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麟儿清山初露面,浅池游龙预天命(上) ...
-
竹影小径,石子错落,裙裾慌慌华钗摇,低声窃语心思藏。
话说王氏半哄半劝地支走了自己那失了魂的弟弟,目送王相的身影消失,便即刻回过身来,怒目圆睁,对着吴鳞露出本来面目。
“你可倒好。”王氏皮笑肉不笑地扬着嘴角,说:“竟让我弟弟为了你神魂颠倒,看不出你竟有如此魅力。”
“母亲说笑了。”吴鳞脸上也不再怯怯懦懦,刚刚为王相流出的那几滴眼泪也早就用帕子擦了个干净,她仰脸与王氏对峙,眼里闪出得意的神色。
王氏气的发慌,却又无可奈何,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这小妮子故意的报复,她定是等着看自己气急败坏。
想到这里,她又定了下心神,笑道:“看你有如此的好手段,母亲倒是放心了,料想他日你入宫为妃,也定会受尽皇恩,一步登天。我们吴家可就指着你扬眉吐气了。”
吴鳞自然也能听出王氏的不怀好意,她却毫不在意,上前搀着王氏,二人缓缓前行。
等二人回到会客厅,其余人皆以恭候多时。
吴满等人对王氏吴鳞二人的“一团和气”惊奇不已,也甚为欣慰。唯有吴臻别扭地拧过头去,轻哼几声发泄不满。
王相与吴鳞相视一笑,心中也是难掩激动。他见到姐姐与吴鳞和睦相处,自以为他的婚姻必能如己所愿,心想事成。
一家人各怀心思,又寒暄了一阵,已是傍晚。
吴满起身与岳父辞行,准备回府。
王韩命人将早已备下的节礼尽数装车,他望着吴臻因为礼物而欣喜雀跃的模样,想到她即将被送入皇宫,心里无论如何难以安宁。
“太忠,(吴满的字)”他叫住了吴满,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末了他只能轻拍自己女婿的肩膀,轻飘飘地说了句,“你们可得照顾好臻臻。”
吴满心中一沉,他自然知道岳父的意思,可这……
皇命不可违啊……
王氏也听见他们的谈话,面上虽没显露什么,却是成竹在胸,早有对策。只是她不好说出来,便草草安慰了二人几句,先领着吴臻上了马车。
那边三人为了吴臻的事头疼不已,这边王相也正心思低落。
吴鳞正与他道别。
佳人在前,却不可大方与她倾诉,这番情事叫王相好生苦恼。
吴鳞不便也不愿与王相多说,只浅浅笑着,屈身行礼,转身又与王老爷告别,才随着苏慕上车。
王老爷对王氏又嘱咐了几句,车轮才缓缓滚动起来。
王相盯着吴鳞乘坐的马车久久不能回神,他心中似有一阵酸楚,伴着苦涩淡淡涌上心头。
却见那车上窗帘摇曳,忽地探出一张清秀的娇颜,吴鳞飞快地望了他一眼,刹那间四目相对,吴鳞的黑瞳似一井清泉浇在王相的心上。
吴鳞只看了他一眼便又拉下帘子缩回车内。
而王相却久不忘怀,呆呆立在门口,心中仍品着那一眼万年。
吴满一家回到府上刚过戌时,管家吴福倌领着奴仆们正在门口迎接。马车刚停,吴福倌就上前打起帘子,亲自扶吴满和王氏下车,等到吴臻和吴鳞也都下了车,他又一扬手,男仆们就井然有序地开始从马车上卸下行装。
吴福倌早命人备好了晚饭,等他领着吴满等人来到正厅时,饭菜刚好上齐。
虽是不远,但这一天也算舟车劳顿,何况回来的晚了些,吴满早就饿了,众人便一齐坐下用饭。
吴臻闹了一天,也是饿的不行,坐在桌前狼吞虎咽。
酒足饭饱之后,又是睡意连连,吴臻与吴鳞向父母到了晚安,就一前一后各自回房。
吴臻自从被吴鳞教训过后,已经收敛了许多,不再主动招惹吴鳞,却也不愿与她有任何接触,二人倒也相安无事。
一家子平平静静过了半个月,到了正月十五,王氏一早就带着吴臻吴鳞出府远行,他们要去近郊的清山上香。
清山,地处都城之南,山群矮小,气势不足却清丽秀美,山茂郁葱,山溪环绕,颇具南方韵味。
清山之上有一古庙,庙内侍奉的是龙头观音,白玉雕琢的观音立于天龙之上,不怒自威,朴实却不失庄重。古庙虽小,却朴素整洁,香客不如城内的护国寺那般络绎不绝,却也香火不断。清山庙的主持如今六十有余,身板消瘦,满面和善,往来信徒都对他敬仰有加。
王氏是这里的常客,她每每上香都是来清山庙,也曾添了不少香火钱。
吴臻与吴鳞也来过几次,吴臻来的次数更多些,与方丈也曾攀谈一二。吴鳞先前都是跟着她们来,形容平淡,十分不起眼,常被人与丫鬟们混淆。
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与吴臻并排跟在王氏身后入庙。
二女跟着王氏虔诚地祈祷上香完毕,已到正午。
小僧领着众香客到后院享用斋饭。
席间王氏不免碰见几个熟人。
众人纷纷侧目吴鳞,心生好奇,有位爱与人攀谈的朱夫人便询问道:“吴家娘子,您身后跟着的这位妙人奴家却素昧平生,有意向您讨教一番,不知小娘子是何许人也。”
吴王氏点头一笑,拉起吴鳞的手,大方地向众人介绍:“这是我们吴家的大娘子鳞儿。”
两个与吴王氏相熟的夫人已然对吴鳞之事有所了解,当下点头,注目观察着吴鳞。
而朱夫人和其余各位却不曾听闻吴鳞之事,不免更为疑惑,又有人问:“儿等只道吴家娘子吴臻一人,为何往日从未见过这位大娘子吴鳞?”
