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君安否》水珊瑚

3、儿时

　　2001年夏。
　　烈日炎炎，蝉鸣不止，家属院里正是午睡的时候，枝叶可以延伸到三层楼房那么高的法国梧桐把浓浓的树荫投在砖石地上，常青忍冬包围的小花园里浇水的喷头一圈一圈的慢慢转着。宋辰希家楼下这条路，左手边树右手边小花园倒是不太热，聒噪的蝉鸣和清泠的水声混在一起也算是不错的背景音乐。这个时候不比傍晚，院子里没什么人，燥热却极静，偶尔有几个行色匆匆的人一闪而过，急急的回家躲避烈日。
　　6岁的的小辰希刚吃过午饭趴在自己房间4楼的窗户上静静的看着楼下，听着此起彼伏永无止息的蝉鸣，下巴搁在手臂上撅着嘴一动不动，只有眼皮无意识的时不时眨眨。宋妈妈正在收拾碗筷，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和不经意间碗碟碰撞的声响。过了一会，小辰希听见妈妈关上卧室门去睡午觉，等到估计妈妈差不多应该睡熟了，他轻手轻脚的从自己房间出来，耳朵贴在对面卧室门上听了听，没什么异样，退回去继续轻轻的走到玄关，换好鞋子，悄悄出门。
　　宋辰希8岁前从来不喜欢呆在家里，自打他记事起爸爸妈妈就一直吵架，吵得厉害的时候摔东西掀桌子都有。小小的辰希不懂大人们的事情，丁点大的孩子本能的觉得害怕，起先的时候吓得哭，父亲母亲停下来安抚孩子，也能平息争吵，小孩子发现这招很好用，他的哭泣可以终结剑拔弩张的气氛，让父母笑眯眯的哄他安慰他。可是后来不管用了，由着他哭，争吵声、谩骂声、质问声、摔摔打打的撞击磕碰声和小辰希的哭声混在一起，儿子哭的越厉害声音越大，女人尖利的叫喊和男人狂躁的怒骂就声音越大，不走运的时候小小的辰希也会遭到波及。
　　大人们都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小孩子才最敏感，他知道他无法阻止争吵的父母，他会趋利避害。
　　7岁的时候，宋辰希已经对父母的争吵、冷战习以为常，不哭不闹不干预，也不觉得害怕，他只是走开。温良谦恭的宋辰希骨子里的淡漠凉薄大抵就是这时候埋下的吧。
　　小辰希下了楼，拐出6号楼前的巷道，躲着太阳沿着树荫下的砖石地往前走，听着蝉声和水声。这条路径直下去，经过院子里办公的主楼，到尽头拐弯的拐角处，也是5号楼后，有个社区活动中心，里面有个阅览室。小辰希找到了假期里的好去处，不回家的时候就待在这儿，这里不吵不闹很安静，不冷不热很舒服，也不会有人赶他走，想待多久都可以。
　　通常小辰希会待到傍晚时分，在妈妈睡醒前躺回自己床上装作从未出去过。宋妈妈有时睡醒儿子在，有时睡醒儿子不在就躺在床上听到儿子回来再起来。母子两人，一个以为天衣无缝，一个装做毫不知情。
　　这天，小辰希和往常一样在阅览室里翻看带图片的书待足了钟头，太阳西斜下沉，三三两两的有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出门纳凉，在树下、门前、小花园边话着东家长西家短，小孩子们也跟着大人出门，小伙伴们凑在一起玩耍游戏。小辰希该回家了。突然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扎着羊角小辫儿眼睛大大的小丫头跑进阅览室，绕过辰希，钻进辰希身边的书架后面蹲下。
　　？？？
　　“哎，我藏在这，待会有人问，别说看到过我。”
　　“。。。”捉迷藏啊。。。
　　本来要走的宋辰希被这么一闹不知道该不该走，犹豫了犹豫就继续坐下“看书”，许是心里不想回家，许是觉得这丫头有趣想留下看看，于是一念之差改变了他黯淡无光的生活，后来长大的宋辰希一直都觉得，某种意义上，他的人生，该是从7岁开始算的。
　　穆小安得意的蹲在书架后，觉得自己找了个颇为不错的藏身之处，喜滋滋的又忐忑不安的等着小朋友找来。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
　　穆小安有点无聊，辰希依然在看书。穆小安蹲在那干等觉得过了好久，怎么还不来呢。。。辰希看书觉得也就一会的功夫，一翻书余光瞄到个粉红色的裙子，抬起头看到刚才躲猫猫的小女孩正站在自己旁边好奇的看着他，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
　　“你好，我们家今天刚搬来的，我叫穆小安。”
　　她这么一说辰希才突然觉得好像以前的确没见过，“我叫宋辰希。”
　　“你在看书啊？”
　　“嗯”
　　“好厉害！这么多字你都认识？”
　　“也不全认识。”宋辰希被夸奖了很高兴，虽然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虚荣心作祟没说实话，其实他认不了几个字，基本是在看插画。再其实事实上他根本是在消磨时间。
　　“是什么书？叫什么名字？”穆小安的妈妈李茉岚是师范大学教文学的，她们家书很多，给女儿讲过不少东西。妈妈也一直都夸小安很聪明，现在这个看起来也不大的辰希居然认识那么多字，比自己厉害好多，鬼灵精有点挫败，想问问看，说不定她听妈妈讲过。
　　“恩。。。”辰希翻到封面，苦思冥想，记得上次在阅览室里听一个爷爷提过，叫什么。。。哦！“三个牙医，这本书叫三个牙医。。”有点心虚。。。
　　“三个牙医？”听都没听过。。更挫败了。。。穆小安撅着个小嘴，不过转念又想想，说不定他比我大，认识字多也很正常，也就没在纠结了，“我看不懂也没听过，你给我讲讲吧~”
　　= =宋辰希根本不知道好吧，接着装，“好呀~”想了想。。。“从前有三个牙医，他们……”小辰希展开丰富的想象力，编。
　　然而真相是，那本书是《三国演义》。。。名著巨作被俩毛孩子糟蹋成。。。
　　然而此时此刻，小男孩编的眉飞色舞，小女孩听的津津有味。。。
　　慢慢的天色暗了下来，纳凉的人们陆续散去，小孩子们也许是忘记了两个小时前新加入他们一起捉迷藏的小姑娘，也都散了，如此，阅览室里的两只一个处于基本无政府没人管状态，一个初来乍到，于是乎全然不觉时间，忘乎所以。后来还是穆建国找来，领了小安回家。
　　俩小家伙倒是聊得挺高兴，约了第二天下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