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符清

24、第 24 章

　　明川最近势头很劲。之前接下来的那个合作案，到目前为止都进行的十分顺利。不知道是双方公司工程师吵着吵着吵出了感情，还是对方负责人被工程总监与营销总监的黑眼眶所打动，对方公司放出了一些对明川相当有利的风评。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公司向明川递来了橄榄枝，许盛阳龙心大悦，随即让人资部组织起休假。
　　此时已经年近年末，很多度假村的房间都被圣诞节预定甚至春节预定订满，我们一行浩浩荡荡几十人很难安排。最后，还是赵显动用了个人关系找到了一家刚建成尚未对外正式营业的温泉度假村，豪气万千地整个包场。他拿着发票找我来报销的时候，我肉都是疼的。
　　好在那度假村设施完备，服务良好，也算物有所值。

　　时间定在了一个双休，早上九点公司门口集合，公司包了旅游大巴送我们过去。周日晚上吃完晚饭后再把我们拉回公司，我们再各自开车回家，周一正常上班。我私底下询问赵显能不能上班的时间去，周末我还是觉得在家里睡一天比较爽。赵显冷笑一声让我别做梦了，许扒皮怎么会让你上班的时间出去玩，还是全体总监带着下属集体翘班。
　　这次休假是专门为上次合作案的参与人员准备的，工程部、营销部、广告部和财务部的人都来了不少。许盛阳同意携带家属，于是不少人都带着另一半来。
　　营销总监的那个小女友也来了，一改当初在公司突袭的精明样，依偎在营销总监身边多了几分娇憨的味道。工程总监一家全部来齐，不少营销部的年轻小姑娘们都去逗弄他夫人怀里的那个大胖儿子。人资总监身边站着的据说是赵总监表弟的男青年，皮相很好，惹人侧目好几次了。不过说到底，还是财务总监最与众不同，他带来了他新养的宠物——这个宠物和总裁长得一模一样，防身吓人专用。

　　在接受了不少朝我投来的责备眼神后，我无可奈何地和站在我旁边让无数人打消过来和我聊天念头的人打起商量，“许盛阳，你还是回去吧。你来这里大家都放松不下来，还算什么休假。”
　　许盛阳不在意这些，“我出的钱，为什么我不能来？”
　　我朝四周抱歉笑笑，对不起大家，是我没拴住他。

　　这个温泉度假村环山而建，风景很好。据说晚上无云时，可以看见满天繁星。度假村内，大大小小数百个温泉池，足够我们泡上两天了。
　　大巴把我们送到门口，人资部的根据事先交上来的表格分配好房间，大家便散开，各自提着包拖着箱子，根据度假村发放的地图去找休息的地方。并没有统一组织什么娱乐活动，全凭大家喜好，就是这两天全部呆在房中足不出户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不知道是人资部有意的还是怎么样，我和许盛阳被安排到了度假村中最清净的一个房子内休息。独栋两层小木屋，屋内生活设备一应俱全，自带的庭院里有一处私人温泉。但看这些的话的确不错，但错就错在这房子四周都是树，虽说符合我之前在表上住宿喜好那一栏填写的“安静的地方”，但这阴森森得看着也太诡异了。
　　我把旅行包往地上随便一扔，就在屋里转起来。厨房里用具齐全，冰箱里还有新鲜食材，自己动手不是问题。再上二楼转悠，打算看看卧室怎么样。令人惊喜的是整个屋子只有一张床，床边的床头柜上还亲切地摆放着我熟悉的小盒子和小瓶子。
　　这肯定是赵显的主意，他们部的人没这么大的胆子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来开堂堂总监和总裁两人的玩笑。
　　许盛阳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响起，“安排的不错。”
　　我顿时生出一种这两天自己大概都休息不了的感觉。

　　我在房里自带的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上泳裤，穿好浴袍后下楼找许盛阳。
　　许盛阳也收拾好了，浴袍松松垮垮地挡在他胸前，腹肌和人鱼线一览无余。我看得觉得嗓子眼感，这种无意间流露出的性感才是最磨人的。
　　“你还要看多久？”许盛阳平静地问我。
　　我猛地回过神，连声否认，然后率先往门外走去。
　　推开门，冰冷又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我长换一口气，冷静下来。

　　“屋子边的那个小池子等我们晚上回来后泡，现在就先去那些大池子玩吧。”我和许盛阳建议道。
　　许盛阳点头，“听你安排。”
　　我看了看地图上标着的离我们最近的几个温泉。
　　牛奶温泉首先被否决，两个大男人去泡牛奶浴算怎么回事。接下来的水上乐园也被否决。我和许盛阳也都过了玩水上乐园的年纪，那长长的水滑梯坐下来只怕我接下的一天都要头晕。
　　“这个药浴看上去不错，缓解压力的，我们去那里吧。”我指着地图上的小字介绍和许盛阳说道。
　　“这个地方人一定很多，你确定要去？”许盛阳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我却开始迟疑。
　　虽然我和许盛阳这种不温不火的关系是明川上下都已经看出来的事，但要是真的做得太明显了也不好。我现在对待感情还是乌龟心态，不想闹得太招摇。
　　看了看地图上其他离我们目前所在方位较劲的温泉，我又选了一个。这个温泉的卖点是它修建在梅林中，地热让那附近的花开得格外花团锦簇，温泉面上时常漂浮着掉落下的花瓣，看起来特漂亮。我虽然心里觉得这地方更适合爱好浪漫的女孩子，但天气寒冷，我和许盛阳两人又都只穿着浴袍，于是拍板决定第一步就定在这个梅华池。

