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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元帅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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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她正在屋内抄写地藏经。买笔墨宣纸的钱是她用卖帕子的钱买的。她写的是一手清丽的簪花小楷,一页一页,抄了整整二十卷。死者为大,虽然素不相识,却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总感觉自己要为他做点什么。
“秦家娘子,有人找你。”平婶的大侄子周俊走了进来。
云昕抬头一看,周俊身后站着一位高大威严的男子,约莫三十岁,虽然一身布衣,却难掩霸气。他体格健壮,浓眉大眼,神情严肃,眼中隐隐有煞气,看来不是一般人。
周俊指了指男子,道:“就是这位大哥,他说要找秦淮的娘子。我就带他来了。”
云昕道:“我与大哥素不相识。不知这位大哥找我何事?”
云奂之进屋后就细细打量眼前这位娘子,只见她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一身粗布衣裳却难掩优雅的气质,眉如峰峦,眸若秋水,是难得一见的丽人,且说话进退有方,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他看了看周俊,道:“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昕还未答话,便听见周俊大声道:“不可、这对秦娘子清誉有损。大哥若有话,在这里说就好。”
云奂之脾气比较急躁,他朝周俊走了一步,虎目闪过一丝戾气,“难道我是歹人不成?”
周俊虽然有些惧怕,却谨记平婶对他的教诲,一定要照顾好秦娘子。他辩驳道:“大哥虽非歹人,但是秦娘子是有夫之妇,对陌生男子要避讳一些。何况,娘子的夫婿刚刚去世,娘子哭得太多身子还没恢复过来,我怕大哥吓到她。”
云奂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死了?”
云昕上前一步,悲伤道:“是的。前些日子有人传信而来,说我家夫君参加义军不幸战死。大哥若是要来找我家夫君,恐怕来晚一步了。若是大哥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夫君灵前祭拜。”
云奂之咬牙切齿道:“是哪个王八蛋说他死了?”
云昕动情道:“是我们在城里认识的一位朋友。可怜他尸骨无存,所以我们只能为他立下衣冠冢,大哥随我来吧。我抄了些地藏经,准备今天烧给他,希望他能顺利投胎转世。”
云奂之的脸有些扭曲,沉声道:“我随你去看看。”
周俊的目光落在那叠地藏经上,自言自语道:“秦娘子不愧是大家闺秀,这字写得太好了。可惜秦淮成婚后就丢下她一人,她又坚贞不肯改嫁。若非跟着秦淮,娘子一定能成为大户人家的少奶奶。”
云奂之狠狠滴瞪了周俊一眼,周俊立马噤声。
一行人来到秦淮的衣冠冢前,衣冠冢前立了一块木板,上写道:夫君秦淮之墓。云昕跪在地上,静静地把地藏经烧了。燃尽的烟灰在风中飞舞,泛起浓浓的黑烟。
云奂之看着这个小土包,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他道:“娘子,我有重要的事与你商量。”
云昕觉得很奇怪,人都死了,他还有什么事可商量的。她想了想,尴尬道:“莫非,莫非我家夫君欠你银两未还?”
云奂之只觉得可笑,像秦淮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欠人钱。“当然不是。”
周俊道:“你到底有什么要说的,吞吞吐吐不是大丈夫所为。”
云奂之眼看就要发火,云昕向前一步道:“周大哥,您就先回去吧。我相信这位大哥不会伤害我的。”
周俊看了看云昕,又看了看云奂之,道:“我,我去那边等你。要是他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记得大声喊。”说完就一路小跑离开了。
云昕郑重道:“如今只剩下我们二人,大哥有话不妨直说。”她站在山坡上,风吹起她的衣裙,远远看去,宛如一株空谷幽兰。
云奂之沉吟片刻,神色凝重道:“其实秦淮没死。”
云昕大吃一惊,平静的脸上先是惊喜,然后是一脸的哀伤,“大哥莫要骗我。若他还活着,又岂会抛下我三年渺无音讯?”
云奂之瞧她神情悲怆,知她对秦淮用情至深,便着急地解释道:“娘子,我云奂之是不会骗你的。秦淮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一次,是你相公秦淮让我来的。”
云昕咬着唇,只低头,不说话。她面上悲伤,实际上心中是无比震惊的。秦淮竟然没死。若是他回来,她该怎么与她相处。她内心很纠结,再一次慨叹命运对她的不公平。她觉得有点头痛。
云奂之以为她是太激动,又解释道:“秦淮的确是投身义军了。如今他是我们义军的元帅。现在在青州。以前之所以不来是因为前途未卜,我与他也是几经生死。如今辽州、庆州、贺州、福州、锦州和青州都在我们控制之内。所以秦淮让我接你过去。”
“义军元帅,敢问云大哥,他是哪个义军的元帅?”云昕忽然觉得心凉透了,她从一国的皇后成了义军元帅的夫人?这个打击真的真的有点太大了。老天把玩笑开大了吧。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明军。”云奂之道,眼中带着说不出的骄傲。
云昕顿时觉得天雷阵阵,她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其实她知道自己是重生在以前她生活的年代,所以明军两字犹如一把尖刀刺痛她的每一条神经。她的前世,她的皇帝夫君不正是明军的元帅吗?她忽然很想老天放个雷来劈死她,死了就不用这么纠结。
“娘子还是回去收拾行装跟我到青州吧。若是日后让人知道你是秦淮的娘子,恐怕有性命之忧。”
云昕其实不想去,千百个不想去,她想到两种可能。第一她重生了,不再是高门贵女,就证明命运是在变化的,所以明军的元帅未必是前世的皇帝,可是这么一个陌生的出身草莽的男人不可能是她今生的良人。所以她不想去。第二他有可能就是前世的皇帝,那她更害怕了。前世的皇帝可是出了名心狠手辣的,杀伐决断,能谋善断。他是在众多义军中杀出一条血路,踏着前朝皇帝的骸骨登基的,所以她对他十分敬畏。皇帝与她并不亲近,很少到景宁宫。有时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过来,她就会很害怕很害怕。所以她连皇帝的名讳都不知道。如果秦淮真的是他,她的人生就真真要悲剧了。
可是想想云奂之的话也在理。秦淮的势力渐大,若是被他的仇敌发现她的存在,必定要掳来当人质的,到时候是生,是死,还是生不如死,可能连老天都不知道了。她不想死啊,前世只活到十八岁,难道这一世也要提前香消玉殒吗?
“好吧,我跟你走。”她咬咬牙,最多最多就当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也总好过死无葬身之地。
“好。我们明日启程。”云奂之对她的果决很是欣赏。眼前的女子有着大家闺秀的涵养,有着清丽无双的容颜,对秦淮更是坚贞不渝,处事进退有度,这样的女子的确配得上秦淮。
夜晚,云昕躺在简陋的床上,叹了口气。一想到前途未卜,就觉得人生黑暗。窗外璀璨的繁星都无法照亮她黑暗的心。
第二日,云昕以父母传信召唤为由与平婶周俊告别。平婶泪流满面地嘱咐她,要抓住机会,得到父母欢心,找个依靠。
云昕含泪答应,便与云奂之启程。抵达村外两里,云昕才知道云奂之实际上带了了一小队亲兵。看来秦淮还挺重视她的。
“娘子可会骑马?”云奂之问道,其实他也是随口问问,料想这样的大家闺秀应该不会骑马。
可是云昕的回答却出乎云奂之的意料,“我会骑马,可以跟你们一起赶路。”前世她曾随哥哥练习骑射,所以骑马难不倒她。
云奂之笑了笑,让人腾出一匹白马给她。她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但是依然稳稳地坐在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