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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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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现在的气氛很微妙。
上次换PPT一事将蒋毅彻底暴露出来,他本人却依旧装着没事人似的。我在一旁看得是又可气又可笑,恨不能撕下他那一层厚厚的脸皮。
他之所以还能如此安生地呆在公司里,是因为那天事后,没有任何人去追究到底是谁偷换了PPT,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被含糊过去。这都是许盛阳默许的。
王文景事后和赵显投诉多次,因为许总裁那天糊弄德国人的那套说辞完完全全是个笑话。异想天开不切实际,这八个大字用来形容那个所谓的“方案二”简直再合适不过。
这件事在营销这行一旦传开,王文景的工作能力势必受到质疑。
反正别人也不懂明川内部的这些弯弯绕绕,也不知道蒋毅是谁,一切的错都要怪在王文景头上。
赵显好说歹说把王文景安抚住,和他摆事实讲道理,一条一条地说蒋毅这个人目前为什么不能动以及他后续的重要性。万幸,王文景是个明事的,知道赵显肯这样和他讲这些黑幕,就是已经真正将他视作了公司的一份子,他以后在明川的地位只会更稳。这样看来,外界现在的风评的确算不得什么。
况且赵显还和他保证了,等蒋毅一有了什么大动静然后被抓住,公司立马替他王文景在业界正名,洗得沉冤。
王文景听进去了这番话,也没再去闹。但想他在行内一贯的好名声毁于一夕,这口气吊在嗓子眼着实咽不下去。
玩营销打的就是心理战,个个都是人精。王文景在例会上稍稍就这件事讲了几句,就立马有很多人反应过来事情的真相。
公司里跟着许盛阳一路升上来的人不少,其他的虽然对自己老总一般爱戴,但是对于能发给自己薪水颇丰的公司却是十二分的喜欢。蒋毅此举,既是抹黑许盛阳,又是抹黑公司。
自然,就有人抱不平了。
原本被一个部门集体排斥,就已经算是够惨,但现实总是能给你更大的惊喜。
能在财务部工作的,向来都是老板的自己人。
蒋毅这个人平时花言巧语,财务部的那些年轻小姑娘们也愿意听他这套,和他笑得花枝乱颤。但是真遇到了正经事,女人嘴皮子一翻就是一挺机关枪,不见火光,但是硝烟浓浓。出事后的几天,蒋毅明着暗着已经收到各处讥讽不下一百次,他却只能绷紧了皮肉,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这些事又“不是”他做的,他怎么可以恼羞成怒呢?
倒是人资部那群人,先是假模假样地来了解了一番,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然后笑得一脸深意地拍了拍蒋毅的肩膀,让他用心工作。全过程不到三十分钟,整体效果总结一下就是四个大字——屁、用、没、有。
我乐得其见,反正恶人自有天收。
一来二去的折腾,离新年是越来越近了。
我对过年的概念淡薄,往年都是一放假就收拾了行李出国旅游。今年估计是走不了了,许盛阳已经传了话,他那一大家子人都想见见我。
赵显原来都是回赵家过,但是今年冒了个冉昭出来,不知道要怎么安排。
冉昭跟了赵显后没多久就表示今年寒假不回家,恰巧赵显觉得住校出入有诸多不便,李和斌又上赶着撞了上来,便早早地把人安排到了市中心的一套高级公寓里。我凭这个打趣他“金屋藏娇”,他也不恼,一句话把我堵了回来。
“那许盛阳不就是爱屋及乌了?啊,两个wu字要颠倒一下,是爱乌及屋。”他刻意重音道。
我当然懂他什么意思,不过仔细想一想,的确是这个理,一脸苟同的样子让赵显觉得特别没劲。
就在我们全部屏息以待蒋毅下一次动作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联系上我。
我收到短信后还特意去找许盛阳核实了对方到底是不是本人,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许盛阳把那条短信删了,“不用理会。”
我面上说好,但心底里还是觉得应该去见一见。
这个人找我不可能没原因,许盛阳不在乎是因为那人对于他无足轻重,但是我还是挺想知道那人能和我说些什么。
见面地方是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咖啡厅,我如约而至。
开车去的路上,我一直在腹诽对方怎么选了这么一个无数狗血感情纠葛发生过的地方。正室约小三出来见面顺手泼对方一脸咖啡,诸如此类的桥段想必每个侍者都见过了很多。
想了想自己与对方的关系,顿感无语。
那人坐在店里的一个小角落里,虽说靠着窗有阳光照进来,但依旧看起来死气沉沉。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喝什么自己点。”
我们这样的关系,重逢之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我觉得好笑。
“李和斌,别装模作样了。”
他看起来比我印象里又瘦了些,想来成为家族的弃子后,在美国过得也不如人意。皮肤惨白,脸上一点肉也没有,眼眶都陷了进去,搭配着那黑眼圈与他吊眼角的一双眼,真是让人白天活见鬼。
他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我装什么了,好心好意请你出来喝咖啡而已。还是刘总监瞧不上这地方,觉得没有平日许总带你去的好?”
