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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番外—沐兰 ...

  •   宛洛道,帝乡途,溪涧石磊磊,陵丘柏青青,香车宝马连如织,陌上少年载酒游。
      老李头轻轻抽了辕马一鞭子,笑呵呵从葫芦里抿了一口酒。他这等日夜劳作谋生的平民百姓,不敢同路上经过的公子王孙一样任性游玩。但吹着山间清凉舒爽的微风,看看周遭初夏生机勃勃的气象,享受不比他们少。
      车里两位客人又唧唧咕咕闹将起,老李头向来没听壁脚的兴趣。他只是想,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赁了逆旅上好院子不住又要去朋友家探访五六天,房钱居然照给。可怜自家辛苦一年,工钱还抵不上他们花的一半。
      可钱多就有钱多的麻烦。好比其中一位,今天大清早从教坊回来,再露脸居然蒙起黑纱遮颜。同伴说他吃多鱼虾突染面疾,东家一群却私下说定是为花魁娘子争风吃醋时挨了打。老李头无奈摇摇头,年青人啊,就是不爱惜身子骨。
      锦帘忽然掀开一角,眉目俊朗的男子客气问道:“老丈,还有多久?”
      老李头叱了声驾,微侧过头答道:“快啦,翻过这坡就到了。”
      说话间,马车从官道上一拐,转入一条小路。两侧翠竹高耸蔽天,竹梢又垂下弯作一弧,行人如身处深碧玉石镶嵌穹顶下,炽烈阳光一枚枚金钱般铺叠地上。
      车驾又是几曲几折,走势逐趋下行,不知又过多久,老李头停下马。俊朗男子早跳下车,对车上另一人道:“不远了,下来走走吧。我看你一路也闷坏了。”
      车内人缄默,男子探了一手拉拽,却是抓空的样子,想是里面的人往厢内又缩了几分。
      俊朗男子看了老李头一眼,隐约知道他虽有遮面,还是不习惯未易容就在外行走。不过当了外人却不好明说,故意笑道:“大男人怎和新嫁娘似的,莫不是要我抱你下车?”
      叮当!
      乍然一响,老李头险些一口酒呛进喉咙。刚才好像有东西擦着那位公子的脸飞去,钉在他背后不远处一株槐树干上,打得厚实老树皮飞起好些块。老李头小心退了几步,朝嵌在树干的东西定睛一瞅,哪是什么铁弹子,不过是一枚吃剩下的樱桃核。
      这得多大手劲?老车夫擦了一把汗,只听那公子好声好气道:“郑兄,我们是做客,你不怕吓到主人?”
      “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里间的人开口,声音倒是清朗好听,不像个脾气暴躁的,不晓得刚才发什么火。
      蒙面男子跳下车来,身手敏捷无碍,老李头估摸果然是被揍伤脸了吧。
      蒙面男子环顾四面,“有水声。”
      “靠近广成泽的地方,当然会是这样。”之前公子拍着同伴肩道:“忍忍,一会儿就到了。”
      两人一行说,一行走,小道尽头赫然一道黄土墙,墙上一面乌头门。土墙在水泽之地常年湿气润泽中,长出些浅淡青苔。
      门里奔出两名仆役装束的人来,见到为首男子不觉喜笑颜开,欠身道:“您果然这时到,我等立刻传报刘管事。”
      公子颔首,又拉住犹豫停步的同伴,“进去吧。”
      同伴狐疑问道:“没听你说在这里有别院。”
      “是我一位同僚的田庄,算来与我还是姑表之亲。当年驻守洛阳时,我经常来玩耍。”
      乌头门后另有一道高大红门,这方是正门。一白发老者迎上来道:“主人已命老仆为裴将军准备。天色不早了,将军是先用饭还是……”
      男子礼貌道:“刘伯不用客气,我先带朋友庄内四处瞧瞧风景。您不必拘谨若此呼我官职,就当往常一般。”
      刘管事和蔼道:“便依裴公子,这位是如何称呼?”
