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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采桑喂蚕(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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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雅“嗖”一下跑到外面大吐特吐。白玲也在同一时间白着脸跑出去,却是直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王子安望了眼被陶快一步搂在怀里的易为水,转身跟着孙雅出去。此时地上已有一堆污物,王子安不自然地动了动鼻子,又看了眼哪怕吐得有些狼狈,依然娇美如花的脸,忍下地上发出的恶臭慢慢走近轻声安慰。
林子急急忙忙的跑向易为水,见易为水被陶佑搂在怀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只得口中直道:“没事的,不过是压死些蚕。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死蚕,没什么好怕的。”虽是养了几年蚕,却不曾这么直接残忍的压死过蚕儿。
这时,白玲已用木盘端着清水进来。
陶佑把易为水的手放到水中轻柔地洗着,轻柔珍惜得仿佛手中的是上好白玉。
这些天的相处足够在场的人看清陶佑对易为水的特别。虽然各人想法各有差异,但不可否认的在陶佑心中,易为水比在场所有人都重要,这也是李小姐之所以会嫉妒的原因。
此时已从地上站起来的李小姐揉着有些疼痛的手腕,面上含嗔望向陶佑。却见到陶佑对易为水的温柔体贴,更是红了眼,咬牙嫉恨地望着把头埋在陶佑怀里的易为水,又望了望被陶佑轻轻擦洗粗糙不堪的双手。不由低头望了眼自己受伤的那只细白的手,疼痛的那只手腕有些发红。
心中深觉委屈的李小姐眼圈一红,轻蔑地轻哼,“哼,一双粗手用得着这么小心对待么?本就是粗人一个,没有矜贵到这种地步。不就是压死几条蚕,随便洗洗就是。”
众人纵然觉得陶佑对易为水过于亲密,听了李小姐的话也不觉皱眉望向。若不是她,易为水也不会压死蚕,也就不会吓到。虽然刚刚易为水很快就被陶佑搂住,但她瞬间苍白的脸还是可以看出她吓得不轻。
毕竟哪怕是长期养蚕,就这么直接压死蚕。想到刚才易为水手上的粘液,还有那几条死无全尸的蚕儿,其余众人不约而同抖了下。别说是她一个小姑娘,就连他们这些大男人都的有些被吓到。
易为水僵了下,意识到自己正在陶佑的怀中,轻轻挣脱开去,并抽回木盘中的手,垂目望了眼干干净净的手。眼里闪过些许复杂的光芒。哪怕是从前和陶佑感情最好时,陶佑也不曾对她这么细心过。两人相处的方式向来是她付出讨好,他只会坦然接受。
怀里一空,柔软温暖的气息流失,陶佑抿紧唇望了眼易为水。眼底闪过丝压抑,却没有再做任何动作。陶佑转头脸色阴霾地对李小姐冷声道:“滚出去。”
本来正欲张嘴骂人的林子望了眼陶佑阴冷的脸色顿时噤若寒蝉。
李小姐被陶佑阴沉沉的脸吓得心肝儿一跳,嗫嚅着想反驳,看见陶佑的脸色,只骄蛮地轻哼一声转过头。若不是看到她微颤的唇,还真会以为她当真不怕。
“李小姐,孙小姐,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是蚕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好脾气的杨丰也难得皱眉地道。杨丰也顾不得孙雅的无辜,他只知道这表姐妹俩来到这,根本不是有心要学养蚕。一个花蝴蝶似的在陶佑身边转来转去,一个对他是问东问西的,对蚕儿却丝毫不敢碰一下。王子安虽也是个不会养蚕的,但他至少不会无知的阻碍他们。
对于杨丰来说,养蚕不只是为了赚钱,同时也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现在见人这么糟蹋,心中的不满可想而知。
吐完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的孙雅脸色瞬间刷白,受伤的眼望向杨丰。自己受到如此惊吓,他不安慰便罢了。如今连带将自己赶走。
王子安犹疑地看了眼正走进来的孙雅,又看了眼在陶佑怀中的易为水,一咬牙还是道:“要不,你们今儿先回去。”
孙雅转头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歉疚地望着她的王子安,她没想到连王子安都这么说。王子安对她有好感,她自是知道的。如今连他也……孙雅倍感受伤的轻咬红唇。
孙雅眼睛含泪,委屈的柔弱样让王子安看得心疼不己。
一连被在场三人赶的李小姐顿时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害怕了。手指颤抖地指向易为水,又指了指着三人,“你……你们……她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克星罢了,你们竟然为了她要赶我们走?”