“有话直说,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乱七八糟?”他阴惨惨地笑起来,“我怎么也求不来的东西,你觉得是乱七八糟?”
我冷淡地看着他。
他笑得双肩颤抖,“你刘彦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他那样为你?明明知道我是接下来这盘棋中的重要角色,为了你居然提早踢我出局……”
“什么意思?”许盛阳做什么了?
李和斌不再疯笑,他平静下来,与我对视。眼睛大而无神,黑黢黢得像是一团雾气。
我被他盯得发毛,撇过眼神,装着看向窗外。
“许盛阳又把我赶出国了。”他幽幽道。
“哦。”我装着若无其事,实则心里已经开始责怪许盛阳这招太不理智。
“我等会儿的飞机,这次走了,估计就再也回不来了。走前把你约出来,是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说几句。”
“说。”
李和斌调整坐姿,两手交叉相握搁在腿上,“刘彦,之前我各种针对你,的确是因为我喜欢许盛阳,但是他又偏偏只看得见你一人。我嫉妒你,与你针锋相对,因为只有和你扯上关系,许盛阳才能分一点注意力到我身上。先前不肯承认,不过是为了面子。”
“但现在想想,其实你也没什么值得我嫉妒的。你现在喜欢许盛阳,不都是被他一步步算计得来?当初年会灌酒那件事我听人说过,你和蒋毅如何分手的我也知道,后来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自己想想,不也都是他算计来的?”
我挑眉看他,“你特意约我出来,就是要说这些?”
李和斌不甚在意地笑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不信的,心里还在骂我来挑拨离间。我明白告诉你,小人我做惯了,今天要是能给你扎根刺在心里,那是最好不过。”
“李和斌,做人大度一点。你这样心胸狭窄当心以后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猝死过去。”我慢条斯理道,“不过你这小家子气我也不是第一次领略,真是一点没变。”
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这要是搁以前他早就气得跳脚。
“你在想我为什么不生气,对吧?”李和斌继续搅着那杯早就冷掉的咖啡,“我和你生什么气,气大伤身。平心静气才是修身之本。”
我心里嘀咕着这人是不是被谁折磨疯了,怎么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的。想想他当年那气焰嚣张的样子,满停车场的车窗上都被他贴上我与别人的亲密照,那股死命作的劲儿跑哪儿了?
手机铃声响起,划破静谧。
李和斌被吓得手一抖,一整杯咖啡被他连带着泼洒出来。
很快有侍者听闻动静赶来,手脚麻利地清理干净桌面。
李和斌连声道歉,他说了太多声“对不起”,以至于我开始认真地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侍者离开后,手机铃声还是在哪儿玩命似的叫着。
我被吵到不耐烦,皱眉看他,“快接啊。”
他神色慌张,一把把手机反扣过来。但是铃声依旧在响,他狠狠地捶了几下机身,接着又手忙脚乱地关机,这才安静下来。
我顿生诡异之感,李和斌该不是欠了高利贷,今天特意叫我出来其实是借钱的?
不不不,我想太多了。
李和斌惊魂未定,双手握拳状,指节被捏得发白。
我第一次面对他产生了怜悯之心,“你没事吧?”
