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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夜间的雨徒然间猛了起来,一道道闪电如利剑般刺破苍穹,将天空映照得有如白昼。惊雷滚滚,夹杂着哗啦的雨声,仿佛要吞噬一切。

      丞相府内灯火通明,轻纱罗帐内,丞相夫人眉头紧锁,双眼紧闭,手下意识握紧身下的被褥,“啊…痛,好痛…我不行了…啊…没力气了…”

      “夫人,您再使点劲儿,快了,孩子就快出来了啊。”京城最有名的产婆擦擦额角的汗,边安抚丞相夫人,边有条不紊地指挥房里的婢女:“你们俩,再去寻些干净的布,动作麻利点!你们俩,去换盆干净热水…”

      门外,大雨拍打着琉璃瓦,发出生生脆响,却淹没不了一声高过一声的痛苦呼喊声。丞相心急如焚地踱来踱去,声音有些颤抖,口中喃喃:“上天保佑,夫人定要平安无事啊,上天保佑。”

      吱呀一声,门开了,丞相抢身向前,血腥味扑鼻,小丫鬟端出一盆盆血水,看得丞相心里一阵阵发慌。

      “啊…痛…啊!”夫人尖锐的声音刺痛丞相耳膜,丞相再也忍不住,骂了句一群没用的东西,便要往里冲。

      “您不能进去啊。”管家侍卫拉住冲动的丞相,苦苦劝阻。

      “放开,别拦着我,夫人这么痛苦,我得进去陪她。再拉着我,给你们治罪!”丞相意志决绝,奋力挣脱。

      忽听“哇”的一声,小孩儿的哭声令所有人停手,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丞相不再挣扎,却仍是神情严肃。直到产婆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笑盈盈地走出来,才稍稍放心。

      “丞相大人,恭喜恭喜,夫人没事,母子平安,是位小少爷。”

      “恭喜丞相,恭喜夫人。”众人皆跟着贺喜。

      小少爷哭得响亮,丞相却顾不得看一眼。“夫人现在怎么样了?我能进去看她了吗?”

      产婆并不惊讶丞相的反应,这回已经是她第三次来为夫人接生了,丞相对夫人宠爱非凡,每次孩子出生,丞相最在乎最紧张的,是夫人的安危。

      “回大人,夫人一切安好,只是现下累了一夜昏睡过去了。婢女们在里边儿整理,您一会儿便可以去看夫人了。”产婆默默哄了哄孩子,便将他交与乳娘抱下去了。

      屋内还弥漫着一层温热的湿气,绝美的女子躺在雕花木栏床中央,绣被轻裹。经历了一场“大战”,她嘴唇失了血色,有些虚弱,可是累过之后的她睡得很沉很安稳,均匀的呼吸,微红的双颊,让丞相安了心。他轻轻抚上她安静的脸:“苦了你了。”

      从房里出来,丞相禀退众人,招来产婆:“你方才说,是个男孩儿?”

      “回大人,是。”

      他脑海里浮现她如花的笑颜:“承焕,我想要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儿,最小的那一个,希望是女孩儿。”

      “夫人,只要是你想的,必定能实现。”他望着她水灵的眸子,认真地说。

      她却弯了眉眼:“这哪是能说是就是的呀。”纤纤手指轻抚微微隆起的肚子,靠在他怀中:“不是女孩儿也罢,只是有些可惜,不过我们的孩子,我每个都爱。承焕,有你我很幸福。”

      “大人?”产婆看着他发呆的脸试探地叫了声。

      “夫人知道是男孩吗?”

