行头，还要去喂族里养的狍子和羊，雉鸡…，然后还要去河边洗衣打水，再烧饭刷锅，下午还要和族里姐妹嫂子的做手工女织，有时候还要打造拶指银器，炒茶，一天忙到晚，临睡还要给阿妈老爹烧水伺候他们洗身睡下，才可以休息。
　　彩珠是这里最鲜艳的一只百灵鸟，人长得水灵漂亮，操持家务也是一把好手，还拥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一唱起他们的山歌来就会倾倒了他们整个族里的小伙子，就连见多识广的族长都夸彩珠是个上天掉下来的小仙女。
　　所以即使彩珠家的条件算不上好，但是从彩珠及笄开始，他们家的门槛就被提亲的媒人踏破了好几层，族里的小伙子都为了彩珠争得面红耳赤，有的甚至头破血流。可是彩珠家里的人的态度却很奇怪，彩珠不说话就算了，毕竟是女儿家，结婚的事情还是不能自己做主，彩珠的阿妈病的连人都认不清，当然也没办法做主，可是他们家当家的京版老爹却也是对此不言不语，无论谁来提亲，都是一个态度：礼留下，人请走。时间长了，眼看彩珠年龄越来越大，虽然人也是越来越有味道，但还是不免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彩珠啊，今天又来洗衣服了？哎呀，瞧这闺女，多勤快呀，”巴芝大婶眯着一双永远笑眯眯的眼打量着这个最漂亮的姑娘，“哎，多水灵的一个姑娘啊，可惜，就是到现在都没有许人家，也不知道京版老爹是个什么意思，谁都看不上眼，难不成……”
　　“巴芝大婶，我昨天在家里没事，帮小阿毛做了一双鞋，马上回家拿给您瞧瞧，看看小阿毛合适不合适，他也该学走路了吧？”彩珠眼神淡淡的，笑容也淡淡的，虽然看起来一如既往的乖巧恬静，但是眼底却有一丝落寞闪过。
　　巴芝大婶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些了，她只顾听着彩珠的话，心里一阵窃喜，口气连忙一变，“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啊，也就彩珠还记着我家小阿毛了，真是贴心的好闺女啊，大婶先谢谢你啦，以后有什么事就找大婶，啊！”
　　“恩，大婶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族里人，顺手帮忙也是应该的，呵呵。”彩珠笑道，只是笑容却在望见巴芝大婶身后一个人后凝固了，她低下头，轻轻道：“巴芝大婶，我回家一下，鞋子我待会给您送过去。”话音刚落，人已起身走了，只余巴芝大婶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爹，您回来了。”彩珠放下洗好的衣服，擦擦手开始帮京版老爹冲茶，白族家的茶是一种特别的打油茶，先用茶籽油生炒糯米，待炒到米色焦黄时，再放入茶叶同炒，然后加水和少许盐煮沸，再以竹制茶滤滤出茶汁，盛入壶内备用。还要用茶油将糯米炸成米花，以及炒好黄豆，花生等配料，吃油茶时，在碗内放好葱花，青菜等，再放入炒好的配料各一匙，再将煮沸的油茶汁注入碗，这样一碗茶汤浓郁，香脆可口的打油茶才能冲好。彩珠本就是心灵手巧的女孩子，再加上京版老爹对茶十分讲究，她冲茶的技术可以说在族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只是费尽心思冲好的一碗茶还没有得到青睐就被一只手无情的打翻摔在地上。
　　京版老爹五十多岁的年龄，只是他看起来远没有同龄老人的慈祥，而是有种乖戾的气势，让人不敢亲近。他是彩珠母亲的养父，虽然和她们母女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总算是在他的照顾下，这对母女没有暴毙而亡，所以无论怎样，彩珠都是特别尊敬他的。
　　“哼，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敢给别人随便送东西了？”京版老爹的口气十分不善，彩珠心里顿时有点害怕。
　　“没，没什么，就是一双布鞋，不值，不值什么钱的。”彩珠低低的说。