他不停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用不着你来假好心!”他讥讽道。
“好心当做驴肝肺。”不过这样才是我熟悉的李和斌。
“斌斌?”一声温柔的男音从我背后响起。
我回头,想看看到底是谁能这么恶心却坦然地叫出如此肉麻的称呼。
来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部输在脑后,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看起来是个青年才俊,我却徒生出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是的,这个人的眼神盯着我极其不舒服,被他看过的地方像是被蛇信舔过似的,让人背后一凉。
“你是斌斌的朋友?”他笑着朝我伸出手。
我是他仇人,我心里想着。
“前任同事,之前在一个公司上班。”我伸手回握。
他笑意不减,“斌斌没有给您添什么麻烦吧?”
之前的确添过很多麻烦,而且今天他还吓到我了,我默默想到。
“没有,我们今天也就是普通叙旧。”
“哦——普通叙旧,那斌斌,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我好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我余光扫过李和斌,发现他居然在微微发抖。心里当下有了计较,这两人间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纠葛。没了避免引火上身,我先言告辞。男人也没做挽留,笑着与我说再见。
我一刻也不愿意多做停留,直觉告诉我这两个人都不正常。上车发动引擎的时候,正好还能从玻璃里看到那两人的相处。男人搂着李和斌,看似亲昵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李和斌却面如死灰,抖如糠筛。
直到回到家后看见许盛阳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心里的不适感才褪去一些。
往许盛阳边上一坐,他问我去哪了,我老实坦白道去见李和斌了。他斜扫我一眼,接着看报纸。
我想着那两人诡异的相处,心里乱的很。叽里呱啦和许盛阳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通,结果许神仙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那男的看人的眼神真叫人不舒服。”我小声嘀咕着。
“我让你不去的。”许盛阳淡定道。
我一听他这回答就知道有戏,“那男的什么来头?他和李和斌是什么关系?”
“高耀,我大学同学”,他顿了顿,十分肯定道,“心理变态。”
“那李和斌?”
许神仙人云亦云道:“孽缘。”
“我看他挺黏李和斌的,倒真像是一剂狗皮膏药了。”
“我对高耀了解不多,赵显原来小学和他一个班,你可以问他。”
我来了兴致,立马跑去阳台打电话给赵显。
电话隔了好久才接通,赵显的恨意隔着电话都能蔓延过来。
“刘彦,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不会又打扰你好事了吧?”前几次打扰了他春风一度,他也是这样骂我来着。
“有屁快放。”他听起来挺急的。
“好好好,我就和你问一个人。”
“谁?”
“高耀你认识吗?许盛阳说是你小学同学。”
“变态高啊”,赵显语气熟稔,“你问他干嘛?他不是在美国吗?你见到他了?”
“我今天去见李和斌的时候碰着他了。”
“哦,这事儿啊。反正这人是个变态,你能少接触就少接触。李和斌和他搅上是活该报应,不过也挺惨的,居然是让高耀来折磨他。”
“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什么都做,不过本行倒腾古董。”
“哦,那就好”,我放下心,“他和李和斌在一起,我怕他对目前的状况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你放心”,赵显的声音听起来挺得意,“变态高人是变态了点,但是兄弟之间还是很有人格保障的。”
“兄弟?”我古怪问道。
“他和许盛阳是表兄弟啊,许盛阳没告诉你?哎呀,有事去问你男朋友,我这里还有人要招待,挂了。”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里一阵无语。
回到客厅,许盛阳还在一本正经地看着报纸。
我靠在门口,问道:“你和高耀是表兄弟?怎么刚才就告诉我是大学同学?”
许盛阳抖了抖报纸,“我不希望你因为他而想错我。”
哦,原来是怕我因为他有个变态兄弟而觉得他也是变态。
“你可是活神仙。”我笑道。
许盛阳把报纸拿低,正面看我,“我不是神仙,我有五情六欲。”
我莫名其妙被他这句话感动到,心里一暖。
许盛阳毫不知道我心里的这些变化,接着道:“蒋毅现在是单枪匹马。”
一想到蒋人渣知道自己战友抛下自己后的愤怒表情,我满心愉悦。
“单枪匹马?那就让他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