      蒙面男子沉吟,裴桓倏地一把扯下他面巾,男子不由怒目瞪视。只是见刘管事正目不转睛望着自家,勉强压住火气道:“在下姓郑,单名琛。”
      刘管事多年老人,如何不知这两人情形有些古怪,眼下但作不知,微笑道:“既是裴公子友人,想必是荥阳郑家的后人。”
      郑公子微微垂目,“老丈所言不虚。”
      郑公子容貌昳丽,眉目秀致,气韵清雅,真个生得一副浊世翩翩公子的好相貌。刘管事年轻甚好玄老,善辩面相,觉郑公子虽然外表看着仿佛世家弟子,但是唇瓣略薄,不太像福泽绵远之人。又兼神情暗藏一点不易觉察的戾气凶意,倒是有些……
      他倒也不想思虑太深,裴桓正说道:“晚上膳食不必刻意费心,山间野意便好。”
      刘管事一一应下,再问郑公子道:“郑公子可有其他吩咐。”
      郑公子只冲裴桓挑眉,漫声道:“不如来道鲤鱼脍。”
      刘管事面色一僵,鲤音通李,今朝不许食用,违令必受严惩。他不便反驳,求救似望着裴桓。
      果然裴桓在郑公子背上不轻不重捶了一拳,只道:“别闹。”又拉着他往院子各处逛去。

      早起猎的獐子,选肥厚适中精肉剁馅裹成胡饼,烤得二面金黄、酥香扑鼻。山涧鲜鱼剔鳞去骨,削作如纸薄片,配了嫩绿葱碎与豆豉的蘸料。才掘野笋去掉笋衣,蒸熟挤水切块不加任何调料,单令人享受纯正的亦甘亦苦。
      乌雌鸡汤撇清浮油渣沫,把附近田地里摘取的葵菜丢入,溜滑软嫩的叶片入口即化。便如薇藿之类贫贱人家方食的野蔬,也被庖厨巧手调进鲜美鱼羹与香浓山菌,便成另一种清新滋味。
      一钵青精饭,一缸竹叶酒,一碟红虬脯,碧绿似夏叶的清凉冷陶,味比醍醐形如炎珠的时鲜樱桃,所有吃食均以无纹素色瓷器盛装。只一双包银镶嵌西域红宝的鹦鹉杯,带出一番豪门富贵气象。一桌饭食清爽落胃,看似简单,实则不知废了多少功夫。
      侍女水佩手捧一道热气腾腾小食奉上案头,妙目不住偷睇郑公子。
      “这是照您吩咐,特地给郑公子准备的。”水佩趁裴桓垂头端详,对郑公子投去妩媚笑容。
      郑公子仿佛见这侍女甜美可人,亦有几分别样意思,还以温存一眼。
      两人一举一动早落在裴桓眼里,他轻咳一声,“水佩,这里没你的事了。让刘伯把汤沐所需整治好,我与郑公子用饭毕便会去,其他人一道退下。”
      水佩略有些失望,还是毕恭毕敬告退。裴桓待人散尽,摇头道:“何苦招惹别人?”
      唐轻雷微微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招惹她?”
      裴桓指着左眼,认真无比道:“这只。”
      唐轻雷眉尾一挑,“瞧见你不自在,还真是舒心。”
      “只让你在车里待了一天,至于这么记仇?”
      “闺阁中人都能自在乘马奔驰街头,你觉得我不憋闷?”
      裴桓托腮想了想,陡然捧腹大笑。唐轻雷蓦地一省,顿知失言。
      裴桓不给他反驳机会,笑道:“那是那是,闺秀若是男装,自由行走无碍。易弁而钗,倒是好主意。”
      唐轻雷沉脸道:“去你大爷的!”
