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我要做土豪》宫银

16、逆转的丧事

　　在青溪，丧事通常比婚事还要隆重。
　　古有庄子在妻死后鼓盆而歌，青溪这里的丧事也不遑多让。有专门的班子唱“待尸歌”，少则三天，多则七天，打着丧鼓围着棺材边走边唱，场面异常热闹。
　　第一天哭灵，叶秀、陈百川、叶秋，都身着重孝跪在灵前，边哭边烧纸，到了下午，锣鼓班子就开始工作。
　　青溪这里，有句俗语叫“人死大家埋”。也就是说，办丧事的时候，帮忙的人越多越好，这也是为何叶秀在太太死后，要亲自和叶秋戴着重孝去跪请乡邻的原因了。
　　还有句形容本地丧事的俗语，叫“不打不唱不热闹”，通宵打锣鼓、唱孝歌来办丧事，几乎是青溪约定俗成的规矩。没条件的人家打三天待尸，有条件的就打七天，以示生者对死者的重视。
　　到了傍晚，阴阳先生开始起歌头：“一开天地水浒，二开日月三光。三开三纲五常，四开尧舜禹汤。五开五方神祗，六开六家神将。七开北斗七星，八开八大金刚。九开当坊土地，十开本县城隍……”
　　而叶秀、陈百川、叶秋则随着先生的念词，一句磕一个头，烧一张纸，等歌头念完，刚好三百六十句。
　　引唱完毕，孝子孝孙磕头完毕，就进入了“待尸歌”的正曲部分。阴阳先生在前面举着引魂幡，后面的鼓乐班子边打着鼓，边唱着《开路歌》，以接引神魂通往地府。
　　“月亮出来圆丢丢，孝家请我开歌路。”
　　哐当哐当哐哐当……
　　“歌路不是容易起，未曾开口汉朝留。”
　　哐当哐当哐当哐……
　　“开个长的深更夜尽，开个短的不得到天光，不长不短开一个，相送亡者上天堂。”
　　哐当哐当哐哐当……
　　“东方乌云起，西方紫云开，雷在空中打，火山就地来。酒斟三献，待我请动天兵天将。一请天地古佛，二请日月三仙，三请三官大帝，四请四大天王，五请雷公雷母，六请闪电娘娘，七请齐天大圣，八请八大金刚，九请九天玄女，十请十殿阎王，请动四海龙王，多带水兵水将，请动地府阎王，多带阴兵阴将，请动朝中君王，多带文臣武将，孝家无事不请，只为母亲丧亡……”
　　时隔几十年，叶秋再次听到这种曲调的丧歌，心中感慨良多。
　　未来的时代发展太快，这种形式的丧歌也渐渐失传，之后的丧事，再不会有这样的礼仪规矩。
　　正想着，叶秀拉了拉叶秋的袖子，小声道：“你先去吃饭，等一会儿再来换我。”
　　“哦！”打待尸，是要整夜整夜的打，灵前不能断人，吃饭休息都只能轮换着来。叶秋也不逞强，她的膝盖早就跪的麻木，正需要休整一下。
　　叶秋在厨房待了半个小时，回到堂屋的时候，才知道镇上派出所的同志和死者的家属到了。
　　这下子，待尸歌暂时是唱不成了，所有人都围到了院子里，等待着结果。
　　叶秋人矮，垫着脚尖也没能看清里面什么情况，光听见声音了。死者家属要叶太公负全责，派出所的同志则核实事情的整个经过，还找了证人问话，扯了两三个小时，派出所的同志才下结论：“是误伤，不过叶老爷子要跟我们走一趟，这事儿还需要经过法院裁决。”
　　叶老爷子除了开始详述事情经过，后来就一句话没说。这会儿才道：“天也晚了，我家婆子还办着事儿呢，屋里不能缺人，要不然她该走的不安了。同志们就在青溪留一夜吧，明天一早再赶路……”
　　天都黑了，派出所的同志也没敬业到不分昼夜的地步，听到叶太公留人，都顺势答应下来。在他们看来，这件事再明白不过，叶太公看着也不像畏罪潜逃的人，不然也不会等着他们上山了。
　　再说，这家里还办着丧事呢，他们也不能不近人情！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却没想到，当夜就出了事，叶太公自杀了……用他的那杆猎枪。
　　枪响的那一刻，叶秋从噩梦中惊醒，还以为是自己幻觉，等听到外面兵荒马乱的哭喊声，脚步声，才知道出了事。
　　叶太公会自杀，这是叶秋没想到的。毕竟上一世也出了误伤的事，那时候叶太公就很镇定，虽然伤者家属也来闹过，但最后只是被没收了猎枪和那头猎来的老虎。
　　这一世，误伤变成了死亡，但过错方并不在叶太公，那头老虎也被叶秋收了……但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一步？难道是因为太太的突然死亡，才刺激的叶太公产生了一死百了的念头？