      “回大人,夫人分娩完就昏睡过去了,还不知道。”

      “那好。”他唤来十个侍卫:“夫人醒来之前,我要见到我们的女儿。”

      产婆看着丞相坚毅的眼神,浑身冰冷。

      京城,贫民窟的小破屋里,昏暗的灯光闪烁。简陋的小床上戴面纱的女子强忍着痛暗自使劲。同样是生产,这个戴面纱的女子不哭也不闹,只是咬紧了嘴唇,疼痛一阵一阵袭来,女子嘴唇被咬得有些发乌。

      小房子破旧简陋,屋内也无什么值钱之物,可是除了女子所在的床单有些皱,小屋收拾的干净利落。

      接生就更是粗略,根本没有产婆。女子身上搭一层薄薄的毯子,高高凸起肚子阻挡了视线。一男子匆匆走近,掀开毯子清洗不断涌出的血水,不一会儿就染红了一盆新打的热水。男子并无经验,只是不避嫌不怕脏地清理,看着迟迟不出来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折腾了近一整夜,终于在破晓前传出一声孩子的哭喊。男子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拔剑割断脐带,给孩子清洗身子。戴面纱的女人也松了握出丝丝血迹的双拳,困意袭来,却撑着睁眼:“男孩女孩?”

      “女孩儿,是女孩儿,你看。”男子把孩子报抱到女子跟前,让她能清楚看见孩子的面容,还未睁眼,却是扯着嗓子哭。男子手忙脚乱地哄着,看向床上脸色苍白的她:“你怎么样?”

      女子看着男子滑稽地哄孩子,难得的笑了笑:“我能有什么?这点痛算不了什么,休息几日就好了。现在,好困。”女子悠悠入梦,男子看着她舒展的眉眼怔了好一会,多久不曾见过她如此了?

      “轰”的一声门被踹开,女子警觉地睁眼,一手在被子里悄悄去抓身旁的剑,一手护住躺在身边的孩子,还不轻不重地踢醒了坐在床边睡着的男子。三个动作同时进行,一瞬间一气呵成。男子见状迅速起身护在他们身前:“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声响惊醒了孩子,小家伙撇撇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孩子!这儿有孩子!快!”破门而入的黑衣人兴奋地喊来同僚,狼似的眼放绿光一步步靠近。

      “别动我们的孩子!”男人干脆转身抱住了床上的女人和孩子,试图用身体挡住他们。

      “滚开!”男子被俩黑衣人粗暴地拉开,狠狠摔到地上,手中还抓着被撕扯下来的一块被絮,他们将他困在墙角拳打脚踢。“求你们不要动我的老婆孩子…啊…”

      “放手啊!你个臭女人,真难缠!”女子只用右手护住孩子,黑衣人却拉扯了许久也未能将孩子夺过来,失了耐心,拔剑刺破女子的手,血涌出来沁湿了孩子的襁褓,女子却毫不在乎,仍死死抓着不放。孩子哭的越来越厉害,黑衣人也愈发暴躁:“老子本来不想打女人的,不知好歹!”说罢用力捏女人抓着孩子的手腕,女人只是眉眼锁得更深,却没有放手的意思,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不要动我的孩子。”

      又僵持了一会儿,女子终是体力不支松了手,倒在床上大口喘气,手直直伸向黑衣人,扯着嘶哑的嗓子呼喊:“把孩子还给我!”

      “哈哈哈,是女孩儿!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撤!”为首的黑衣人快要走出屋子,一行人都打算撤离,角落里的男子却一把抱着一人的脚,仍他怎么踢打都不松手,嘴里重复一句话:“把孩子还我。”

      黑衣人无奈,朝门口的同僚打了个手势,那人便出了门去,抱来另一个孩子递给男子:“想要你回你孩子,那是妄想。识时务就当作拿这个孩子换的,本不打算给你的,想清楚了!”

      男子迟疑了一下,终还是松了手接过那孩子,是个男婴。

      一切重归平静,无声的寂静让气氛更加沉重。男子默了一会,爬起来把孩子抱到女子床上,轻手为女子包扎伤口。

      女子不看孩子,抓过男子的手:“千仞,去杀了他们,把孩子抢回来。”

      千仞,谢千仞,他确实有这能力。曾经勇冠三军的钺亲王,当今皇上的弟弟,身边那个著名的文武双全的谋士,便是他,谢千仞。钺亲王死后便人间蒸发的谢千仞,有人说他随钺亲王去了,也有人说他去了南方隐居,总之,江湖上传言很多众说纷纭,又有谁能想到他如今仍屈身京城,落到如此地步!