　　这段时间，我和许盛阳的关系一直稳步向前。从起初的相对无言只能谈工作，到现在也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可谓是进步不小。虽然聊的都是生活中的小事，但总归是终于有话说。
　　我和许盛阳就这样慢慢晃到那个梅华池。刚一走进梅花林，待看清眼前水池里坐着的是谁后，我一把抓住许盛阳的袖子，诚恳地和他说：“我觉得这个地方太女气了，不如我们去别处看看？”
　　许盛阳反手抓住我的袖子，连拖带拽地把我揪进来。语气冷淡，“有什么值得怕的。”
　　走到池子边上，许盛阳解下身上浴袍随手扔在架子上，先下了水池。我磨磨蹭蹭扯开浴袍衣结，脱下来后还把它整整齐齐叠好，连衣角都抚顺。然后把许盛阳胡乱扔的浴袍也叠得有棱有角，再无可做的，才终于入水。
　　刚一转身，正好对上蒋毅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大概整个度假村都找不到比这个池子更尴尬的地方了。
　　我和许盛阳挨着坐下来，继续闲扯着。蒋毅坐在我们对面一动不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直来回打量着我们，似乎这样就能把我们分开。被人视奸一般看着的感觉很不好，我隐忍着不发作，表面上保持着平静，因为我知道此时只要我对蒋毅动怒，那他吸引我注意的目的就达到了。
　　和许盛阳从前天我做的饭盐给多了一直扯到今年年假打算怎么过。
　　我怕冷，身子完全沉进水里，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在温暖地方一动不动地呆久了，犯起了困。许盛阳本来还在讲他让蔻薇查好的几个国外的度假胜地，发现我上下眼皮快要黏起来后，提议去做石板浴。
　　这个提议简直太棒了，正好可以睡一会儿。我立马利索地站起身，走出水池。在水里泡久了，刚一上岸有点头重脚轻，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休息，许盛阳去拿放在一边架子上的浴袍。
　　蒋毅眼神幽怨地看着我，我只当做没察觉，专心看地图上我们等会儿要去的地方要怎么走。
　　哗啦啦的，又有起身的水声。
　　我抬头一看，蒋毅也从水池里出来了，看那样子也是要去拿浴袍走人。靠，这贱人不会要跟着我们一天吧，我心烦意乱地想着。

