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霾伏》晏子韬

34、第三十四章

　　自从叶嘉胤来了之后，陶璧的生活里除了和颜斐打情骂俏，还多了许多欢笑。
　　只可惜好景不长。原来以为张主任那里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出了些变故。
　　陶璧最近一直在想办法与她再见上一面，谁知她每每推三阻四，不肯答应。
　　既然秘书这里的邀约始终得不到回复，陶璧只好亲自找上门了，毕竟大家本来谈得好好的，而且张的女儿的相亲也挺成功。就算这事真有什么反复，他至少也该有知情权吧。
　　陶璧拿了份投标的报告和资料并策划和方案的复件，仔细翻看了一遍，确定并无问题。遂打了个电话给他爷爷的司机老张师傅，让他开爷爷的车过来送自己一程。必要的时候，也要给对方一点压力才行。
　　王老爷一看他这副架势，问道：“你要直接去？她不见你怎么办？”
　　陶璧哼了一声，手里一边整理着，一边答道：“我们的公关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被对方的来头唬住了，说什么是什么。就算日程再紧，她也不可能挤不出时间见我们，都是说好的事，怎么会这点默契没有？她这样故意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不亲自去一趟，实在是心里不安得很。”
　　王老爷拍拍他的肩，提醒道：“你也别急，放轻松点，别搞得跟兴师问罪似的，有理也变成没理了。悠着点儿，没准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陶璧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不错，我要淡定点儿，淡定。”
　　王老爷叹了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甭强求。你们年轻人啊，不能什么委屈都受不得。再说，塞翁失马，未必不是福。”
　　陶璧笑了笑，“这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才不会冲动行事。只不过在还没有定论之前，能想办法争取的，那就绝对不能放弃。”
　　王老爷：“是啊，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冒进的人。”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说他们真有这么大本事只手遮天？那个龙虎集团说到底，其实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要真被他们接了标去，岂不是乱套？现在网上到处都是揭露那些个不负责任豆腐渣工程的爆料，还不都是当年埋下的祸根么。还有前阵子……铁路上那事儿……上头不是说接下来要严抓？”
　　陶璧：“具体事情不可能样样都上达天听，阳奉阴违的多着呢。何况汪文昌正好手里拿着实权。如果是一般公司的竞争，恐怕早就被他得了手，不过现在我们也争取到了非常重要的支持，所以还是略胜他们一筹。就看张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所以我才要亲自走一趟。”

　　不多久，老张师傅开着陶璧爷爷的红旗车来了。这车乍一看是有点过时的老旧款式，但良好的保养让它焕发着庄严的气质。实际上车里面的发动机、底座、车门和车窗都是级别很高的特殊定制。老张本身是肩上有衔儿的，不过他跟着陶老爷子很多年，与陶璧也很熟悉。所以陶璧直接管他叫张叔。
　　陶璧在车里坐好，“张叔，我爷爷有什么话交待没？”
　　老张调了调后视镜，对他说：“不用怕她，别丢人。”
　　陶璧本来还有些忐忑借车的事，现在听了这话心里面儿就有底了，调皮地给他敬了个礼：“遵命！”

　　车子一路沿着长安街不急不缓地行驶，老张熟门熟路地停在新华门口，外面站岗的看到车牌小跑过来问候。
　　老张说：“这是陶将军的孙子。跟总务室张主任约好的。”
　　站岗的小朋友犹豫了下，说：“那我帮你问问。”转身去往里面挂了个电话，不久就回来放行。
　　陶璧就这么大喇喇地进去了，谢过老张，他自己跟着保卫员往里走，搜检一顿，就被扔在会客室，没人搭理了。
　　坐了一会儿，始终没人来通知他可以去见张主任。他心知张主任恼怒他不请自来，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于是就跟旁边在整理报刊的一个挺年轻的小伙子搭话，“你是哪个部门的？做什么的？”
　　那小伙子不知道他的来历，不愿意随便跟他说话。
　　陶璧看他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已经混到在这里打杂，想必也是背景雄厚，怎么好像情商有些低，不知是哪家的倒霉孩子。
　　陶璧想了想，又问：“张主任平时都这么忙么？”
　　那小伙子抬起头：“你也找张主任？”
　　陶璧挑了挑眉毛，“怎么，难道找张主任的人很多？这里什么时候变得跟菜市场一样了？”
　　小伙子冷笑：“前阵子也有人天天来，为了个什么竞标的事情。现在听说勾搭上了秘书室的人，就不来了。我劝你如果也是为了这个事儿就别自讨没趣了，张主任正生着气呢。”
　　陶璧听了有点明白了所以然，不过既然事已至此他也不必急躁了。“你贵姓？”
　　“我姓李。”
　　姓李的倒是有好几家，陶璧也没与他深交的意思，只是觉得他挺有趣。
　　“你透露那么重要的消息给我，没事儿吧？”
　　“你吓唬谁呢，能坐在这儿的，还不都是自己人？”
　　陶璧哈哈笑了起来，那小伙子奉送给他一个卫生眼。

