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药别停》司丞

25、颜相

　　所幸还好，相爷又稳住了步子，没有失了他的面子。

　　容思虽然看不见，但他耳力向来好，想来也是猜出了个大概，但想想也是，见到了自己曾经亲自监斩的人家还留有活口，确实是个不小的刺激。

　　只听容思笑道：“许久不见，不知颜相可还好？”

　　“你……你……”颜相颤巍巍了半天，结果说来说去都只有一个你字。

　　容思含笑不语，流生师兄也没说话，良久，颜相似是平复了下来，他挥手屏退在厅里的下人，而后幽幽开口，颤抖的嗓音似乎有些激动：“你竟然还活着？”

　　容思含笑点头：“连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年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到不想我竟还活着。”

　　颜相肃了神情，又将我们几人扫了一眼，而后道：“哼，老夫的确没想到你们还会活着，你们就不怕老夫将你们的行踪说出去，而后杀之后快？”

　　流生师兄淡淡道：“若相爷真这样做，那看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颜相一甩衣袖，不置可否。

　　容思圆融一笑：“我相信颜相不会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

　　“不愧是老夫教过的学生，”颜相哂笑一声，“你是不是料定了我不会同太子作对？当年你能活下来，能保你的也只有他，撇去我个人不说，如今我女儿已贵为太子妃，我确实不会轻易同他作对。”

　　我轻嘘一口气，看来这趟相府之行，我的小命儿算是妥妥的保住了，念及此，我的心也算是稳了一稳，便继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后开始听八卦。

　　未几，颜相冷哼道：“说吧，你们来找我是想要什么。”

　　“我以为颜相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容思想了想，“我想要知道当年容家那样东西的下落。”

　　“那样东西？”颜相背转过身，“老夫不知道你们说什么。”

　　流生师兄淡淡道：“世人皆知容家深受皇恩，当年更是深受皇上器重，颜相此时说不知道，未免太过刻意了些。”

　　容思也不怒：“我也不要你告诉我那样东西的下落，我只想知道当年容家是否还留有活口。”

　　颜相一时噤了声，似是在思忖，他看了看容思，复又看了看流生师兄，最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小豆子。

　　我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但看样子，绝对不像是在想什么好事儿，毕竟这位丞相，在民间可是有不少前科的！

　　只听他道：“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们也无妨，当年容家虽被满门抄斩，但皇恩浩荡，还是留有几个活口。”

　　对于这位丞相的爽快，我惊了一惊，同时也更加肯定，这其中绝对有阴谋！

　　他接着说：“当年本是满门抄斩，后来因为临近皇后的忌日，皇上仁德之心，便将容家一些下仆免于死罪，流放三年归还其自由。”

　　我暗暗点头，这么一看皇上确实还算仁慈，但与此同时，我也对于容家究竟犯了什么罪而被满门更加好奇了起来，毕竟当年容将军可是打了无数胜仗，显然通敌叛国这条罪是绝不成立的，而作为一个武官，除了这项罪名，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是可以被抄满门的，想不通，真真是想不通。

　　“那他们人现在何处？”流生师兄问道。

　　颜相轻哼一声：“本相怎么知道。”

　　“哦？”容思倒是说的肯定，“你当然知道，户部尚书也是你的门生，当年容家又是你来监斩，若我记得不错，颜相向来习惯将一切做的滴水不漏，即使那几个下仆是被流放后归还自由，未免不必要的麻烦，你也一定会弄清他们的去处，甚至也不排除你去亲自安排的可能，老实说，景夷在这方面，同你确实有些相像。”

　　颜相大笑两声：“容思，你不愧是老夫最为得意的学生，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们，但至于后果……”

　　容思笑的温润明净：“后果我自负。”

　　颜相眸中一丝赞赏转瞬即逝，那是看着自己得意门生的神色，我可以感觉的出颜相此时定是觉得十分欣慰，只是看样子，似乎再是如何欣慰，不是一路人终究不是一路人。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当初神农山的日子是多么的单纯，在这之前，我似乎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官场上的生死杀戮会有同我这般近距离的一天。