      谢千仞不看女子激动得充血的双眼,望着怀里尚在梦中的男婴,低声:“蔷,我们的孩子,就在这儿。在你面前,在我怀里。”

      “哈哈,好,哈哈!“女人大笑,闭了眼,有泪水自眼角滑落:“不愧是闻名遐迩的谋士,今儿才见识到你的真面目啊。办事滴水不漏,瞒过了所有人第一时间点了我右手的穴,为了不让我拿剑!如你所愿,我没有守住我的孩子也没有给您惹祸端。您可以继续高枕无忧,您得以自保!”

      “我们好不容易坚持了这么久,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皇上已经开始淡忘对你的追杀,对南方的警戒已经解除,眼看就要成功了,难道现在要暴露,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吗?我知道你…”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历经那么多苦难你永远都不会懂!我现在已无所求,可是失去是我的底线!更何况是我的女儿!”蔷猛地睁眼,狠狠地盯着他,近乎发疯般咆哮。“借口!都是借口!你心里只有你自己!谢千仞,我看错了你!”

      “你冷静点!我若是只想自己,只身一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我不敢做的?大不了一死,我又何必屈身这里?”

      蔷平复了情绪,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花:“那好,千仞,我给你选择,我不能失去我的女儿,要么你去抢回来,要么,我们恩断义绝。”

      谢千仞低头看着重新睡着的男婴,近乎哀求“蔷,算我求你,把他当作我们的孩子,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好吗?”

      蔷冷哼一声,眼里的热火顷刻化为冰冷。

      丞相府,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丞相脸上,将他坚毅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睡容安静而祥和,窗外鸟儿已欢腾叽喳起来。“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画眉声落,丞相蓦地睁眼。

      夫人的手停在半空中,两人皆是一惊。夫人红了脸,正待收回想要触摸丞相脸颊的手,被反应过来的丞相截住,握住手心。夫人脸更红了,幸福又心疼:“承焕,你,守了我一夜?”

      丞相点点头:“一夜算什么,我会守你一生一世的。”

      夫人笑意更浓,绝美的脸上开出一朵娇艳的玫瑰。

      “对了,孩子?”

      “早就说过,夫人心善,必定心想事成,咱们的第三个孩子,是女儿。”丞相击掌三次,便有人带着孩子走了进来。

      梦里的她乖得很,一动不动。夫人欣喜若狂,爱不释手地轻抚小家伙的脸好几遍,才让奶娘抱了下去。

      丞相看她开心也跟着开心,轻轻将她搂在怀里:“为了你和咱们的女儿,过几日我要大办酒席庆祝一番。”

      十日后,京城,贫民窟。

      谢千仞本就清瘦的脸又瘦削了,蔷已经不再抗拒进食,却更加寡言少语了,眼里充满了冰冷与戒备,更是不愿哺育男婴。

      十日,每天东拼西凑地为孩子找牛乳,没有银子,还不能暴露武功身份,着实不易。如今已经好几天只喝米汤了,看着孩子日渐消瘦的面容,谢千仞终于无法,又一次求蔷。

      “蔷,求求你,帮帮他吧,孩子是无辜的,你所有怨恨都冲我来。”

      “你要我救他,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养,好,那就用你的命来换。”蔷声音淡淡,仿佛眼前的男人与自己毫不相干。

      谢千仞眼里闪过一丝惊异,犹豫了半刻,恢复了平静:“好。”

      话音刚落,女子的剑出鞘,剑光一闪,入鞘,快得看不出招数,谢千仞的身子却已直直的倒下,颈部的血不断外涌,一刀致命。

      看着血泊中的男子,蔷眼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只是缓缓走到孩子身前,开始解衣服。

      谎称脸上脓疮急需治疗,蔷带着孩子连夜出了城。阑沧山,恐怕是最后一次来了。蔷爬到半山腰,找到那颗已有半人高的合欢树,挥剑砍断。蔷终于落下一滴泪,谢千仞,曾经是你让我卸下伪装感受温暖,也是你亲手将我送回冰冷。或许暗影,本就只能属于冰冷,是你不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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