      裴桓强忍住笑道:“马有失蹄,人有失口,兄台休要急躁,且尝点这个消气。”
      上等江米制成的粽子莹白如玉,嵌了枣饯杏脯,切成薄片布列盘中,浇上金黄蜂蜜,灯火之下闪出诱人光泽。
      “你昨晚说小时候爱吃蜜饯棕,我便叫刘伯备下了。”
      唐轻雷讶然,旋又平淡道:“那是过去的事了。”
      “回忆里添些甜蜜滋味倒也不错。”
      唐轻雷半笑不笑,提箸欲动。裴桓比他手快,早夹起一片递到他唇边。唐轻雷不由皱眉,“你当我还七岁?”
      “我情愿你是。”裴桓瞧他虽无接纳之意,也无拒绝之情,“那么这样,我等下带你去看一件很有意思的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作为交换,也该笑纳我的好意。”
      那人回望他的眼神是审视和探究,大约是见不到常人此时会有尴尬、窘迫或者愤怒。
      真是妙人。
      “可别诓骗与我,否则……”
      裴桓唇角微曲,“否则我不还手让你揍一次?”
      唐轻雷下细思量,“十次。”
      一口咬去竹箸上的蜜饯粽,他一边皱眉一边咀嚼咽下。
      裴桓端详道:“不好吃?”
      唐轻雷摆手,又喝口清水道:“太甜了。”
      裴桓若有所悟,“下回少搁些蜂蜜。”
      唐轻雷倏然冷笑:“没有下回。”
      裴桓嘻嘻瞧他道:“这可不好说。”
      饭毕后,裴桓果然未有食言。他将唐轻雷带入一所储物小楼内,楼内积尘不多,仆役必是每日进来清扫。不过室中淡丝丝的潮气,可想见这里门户定然极少开屙。
      青釉瓷灯盏里的火焰随窗户开合晃动,绕到内室的侍从已走了回来,双手捧了一盏古琴。他将琴小心地放上案板,便垂手退出门外。
      琴身为连珠式,木质甚古,底色墨黑,面上再着一层栗壳间朱薄漆。裴桓信手略略弹拨,但听音韵或沉静若水,或清越如风,恰比空谷金声,但似高山溜玉,端得一把绝世好琴。
      “手生了,”裴桓收指。
      唐轻雷只道:“我也不善琴技,带我来做什么?”
      “你看龙池上刻的两字。”
      唐轻雷狐疑间翻过古琴,龙池上方赫然淡银二字————轻雷。
      他低垂了脸,裴桓窥不到他此时神色,口上娓娓道:“我当初方听见你本名,总似乎哪里见过。后来记起同僚家中有一同名七弦琴,只知是它流落民间时父辈无意收藏到,不知与你有甚渊源?”
      唐轻雷不答他所问,自言自语道:“振万物乎虺虺,独纤尘乎霏霏……”
      这是另一行隽刻其上的小字,唐轻雷读至纤字,音调已是低不可闻。
      “轻雷琴成自制琴名家雷氏,方习字母亲便把这背后的诗句教授与我。”唐轻雷面上无哀无喜,“它的确与我有些渊源。我母亲出身荥阳郑氏,是我外祖最疼爱的幼女。始龀之年,外祖以轻雷琴为生辰之礼赠她。后来外祖被人诬告附逆昔年韦氏之乱百口莫辩,与我几位舅父均被处死。我母亲与一干女眷皆罚没为官婢,她最珍爱的轻雷琴便在那时下落不明。”
      裴桓目光微微闪烁,“她本该在掖庭渡过余生,怎去了蜀中与你父亲成婚?”
      “那又是一个曲折故事,不过对你想来无趣,不提也罢。”
      裴桓果然没有追问,他道:“的确是不感兴趣,我带你过来不过碰碰运气。既然是你家旧物,我可向此间主人讨来。他非好音律之人,一定乐意割爱。”
      唐轻雷半笑不笑道:“我也不好音律,这东西落在手头,大约唯一用处是劈了烧柴。”
      裴桓故作愕然道:“真是暴殄天物的粗人!”