　　然则我也深感疑惑，照理来说，“那东西”定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至于它究竟是什么又有多大的用处我虽不知道，但从他们的对话中也能听出定然是个什么了不得东西，只是让我困惑的是，既然如此，当年容家在被满门抄斩之后，颜相又为什么没有直接将那样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呢？

　　亦或者说，那样东西根本不存在任何威胁，所以就连这位城府极深的相爷都不屑一顾。

　　我左想右想，但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如果真的那么不重要，容思和流生师兄他们为什么又要费尽心机的去找到呢？

　　我忽然觉得我的脑子似乎有点儿不够用，但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这位相爷有着十足十的把握，即使将那样东西去给容思他们找到，他也不怕他们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去应对？

　　我将这个想法又暗自反复琢磨了那么数十次，琢磨来琢磨去，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了。

　　颜相道：“容家当年的下仆老夫当年确实关注过一阵，但过去这么多年，难保他们还待在原先的地方。”他顿了顿，“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年容家的管家也逃了一劫。”

　　他话音刚落，流生师兄双手倏地握了握拳，继而又轻轻松开，容思面上仍是平平静静，似是毫无所谓也像是在静静等待颜相接下去的话。

　　未几，颜相继续道：“我只知道他后来安顿在了江南一带，至于具体的住址，本相确实不甚清楚。”

　　“毕竟此事已过去多年，加上那管家又隐姓埋名，”他看了看流生师兄，遂又看了看容思，轻哼一声，“再者，就算本相知道，告诉你们这么多也已是仁至义尽，容将军之死本相也感到惋惜，但本相能告诉你们的也只有那么多。”

　　言罢，流生师兄双拳紧紧握起，隐隐我似能听见骨骼因为用力而发出的声响，流生师兄身子微颤，仿若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良久，他轻吐一口气，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徐徐问：“当年……我，不，当年容将军临死前可曾留有什么话？”

　　我抿了抿唇，心里头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流生师兄和容思定是极好的朋友，不然此时流生师兄也不会这般反应了。

　　我原一直以为，流生师兄遇到任何事都是那般清冷淡漠的，但自从回到皇都的这些日子，我发现，其实流生师兄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虽然看去仍是那般清清冷冷，但心却仍是热的，只是因着幼年时的一些事情而不得不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我想我以后一定要对流生师兄加倍的好才行。

　　也不知当年是哪个杀千刀的残害流生师兄一家，真真是可恶！简直不是人！

　　颜相上下打量流生师兄一眼，笑道：“若你能从江南活着回到这里，本相再告诉你。”

　　听他说完，我脑子一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是丞相了不起吗，听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流生师兄这次若是这次真去了江南，你还准备在路上寻人埋伏截杀他咯？”

　　颜相双眼一眯，默然锋利的朝我看来，那是一双经历过无数风霜的眸子，此时看着我竟让我有些微微害怕。

　　我缩了缩脖子，整个人下意识的就朝容思身后挪了挪，一手还不经意的扯住了他身后素白的衣裳，人也慢慢反应了过来。

　　适才我语气还挺冲的，想想，人家可是丞相，还真的挺了不起，一句话的事儿就能分分钟了解了我的小命儿。

　　我缩在容思身后，也不知道那颜相是个什么表情，想来被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挑衅了权威一定很恼火，于是我便又朝容思的身后缩了一缩。

　　容思微微侧身，我抬头随意瞥了一眼，这人看上去心情似乎颇好，我这才意识到，方才惊吓过度，竟然站错了地方，我可是明明要去站在流生师兄身后，然后表现出各种惊慌失措的啊！

　　我咬唇扭头，顿时有种未语泪先流之感，尤其看到容思那笑的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人坏的不行，我倒霉最高兴的就是他了！

　　就在我担心着我接下来该怎么应对那位位高权重的丞相时，不想这位丞相确先开了口。

　　他朗笑几声，而后一副亲和的长辈模样，道：“小丫头，今日是你运气好，本相不同你计较，下次可要记得话是不能乱说的，否则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我撇撇嘴，人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若是再不礼貌回应些，就真的是我的不是了，其他的事情姑且不谈，至少在外面，我还不能给我爹娘丢脸不是？

　　回府的时候，已是傍晚，临到门前，小豆子又问我了一句：“白小姐，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