吴王氏不慌不忙,使了个眼色给吴鳞,吴鳞便起身,冲着大伙行万福礼,接着才细声说起来,“儿吴鳞,见过各位夫人。儿乃吴家长女,只因身体消弱,极少随阿娘出门,往年上香,虽有跟随,却消瘦平庸,加上病体缠身,不便见客,阿娘体谅我,我就常与丫鬟们厮混偷闲,这才错失了向各位夫人行礼的机遇。”说到这里,更是有两抹红云飞到吴鳞双颊,衬得她娇容羞涩。
吴王氏满意地笑了笑,轻拍吴鳞的手背示意她坐下。
吴鳞挺直着身子跪坐在软榻之上,眼眸低垂,含羞露笑,仪态端庄。
几位夫人见她娇羞的模样,确是一个久病初愈,才与人识的小娘子做派,都满意地点头,认可了吴鳞的身份与解释。
众人不知内里,不免又对吴鳞称赞了一番,更有心者还关心起了吴鳞的亲事,弄得吴鳞又是一番羞容,而吴王氏不免适时地哈哈大笑,二人默契十足,演出了好一派母女和睦!
众人饭毕,又纷纷散去,各自游玩。
吴王氏约了方丈解签,带着二女前往厢房候下。
方丈也是头一回正式地见到吴鳞,往日她总是藏在仆从群中,未曾获得过关注。
方丈只见眼前少女身量翩翩,容貌端正,虽没有玉骨瓷肌,却白里透红,神情正气。她额亮光洁,眸似深井,唇瓣若花,看似前程大好,锦绣芳华。他从吴鳞的容貌中,隐隐看出了大贵之相。
方丈慈善地对着吴鳞微笑,又再观察吴王氏与吴臻,又发现吴王氏与吴臻的命格也似有变化,与原来所见大不相同。
他心中自是有一番估量,却也没有言明,只是与吴王氏笑道:“恭喜施主,看来府上喜事将近。”
吴王氏不免一颤,吴臻的事连那些嘴碎的夫人都不清楚,怎么方丈竟能看出些端倪,不免心中对老方丈的敬意又多几分。
吴王氏也不便与方丈细说,便直奔主题,说:“劳请方丈细细解签。”
方丈点头笑笑,粗看了一眼王氏的签语,便道:“夫人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说罢他的眼神又回到吴鳞身上,似有所指。
王氏听闻,心中稍安。她默默祈求的就是那“偷梁换柱”之事,若是吉人天相,那就说明无论如何,吴臻定能平安吉利。不过她也看出了方丈似乎对吴鳞另眼相看,不免狐疑,也多瞄了几眼吴鳞。
吴鳞自觉方丈待自己格外亲切,心里也是一番忐忑,不明就里。不过她暗自思量了一番,觉得与方丈亲近也并非坏事,也就散开了怀疑,坦然处之。
只有吴臻心中不忿,她又不敢发作什么,只能闷闷不乐站在远处,倒是让方丈忽略了她。
王氏又与方丈谈些佛法,聊的兴起,忽逢有人叩门。
王氏有些奇怪,是谁突然来访,扫视了一眼方丈,他也正望着门口面露疑惑。王氏吩咐王嬷嬷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童颜鹤发,道骨仙风的消瘦道长。
“你是……”
王氏还在疑虑,却见方丈笑脸迎上,请道长入内。
方丈解释道:“这位无名道长,是我的好友,近来云游至此,正在寺内小住,却不知今日为何来到这厢房与施主相会,看来你们皆有缘分。”
王氏带着二女向无名道长施礼。
道长一一还礼,才说:“我本在山里清修,忽地望见此处紫气升腾,便前来寻访,不想惊扰了众位娘子。”
他说完又停下来仔仔细细地盯着王氏等三人。
无名道长在吴鳞面前停了下来,皱眉长思,先是满面喜气,接着又转喜为忧,最后却一脸遗憾,连连叹气。
吴鳞瞥了一眼王氏和方丈,才问:“道长怎的如此奇怪,您从山中急急赶来,明明面有喜色,为何偏偏到了吴鳞面前却又唉声叹气?”
道长深看吴鳞一眼,抚着长须转过身去,直叹可惜。
“可惜了小娘子,竟是个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