　　等了很久，终于有人来请陶璧去见张主任了。陶璧进去她的办公室的时候，果然见她端端正正坐在办公桌后面。
　　她见到陶璧进来，才站起来做出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然后从桌后绕出来跟陶璧握手，请他沙发椅上坐下。
　　“陶总，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带陶璧进来的officer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只留下门口两个保卫。
　　陶璧打量了一下张主任的办公室，赞赏道：“张主任你总是这么有品味。”
　　张主任摆摆手，“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字一画，都是国家的。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而已。”
　　陶璧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上次跟您讨论过的环保工程这个事，这可是利国利民，为子孙造福的事啊。”
　　张主任没想到陶璧这次连寒暄也省了，上来就直接提这个，倒是被噎了下，脸色不是太好。
　　不过她也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这么拖着也不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好对陶璧实话实说：“这事我也是刚刚才听说，龙虎集团那里已经把材料交上去了，据说上面已经批下来了。”
　　陶璧刚才在外面听到那个小伙子说的话就已经有点预感，现在张主任又这么一讲，他立刻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竞标的事儿是应该归张主任这里的总务管的，但是权|力机|构里面经常会有很多职|权的重叠，各个部门之间会存在着一些扯皮关系，也挺正常。一般遇到问题或矛盾的时候，都是通过协调去解决。
　　就像这次招标，本来应该由张主任这里确定标中企业，再向秘书室申请审核，再到财务室申请款项。
　　但龙虎集团眼看走不了张主任的路子，也许还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张主任与陶系人家联姻的风声，所以绕过了总务室，直接报给秘书室审批。很显然他们走通了秘书室的路子，秘书室大笔一挥，就把批文给了出去。
　　这件事虽然不那么合规，但张主任这里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如果是一般的企业，不通过张主任这里竞标的门坎，根本不能往上报，可谁叫对方是龙虎集团呢？
　　这就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陶璧还在这忙活竞标呢，人家直接把批文都给拿了下来。
　　张主任这里的总务室跟那边的秘书室，照理说是同等级的部门，可每次有什么事儿，总务室都要最后报到秘书室那里拿批文。无形之中，就给人一种秘书室高于总务室的错觉。两边打擂台互别苗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这个事情简直就像是打了张主任一个耳光一样丢脸。更何况她刚刚跟陶系这边的人谈好女儿相亲的事，她也挺怕陶系这边的人反悔的。
　　陶璧对于张主任的心理活动还是有点儿把握的，他想了想，反正联姻有利无害，他要利用这个向张主任施施压。
　　既然秘书室那里先不照规矩来，那他也就不需要死守什么原则了。
　　他在脑子里把这个办公厅里的几个管事的关系谱给理了理，便有了个想法。
　　“张主任，这事儿完全不怪你，都是龙虎集团的人做事太嚣张，这也正好证明了他们根本不适合这个工程。这样官|僚的企业，怎么能放心把这么重要的工程交给他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批文是秘书二室批的吧？”
　　张主任点点头，“你的心思可真是玲珑，的确是二室。不过现在没办法了，这个本来就是要二室批的，现在他们越级上报，而上面批文又已经批下，我也是没办法改变的。要不是真的没办法，我还是很愿意为你们说话的，你们送上来的第一批材料我已经看过了，非常好，唉……”
　　陶璧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他放在身旁茶几上的文件，“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