　　“哼，败家的女儿！”京版老爹显然是不满意这个回答，“我当初收养你娘，就是想以后能为我带来好财气，结果你娘就是一个败家的，跑去跟了个穷小子，生了你后还落了一身病，又跑回来拖累我。好不容易你长大了，竟然还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那巴芝婆娘有什么好巴结的？她本来想让你当她家儿媳妇，结果没成功，现在你倒帮她孙子做东西，你发什么疯啊？”
　　“老爹，我……”彩珠有些发红的眼眶，本来她是蛮中意巴芝大婶家的雷蛮大哥的，可是老爹嫌弃他家穷，硬是回绝了。现在外面的闲言闲语多的让她几乎不敢出门，有的说她是有什么隐疾的，还有说什么京版老爹和她关系不一般的，本来好好地白族家的百灵鸟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老爹还不知所以般的对她百般苛责，委屈一时涌上心头。
　　“就知道哭！”京版老爹仍旧不为所动，只是口气稍微柔和了点，“你要记得，是我，收养了你们母女，让你们有饭吃有地方住，所以你们要知道感恩戴德，要懂得回报。老爹不让你嫁人，一是因为你娘没人照顾，二呢也是怕你像当年你娘那样被人骗，等老爹给你找到好人家就让你嫁！”
　　彩珠点点头，又去冲了一碗打油茶回来给老爹喝，看着老爹满意的喝着茶，这才低着头走出去，只是她的脸上再也不是乖巧的笑容。

　　“狐狸精，这个时候还来勾引我家男人！不是又漂亮又能干吗？怎么还找着以前的旧情人呢？”大红色彩布的女子大声骂道，“还是惦记着我家刚学会走路的小儿子啊？你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要啊！”女子的手指头都快要戳到彩珠的额头了，彩珠还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任人辱骂。
　　“儿媳东罗哦，你这又是怎么了？”巴芝大婶一路小跑过来，“怎么又动气了？”
　　红衣女子委屈的很，恨恨地看着彩珠，“她勾引你儿子还有你孙子！”随着话语摔出来的还有一双绣工精良的百纳花边千层底的鞋子，正是彩珠送给巴芝大婶刚会走路的小孙子的鞋子！
　　东罗的话明显就是无理取闹，但是偏偏巴芝大婶还是任其指鹿为马，眼看儿媳妇委屈的样子，立刻板起脸来，冲着彩珠就是一顿好骂。看婆婆站在自己这边，东罗越发得意。她本是族长的女儿，人也漂亮，娇生惯养，看上了雷蛮，用重金作嫁妆硬要嫁给他。当时雷蛮和彩珠青梅竹马，一直是公认的一对，只是京版老爹嫌他家穷，硬生生拆散了他们，加上巴芝大婶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才让东罗嫁给了雷蛮。只是雷蛮似乎一直都对她礼遇有加，虽然不坏，可也称不上好，因此她就越发得恨起彩珠，一有机会就拼命诋毁她，欺辱她。
　　“好了，你们住口！”雄亮的声音自后面响起，原来是雷蛮到了。他人高马大，是族里有名的响当当的汉子，只是在自己家事上面他永远处理的就像才学打猎的犊儿一样糟糕。“东罗，你又要干什么？还嫌你自己不够丢人吗？彩珠又怎么惹到你了？非要抓着她不放吗？”
　　“这个狐狸精真不要脸，你孩子都会走路了，她还要来勾引你，还送什么鞋子，和她有关系么？我才不信她会这么好心，一定是别有目的的！”东罗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像受了多大委屈似地向自己的丈夫哭诉。趁雷蛮没注意，又偷偷的向巴芝大婶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帮腔。巴芝大婶会意，也是一脸无能为力的样子，“儿子，你自己的儿子都那么大了，你就收敛收敛吧，有些人，人品太差，沾染上了，对自己也不好……”话音还没落，雷蛮愤怒的眼神让她乖乖的闭上了嘴。
　　看看彩珠，还是一副被巴芝大婶的话惊到的样子，一个那样美好的女子被别人说成这样，任谁都会很愤怒。雷蛮也是一样，即使他没有和彩珠结婚，但仍旧拿她当小妹妹，他为人正直，更加无法容忍她们这样恶劣的话语。于是“啪”，一巴掌落在了东罗的脸上，很快就涌起了一座高高的五指山，显示出当时他有多么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