      “我要是雅了,只怕你也没兴趣。”
      “既然不要,就随你好了。”裴桓揽起他手臂,眉眼含笑道:“雅事说完,咱们便去寻些俗的打发今晚。”
      唐轻雷斜睨他道:“哪种?”
      “当然不是毁人清白。”
      唐轻雷瞬间低笑道:“真会说话,我一无清二无白,打得好算盘。”
      裴桓嘘出一声,“你实在想多了。”
      汤沐此类事情,本身非俗非雅。夏桀与妹喜龙池宣yin取乐,这便着了俗。天子朝拜神明,诚信敬意沐浴斋戒,又算在雅中。一番造作,皆出人心而已。
      广成泽绵延数百里,水草丰美,周时便辟为天子田猎苑囿。临近地带温泉密布,太宗时特建清暑宫,做道途洗浴歇息之所。眼下这所田庄已在广成泽边缘,不属皇家禁地,但也生得几处温热泉眼。田庄主人专建起一所侧院,暗道导泉入汤池,每年闲时便来洗沐。
      汤池开凿为方形,可容七八人共浴。坐进池内,水深方没过胸口。池面浮荡乳白雾气,双方对望,容貌若掩映薄纱之后隐隐绰绰。
      裴桓双臂枕在脑后,舒服至极地叹了口气。汤池盖在一所小榭下,三面通透无隔,只垂落竹帘或移来绢纱屏风遮挡。若是兴致好了,拉开行障便可赏花观星饱览风景。他见唐轻雷身影从一扇屏风后绕了出来,也不急了下池,一脚有一下没一下撩着水。
      “我说你这是干嘛?不嫌冷?”
      唐轻雷自是褪去衣衫,只腰间围了一条极阔极长的白布。他闲闲道:“我要看看你动了手脚没?”
      裴桓一手撑在池沿,笑道:“你不对我做手脚就谢天谢地了。”
      唐轻雷待适宜水温,缓步踏入池中。裴桓伺他坐好,眼珠一转,“话说,你这个时候还能sha人不成?”
      唐轻雷不多理会他,一面撩水擦洗,一面随口道:“当然可以。”
      裴桓做出一副惊恐之情,“不得了,那我要好好搜你的身了。”
      唐轻雷方是一怔,只觉滑溜溜一只手摸索在自家腰际,正解着布结。他喝道:“幕天席地的,你想着什么?”
      裴桓架住挥来一条手臂,举起从布匹边缘卷起的缝隙里摸出的一柄薄刃小刀,笑眯眯道:“果真是不听话。”
      他一抽间顺道解开绳结,把围腰布也给扒掉。唐轻雷不悦地盯住他,“够了没?”
      裴桓简单利落答道:“没够。”丢开小刀合身扑了过去,竟把唐轻雷给直直逼压在池角。
      唐轻雷懒费口舌,反手自未松发髻里抽出一枚锐亮钢针,戳向裴桓面门。最后关头却是犹豫一颤,钢针只在擦破一点皮肉便错开去了。裴桓就势箍住他双臂身躯,口中调笑道:“我若成瞎子,你瞧了也无趣味啊。”
      唐轻雷冷然道:“那我废了你”,一膝曲起撞向他小腹。这时忽听榭外衣裙悉索,不觉惊愕停手。
      裴桓好整以暇理了理湿发,一手还搂着人,淡然道:“水佩,你又来送什么?”
