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不忘音

5、第 5 章

　　谦谦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不知怎么了，最近总是心神不宁。
　　“怎么还不起？昨天看书太久了么？”
　　谦谦愣神，只看到那青衣人凝视着她，眼底里满是她的影子。那样温文的眉眼，儒雅的轮廓，却带给人一种久违的心酸。
　　“长煜，我给你煲了药粥，放在了你房里。”谦谦笑道，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像极了想要糖果的孩子。
　　百里长煜皱了皱眉，只摇头道：“谦谦，以后别熬了，那东西太苦了。”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那个条件。”谦谦低下头，复又抬了起来。“长煜，我想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哪里？”百里长煜笑道：“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我想去极西之地看一次日出，那时候我想，我就可以告诉你了。”谦谦说。
　　百里长煜微微一怔，随即温柔的望着她。那双眼睛满是柔情，黑色的眸子泛着微亮的光芒。
　　“今天晚上，我会来叫你。”
　　谦谦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双眼睛，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极西之地荒芜而寒冷，百里长煜早早的将外衣裹在了她的身上。谦谦依旧是笑着的，站在黑海边，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记错。
　　这里当真有太阳升起。黑海是黑的，太阳则是弥漫的白色。
　　和她梦中的竟是一模一样。
　　谦谦突然笑了起来：“我一定来过这里，一定。”
　　“嗯。”
　　她转过头去，手中捧着一把七弦琴，微微有木香起伏。“长煜，我想听夜咏曲。”
　　百里长煜点头，指尖轻划，便酝出低沉温柔的清曲。
　　“听说，黑海有纯白的灵芝，性寒，属水，是沐浴西太阳之光长大的。”
　　谦谦凝视着远方的黑海中央，太阳已升的看不见影子。
　　只有光。
　　“要是这里再有一株白茯苓，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她转头望向百里长煜，那人只是凝眸望着她，没有说话。
　　真是最美的眼睛。
　　却又仿佛一个幻影。
　　“长煜，一直以来，你喜欢的都是荣华公主么？”谦谦问道。
　　青衣男子点头，“是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低沉而沙哑：“对不起，一直以来都骗了你。谦谦，你想成仙么？”
　　“不，不想，一点都不想。”谦谦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只低头看着纯色的黑海：“长煜，我想起来了。过去，现在。你还记得么，我上次在月圆之海和你说的条件。”
　　“我想回家。”
　　彼时偶然的口误，竟然成了她如今唯一的希冀。
　　谦谦抬头，清丽的脸上笑靥如花：“我是黑海的灵芝，这里就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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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谦谦还是回了一趟蓬莱岛。她如今已是一个人，虽然身无长物，但至少还是有些药方的。
　　但从那次看到天地镜之后，谦谦方才意识到她的真实身份。
　　真的如灵姐姐所说，是一只灵芝罢了。
　　可她并非是普通的灵芝，而是生于黑海荒芜之地的纯白灵芝。极西之地原本是未有光的，只有长长的黑暗和无涯的时间。
　　一直以为只有一个人，直到某一天，听到一个意外的声音：“喂，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十万年的荒芜之中，只有两个声音互相陪伴着对方。
　　太阳初生的第一天，弥漫着无边的黑色缓缓的升起白光，她转过头，方才发现身边的白茯苓。
　　黑海中央，水泽之上。
　　“我终于知道，是我的眼睛，它看不见了……”白茯苓说，“我看不见你，也看不到太阳，怎么办呢。”
　　“别担心啊，我会帮你。”她只是小心的和那白茯苓的叶片交互，传递着力量。
　　“我已经把心留在这里了。相信我，袖子我会陪着你，一生一世。”
　　她开始学医，学习法术，直到某一天回来之后，再也看不见那只白色茯苓。
　　终于出了极西之地。
　　她会给很多人治病，只是再也未曾遇到那只安然说会陪你一生一世的白茯苓。
　　可是，纵使不是当初，你要的我也会给你——哪怕是一颗心。
　　谦谦从梦中惊醒，只看到自己心尖处燃烧的小小火苗。她突然叹了口气，这样的自己，当真还能回到极西之地么。
　　那个地方，是荒芜的时间和空间。
　　只有虚无。
　　十万年的时光里，竟然只有她当了真。
　　谦谦终于还是提了笔，给混元仙君毕行写了封信。
　　“三日后，忘川相见。”
　　果不其然，谦谦抬眼，已没了最开始的惊异。
　　依旧是冷峻的眉毛，刚硬的线条，拿的却是一把银色的锤子，隐约间有寒光闪烁。
　　谦谦转过身，望着忘川的脸渐渐清明。
　　“混元仙君，我们可是第二次见了？”谦谦歪着头，嘴角露出一丝笑靥。
　　“是啊！不知谦谦姑娘约我来此，是为何故？”
　　谦谦笑了笑：“混元仙君，我是托你帮我送一样东西。”
　　她望着忘川河水，只微微道：“你的名字叫毕行啊！有一段时间，我总以为你叫长煜。”
　　毕行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谦谦又道：“听灵姐姐说，你真的是无根草？”
　　毕行茫然的点了点头。
　　“长煜他，还缺一缕心魂吧。”谦谦道：“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说，将心留在了那里。”
　　白衣女子低下头去，看着漂浮的液体，她突然意识到，忘川从来都不是一条真正的河。
　　凡是进入的三界生灵，必死无疑。
　　她默默的前行几步，突然听到一个凝重的声音说：“你是想死么！为了得不到的东西，你竟连命都不要了么？”
　　毕行话音刚落，谦谦突然听到了奇异的响声。那是三界燃烧的烟火，美艳不可方物。素衣女子抬头，只觉风沙迷眼。
　　“听说，天帝曾许他的爱女荣华公主大婚之日燃烧三日的烟花。真是羡慕她，有一个爱她的良人。”
　　“如果他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回家了。我的家在极西之地的黑海中央，那里曾有一株白茯苓，许我生生世世。”谦谦笑了起来，一步踏入忘川河中，再无踪迹。
　　长煜，你可知，十万年的日夜里，你已成了我唯一的阳光。
　　那时太阳初升之际，我以为终于等来了希望，谁料那只是一场绝望的开始。
　　这样，也好。
　　长长的静寂中，混元仙君毕行站在忘川河岸，直到虚空中飞出一株白色灵芝。他当机立断的接住，良久方才叹息一声：“真的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