　　果不其然，我和许盛阳刚在石板床上躺好，蒋毅后脚就推门进来，冲我们一笑，然后站在我旁边的床位前脱浴袍，看样子是要躺我边上。我心情又暴躁了几分，又想要出言讽刺他不知好歹。这时，赵显带着冉昭也进来了。
　　冉昭眼睛太毒，我、许盛阳和赵显这三个人之间的事赵显显然是不会和说的，但他仅仅观察几秒就能发现我们三人之间的不对劲。他嘴上大大咧咧喊着，“刘哥，许哥，好久不见！”然后盘腿坐下来，牢牢霸占住那个蒋毅蓄谋已久的床位。
　　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赵显憋笑憋得有多辛苦，两个腮帮子一抽一抽的。
　　蒋毅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他露出一贯温柔的假笑，和冉昭说道：“同学，我先来这个位置的。”
　　冉昭看起来可无辜极了，“这个位置明显是空着的，怎么是你先占了呢？而且我好久不见刘哥他们，很想他，刘哥肯定也想我了。我觉得刘哥还是比较想让我躺在他身边。”他装着完全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笑眯眯的样子让人很难对他那张漂亮的脸发脾气。“话说回来，我叫冉昭，你叫我小冉或者小昭就行。喊同学的话，你应该早就大学毕业了吧，这样喊着就差了辈，说出去还以为我不尊敬人呢，哈哈。”
　　这话说得可真是漂亮极了，听起来对蒋毅万分尊重，但着实处处戳蒋毅痛处：我讨厌他、我根本不惦记他以及过去的早就结束。冉昭和赵显才呆一起这么短的一段的时间，就能把赵显那一身青口白舌的功夫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前途不可估量。
　　蒋毅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不要脸地继续说，“我叫蒋毅，和你刘哥是旧识，高中就认识了，他当然也想我。”
　　“不可能吧。”冉昭歪着脑袋仰望他，瞪大了眼睛，“我从没听刘哥提起过蒋先生，蒋先生会不会认错人了？”
　　蒋毅依旧耐性很好，说出的话也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小冉，我和你刘哥谈过，你说我有没有可能认错人？”
　　冉昭吃惊地转头望着我：“刘哥，这就是那个人渣吗？”
　　蒋毅破功，瞬间变了脸。
　　我笑眯眯地说是。
　　冉昭看起来有点为难，他回头看了一眼赵显，说话的时候语气显得略微稚气，“我哥平常教育我，如果明知道自己招人烦，就应该理那个人远一点，这样才是聪明人。蒋先生，你这样缠着刘哥，不光刘哥不开心，许哥也会有意见的。”
　　蒋毅看着冉昭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冉昭对着蒋毅离去的背影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对蒋毅的仇恨本来就够大，今天过后居然还能更大，也算是不容易。
　　因为他，我现在居然欠了冉昭人情，谁知道这人以后要我怎么还。
　　正想着这出，冉昭有点难为情地看着我：“上次校庆晚会，我私自做主让许哥上台讲话，实在是欠考虑，我哥回去说我了。这里正式给刘哥、许哥赔个不是。刚刚帮刘哥把那人渣赶走，就当是我的诚意了。”
　　我嘴上说着谢谢，心里却想着冉昭这人真是太鬼了。之前叫我们的顺序还是许哥刘哥，和他见面算上这次也才第三次，就看出许盛阳重视我，称呼顺序都倒了过来。而且这样一圆场，让人觉得他之前的举动是欠考虑而不是存心的，很容易就心软原谅了他。同时顾虑到我的想法，明晃晃地告诉我我没有欠他人情，而是人情两清。虽然这让我放心了一些，但是把欠许盛阳的人情还到我头上来算怎么回事，我和许盛阳被绑定了吗？
　　我下定决心要远离冉昭，这个人心计太深，虽然现在我都能看透，但难保以后他段数变高。和许盛阳呆久了，不比原来一个人时处处都得小心谨慎。虽然抵死不承认我们的关系，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种有人依靠的感觉，有些时候也没了那么多顾忌。
　　我叹气，“真羡慕你们年轻人，脑子灵光转得快。和小冉在一起，总感觉自己跟不上你的脚步，都变傻了。”
　　赵显的声音隔着冉昭传过来，“刘彦，你都快要把我们吃了你还说你傻。”
　　冉昭笑得脸蛋红扑扑的，“刘哥，可别这样说，我怕折寿。”
　　小破孩在我面前拿大？我别有深意地说道：“哪能呢，折谁的寿都不能折你的寿，你可是赵显的宝贝弟弟。”冉昭要是真因为这个折寿，正在兴头上的赵显还不活吞了我。
　　冉昭羞涩地笑，不作回答。
　　我看着他这表情，心下却是一愣。不是吧，难道赵显没和他讲过赵燃的事？
　　这个表情，究竟是做给我看掩饰表面平和，还是真不知道？赵显这王八羔子想干嘛？各取所需的话，也得让人知道你取的所需是什么。冉昭要是不知道自己对于赵显而言到底是个什么作用的话，这往后……
　　不行不行，我又阴谋论了。别人的感情，我一外人在这瞎想什么。赵显都不担心，哪里轮得到我来担心。

　　赵显浑然不知我这九曲八折的想法，他摁铃叫来工作人员，要了按摩服务。
　　这里的按摩师傅手艺都很好，一通推拿下来我虽然疼得去了小半条命，但僵硬的身骨真的轻松了很多。
　　修面的时候，我为了不阴谋论赵显和冉昭他们两个，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敢想。没过多久，之前消散的困意又回来，昏昏沉沉。
　　入睡前，仿佛隐约听到冉昭在我旁边说了句什么。但来不及多想，就彻底睡死过去。

　　睡醒已是两个小时后，没看见赵显和冉昭，许盛阳坐在一边喝茶，看他的样子是在想事情。
　　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从床上起身后坐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朝许盛阳那边走去。许盛阳侧身又拿了一个杯子，倒一杯茶递给我，我接过饮下。
　　“赵显他们呢？”冉昭那句我没听清的话让我有点在意，想看能不能找个机会从他嘴里套出来。
　　“他们去别的地方了，你现在怎么样？”
　　“我有点饿了。”说完这话，我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醒了睡，睡了醒，醒了吃，真是猪一样的生活。
　　许盛阳把杯子放下，很自然而然地说道：“走吧，带你去吃饭。”

　　我一瞬间觉得今天早上我可能对他有点误解，看这架势，我是他的宠物还差不多。领着找地方睡，领着找食吃。真是没有比这更贴心的主……
　　呸，刘彦，你胡想什么呢！我自我唾弃道。

　　“这才十一点，哪有吃的啊。”我好奇问许盛阳。
　　“厨房的冰箱里不是有食材吗？”他回答时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你想要我自己做？”我有点无语，要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多饿一会儿，等十二点餐厅开门了去那里吃。
　　“我做。”许盛阳语气坚定。
　　我沉默，想起上次的咸咕噜肉，十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