      水佩隐约见到屏风后两条姿态怪异的纠缠人影,她已知人事,稍一琢磨便猜透详情。少女不觉面红耳赤,讷讷道:“管家让奴……我……这是井水湃凉的杏酪,最消食祛暑……”
      里间裴桓懒洋洋一声知道了放下吧,水佩搁了东西,心底又是窘迫又是郁闷,半奔半走间逃也似出了院门。
      那头唐轻雷挣脱开,一记老拳揍了过去。裴桓见来势不小,赶忙泼起一捧水阻住他视线,自己蹿向汤池另一角。水面顿时一阵稀里哗啦泼溅之声,好不热闹。
      唐轻雷阴沉着脸道:“有种让我见识你面皮到底多厚?”
      裴桓一头躲闪,口里还是道:“我只是解决麻烦。她要一心同你夜奔出逃,看你到时是哭是笑?”
      唐轻雷追他不上,悻悻收手,“不能换个法子?”
      裴桓狡黠一笑,“真是想不到。”
      唐轻雷呼地坐回池内,裴桓瞧他不动,问道:“居然这样算了?”
      唐轻雷皱眉道:“脚崴了!”
      “我替你舒活下筋骨。”
      唐轻雷大咧咧道了句多谢,便将一足扬起搁在对方髀上。裴桓摇头不语,立时替他捏拿起来。
      他的足踝极为白皙,虽生来踝骨秀美,却绝非纤细乏力。平日里懒散地一伸一展,观来只觉可爱,然而顷刻凶狠地袭来,便是裂肌断骨的利器。
      唐轻雷啜着冰凉杏酪,一眼瞅了裴桓动作,悠闲叹道:“手艺不错,不如改行试试。”
      裴桓似笑非笑,骤然加大手劲,唐轻雷嘶地吸口气,“又发什么毛病?”
      裴桓当即收手又复按揉,“我以前从不做这琐事,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倒该谢谢你了?”
      裴桓放开他足踝,微微笑道:“嘴上说的不算谢。”
      唐轻雷侧身半伏池畔,后背露出些于水面。他身姿劲瘦,肌理轮廓有力却不显累赘,满背黑发间一双蝴蝶骨半遮半掩,甚有些诱人意味。
      裴桓一只手按在蝴蝶骨上,唐轻雷侧首挑眉道:“做什么?”
      裴桓胸口贴紧他背心,一臂环于他胸前,唇厮磨耳廓边,悄声道:“接着推拿。”
      “按的地方不对。”
      “经络者,阴阳之气通导四肢百骸,当然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回答,某人自是嗤之以鼻。不知他使了怎样巧法,裴桓只觉得臂间一空,揽着的人便不见踪影。池子另一端噗通水响,唐轻雷却从那里钻出。
      裴桓倒也不追,“哪是脚伤到的样子?”
      唐轻雷一笑,“权宜之计。”
      裴桓捞起早搁在一扇仕女屏风下的小竹篮,“别闹太晚,明早可得忙正事。”一扬竹篮,里间纷纷洋洋飞出一些草药末来。唐轻雷伸手入水,捞起散出淡香的褐色叶片,问道:“这是何物?”
      “佩兰,此物气香而温,以之汤沐可祛除邪气。”
      唐轻雷淡然道:“是了,端午确有此俗。不过……我忘记很久了。”
      裴桓凝视他道:“现在记起也不晚。”
      唐轻雷睨道:“但我未必领情。”
      “我无意让你领纳,不过这么想着做了罢了,倒真不必谢我。”
      裴桓忽然一阵窃笑,唐轻雷眉心微蹙不解其意。裴桓忍笑凑在他耳边悄悄道:“我只想见识下汉成帝夜入浴兰室,窃望美人躯的光景。”
      唐轻雷倏忽间跳出汤池,拉下衣架上宽袍裹住湿漉漉的身子,回旋一脚把还在发笑的裴桓猛地踹沉水底。裴桓再度浮出水面时,哪里还看得见人?
      他摸摸肩头踹起的淤青,龇牙道:“真开不起玩笑。”
      那人束发绸带一并飘落水上,裴桓指尖勾住柔滑发带,莞尔一笑。
      “兰汤潋滟,肌肤生光,的确是绝美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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