易为水蹙眉深吸气看也不看地上还没清去的粘液,蹲下身继续捡蚕。这些蚕若不是尽快上簇,就要废了。快天冷了,蚕儿养一批是一批,接下来整个冬天靠的都是这些蚕茧的收入来度过。她没时间和这些锦衣玉食的少爷小姐们玩。
望着蹲下的易为水,陶佑皱眉自然地对林子道:“把她赶出去。”
“走走走,你们都不要来了。”听到李小姐口出骂言,林子也不顾不得她是个女孩家了,直接把李小姐往门外赶。
“林子,不要以为你爹是上坡村村长就可以这样,你不要太过分。”李小姐叫嚣着被林子赶出院子。
孙雅眼眶含泪欲言又止地望向杨丰,见杨丰的注意力压根儿没在她身上。眼泪轻轻滑下,神色黯然离开。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若是再和她一块儿,迟早会被她害死。”李小姐站在院外不甘心地叫骂,不小附近的村民听到,都往这边探头探脑。本来之前因为易为水的流言,这一带极少人来。但听说这几天在村里住着的贵客都往易家跑,人家有钱人都不怕了,上坡村的人反而又有好些在这一带走动。不过除了林木那几家,依然没有人主动上门。
陶佑皱眉看了脸色依然有些白,却倔强的蹲在那的易为水。眼底压抑更甚,直接蹲下身帮忙。
杨丰也自觉加入。
见到旁边多出来的宽厚大手,易为水动作微顿,微垂着头,轻柔的声音响起,“你们走吧。这些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陶佑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又接着继续。
“这些蚕儿不尽快上簇不行,让我们帮你吧?”刚蹲下的杨丰温和地望着低垂着头的少女。
“不用了,林大哥玲姐你们也回吧。还有,陶老爷,您们也在这里也有几天了,要证明什么也证明了,以后就不要再来了。”她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不需要这些人来扰乱她本来平静的生活。
陶佑薄唇紧抿,皱眉紧紧皱着,手上的动作却不见丝毫停顿。
杨丰再次见识了少女的倔强,他无奈地站起身,见陶佑依然蹲地那,一张脸冷得吓人。杨丰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想说的话。又望了眼低垂头的少女,微叹中带着歉意地道:“抱歉,这些天给易姑娘添麻烦了。”他们只顾着自己,这些天的确是替易姑娘添了不少麻烦。
“杨少爷无须抱歉,该是我谢谢杨少爷这些天的帮忙。”易为水仰头望着杨丰。
少女仰起的头,眼底透着的真诚谢意,沉静的脸上隐约的坚强,还有那朦胧的沧桑。明明那么平凡的脸,却无端令人想亲近探究。杨丰点点头不再多言,怅然若失地转身离开。
王子安犹疑地望了眼陶佑,又看了看走远的杨丰。眼睛望向远方,眼眸闪了下,也走了出去。
林子和白玲面面相觑,见陶佑固执地蹲在那,不知该不该就这么离开。
易为水目光转到那只固执的大手上,眼睛渐渐模糊,“陶老爷,就算我求您了。”走吧,不要再来了。
陶佑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向她,望着她低垂的头,发上还沾着些许桑叶。目光温柔中带着些无奈,伸手拿下她头上的桑叶,柔声道:“既然他们嫌弃你,跟我走吧。”
易为水心震颤,轻捏着一只蚕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次不再是害怕地上蚕留下的粘液,而是因陶佑的话。
当初他也是这么轻轻说了句,她就跟着他离开了,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曾离开过那个大宅院,哪怕她并不想待在那里,那里也是她自己挑选的归宿。当初她满心以为他是想娶她为妻,后来方知竟然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侍妾。女人一旦做了选择,就没得再选了。
易为水其实不想承认在重生前她一直在等那天,等唯一能光明正大离开的一天,只是她没想到是以那样的方式离开。当初她天真的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在知道了他有这么多的女人后还是天真的这么认为。她努力的做好妾侍的角色,等着他偶尔能想起到自己这来,以最真的心温柔的笑等着他。
但久而久之她发现高估了自己,她适应不了明明不喜欢也要和那些女人欢颜笑语;适应不了看到他和他的妻子坐着聊天,而她和其他侍妾一样只能站在旁边,还要强颜欢笑;适应不了坐在房里望着渐黑的天只为了等着知道他到哪个女人那歇下了。她真的很累,对于很多人来说很简单的事,在她做来真的很难。每适应一点,就代表她要向自己妥协一次,直到她累得无法妥协。
林子和白玲早已呆若木鸡,纵然之前有所感,但当陶佑说出来后,受到的惊吓还是不少。
如今他再次对她说跟他走,易为水垂目望着手中的蚕儿,将它轻轻放在筛子上,“陶老爷别说笑了,为水只是个山里人,这里是为水的家,为水出去又能做什么呢?”她终于有机会拒绝他了。易为水感觉心中一直压着的重担一下子消失了。
“你向来聪慧,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陶佑轻笑。
“为水自知蠢笨,不敢当聪慧二字。”若当真聪慧,当初就不该跟着他离开。就该知道大户人家哪会当真娶她一个村姑为妻,是她贪心了,不该妄想那不可能的名分。
静静望着她一会,陶佑轻叹,“你不是蠢笨,你只是不想。”早该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心还是隐隐刺痛。
“陶老爷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