　　叶太公究竟是怎么想的，叶秋是半点不能窥知。从出事之后，她就没见过太公，太太过世后，太公就一直木着脸沉默不语，行动中并没有透出自杀的讯息。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所以才在事发后让人措手不及！
　　即使对叶太公没有什么亲情，叶秋这一刻的心里还是百味陈杂，是不是因为自己改变了某些事，所以才让结果发生了急转直下的逆转？
　　叶秋被自己困住了……
　　丧事成双，是必要停灵七天的，叶秋的另一半老虎肉也没留住。
　　因叶太公之死算不得寿终，整个喜丧蒙上了一层阴影。派出所的同志脸上也不好看，匆匆在灵前上了一炷香就离开了。死者家属也不再纠缠，默默的离开青溪，回家办丧事去了。
　　浑浑噩噩的在灵前过了七天，叶秋的思绪似乎被鼓乐声带走了。
　　最后一晚，陈百川和叶秀哭着唱完孝歌，便回家小憩，留下叶秋单独守灵。明日棺材上山，陈百川和叶秀要挑大梁，任务很重，今夜要抓紧时间养足精神。
　　连续唱了七天的“待尸歌”，鼓乐班子里大部分人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此时，正在进行“盘歌”。守灵寂寞，盘歌就是为了活跃气氛的歌曲，一问一答，如同山歌一般。
　　一人唱：“一见歌师心中喜，上前行个周公礼，二人坐下闲叙叙：什么花是真君子？什么花开白如银？什么花开如擦粉？什么花开赛观音……”
　　另一人答：“提起花名我也有，我跟歌师一路走，今日歌师来献丑：莲花本是真君子，栀子花开白如银。玉簪花开如擦粉，芙蓉花开赛观音……”
　　“叶秋？”耳边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叶秋抬头，就见顾深杵着拐杖站在她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叶秋吓得将手上火纸扔了。
　　“我来给叶太公、太太上柱香。”顾深伸出手，搭在叶秋肩头，语气满是担忧：“来看看你！”
　　这一看，果然熬人不轻。叶秋的巴掌小脸越发瘦了，眼窝下更是有着一圈青黑色，看的顾深一阵心疼。
　　“你腿才养了几天？怎么能到处跑？”叶秋却不领情，冲着顾深就是一顿训斥。
　　“我自己省得，不会有事的。”顾深听到叶秋的训斥，却不恼，在供桌上取了香，规规矩矩的在灵前拜了拜。
　　“你还是赶紧回去养着吧，我可不想白费一番功夫！”叶秋鼓了鼓脸，很不高兴的道。
　　她现在还有心结呢，总觉得是自己救了顾深，才让叶太公和太太早逝，这会儿面对顾深就有些别扭。
　　顾深却当没听见，撑着拐杖在叶秋身边儿坐下，说道：“你一个人守灵不害怕吗？我陪你！”
　　“谁要你陪？”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颇受用，这个时候还能记得关心她，不亏她救他一场。
　　“你有这个心就成了，还是回去休息吧，事情够多的了，可不想再多一件！”叶秋撇撇小嘴，哼道。
　　“瞎操心什么？我自己就懂医，怎么会不知道轻重？”顾深笑了笑，突然伸手捏了下叶秋的小脸，手下软嫩的触感让他的眸光闪了闪，脸上却做出嫌弃样，道：“瘦的只剩皮了，成丑姑娘了！”
　　“丑就丑，谁让你看了？”叶秋脑袋一偏，躲过顾深的爪子。
　　顾深无奈的收回手，心里却有些恋恋不舍。
　　这么一打岔，顾深就留了下来，叶秋也没再催他离开。也许顾深是重生后第一个交流无障碍的人，有顾深陪在身边，叶秋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茫然了几天的心像是找到了依靠，居然感觉到安心和平静。
　　顾深一直陪叶秋到后半夜，叶秀和陈百川来出来替换叶秋。
　　此时，待尸歌已经从盘歌过渡到“翻田埂”，内容也变成了三国话本……
　　叶秀和陈百川朝顾深道谢，两厢说了几句，顾深就要告辞。
　　叶秋主动说：“我送你回去，你这样走山路太危险了！”
　　没等顾深拒绝，叶秋就毫不客气的道：“你的命是我救的，那就是属于我的，你不爱惜就算了，却不能阻挡我对它负责！”
　　论霸道，顾深根本不是叶秋的对手。
　　叶秋绑了个火把，走在顾深前边给他引路，顺着叶太公家下山朝大青树走。
　　“叶秋？”顾深看着前面瘦瘦小小的身影，稳稳的举着火把，心底觉得温暖又感动。
　　“嗯？”叶秋回头看他，问道：“怎么了？腿不舒服？走不动了？”
　　顾深笑了笑，“我没事，就是突然想叫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