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桃李不言》一根纯洁的羽毛

3、第 3 章

　　白玉堂的府邸建在外城城郊，青山绿水环绕其中，低调不奢华。只是一草一木都布置的匠心独运，处处招显了主人的高雅品味。

　　我随他去了宅子里的迎客亭，白玉堂吩咐了两句，丫鬟井然有序的将各色蔬果美酒摆上了桌子，还放了两坛子美酒。

　　我从丫鬟手中小心接过琴来，见此琴花纹古朴雕刻雅致，
　　两侧用篆体刻着‘奔雷’二字。随手试了音，琴声铮然，绕梁不绝。心中爱极。

　　见白玉堂拿了一坛子酒手一撑翻上栏杆，左腿支地右脚弯曲踏在杆上，侧坐着用坛子喝起酒来。本是颇为不雅的姿势，他任性做来，却自生一股风流潇洒。老天对这人果然是偏爱的。

　　只是……有些落寞。

　　再不推辞，撩衣襟落座，凝息静神，一曲高山流水从我手下缓缓而出。

　　就这样，我弹，他听，
　　一弹就是两个时辰。

　　待我终于停下时，我才惊觉白玉堂有些醉了。两颊微醺，一双桃花眼粲然凝光，让人不敢直视。穿过庭院的小风扫过他细碎的鬓发，尘动，人静。
　　仿佛一个眨眼，这人就乘着风去翱翔九天肆意天下，再也寻不回找不见。

　　我皱眉，想到初见时那个嚣张肆意又狡黠任性之人，为何会露出这种，萧索的表情？

　　他见我停了，笑了一笑，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日里略微低沉，如阳春白雪，清冽不可言：“好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宋兄，你，可有知音？”

　　我摇摇头。好友不少，至交么，也有一位。知音……还真的未曾遇到。

　　他眼神一亮，低喃了句：“我倒有一位……”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黯，眼神中的茫然越来越深。

　　向来冷傲的锦毛鼠在我这个陌生人面前居然露出这种神情……看来真是心里有事，纠结的狠了失了分寸，才醉成这样。

　　“白兄，你醉了。”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语气又嚣张起来，“白爷我千杯不醉。”

　　我只能跟着点头，自己也犯傻了，跟一醉酒之人讲什么道理？顺着哄才是硬道理。“白兄，琴听完了，我也该走了，你要不要回屋休息？”他这状态，还是睡一觉来的实在。

　　他翻身，潇洒利落的坐在我刚才坐的地方，冲着我一挑眉，“忙甚？来而不往非礼也！且听白爷爷也给你弹一曲。”

　　白玉堂会弹琴？这可是难得的福利，我自不会拒绝。

　　修长手指轻抚，铮铮琴音响起，是从未听过的曲子……竟是白玉堂随性弹得？我越听越奇。

　　古人云：琴声虽可听，琴意谁能论？

　　白玉堂技巧很好，但并非登峰造极，只是琴声中的洒然豪情颇有魏晋遗风，开
　　朗处如拨云见日，月明星朗，豪放时似龙游大江，波澜壮阔。

　　论琴技，我胜他百倍，论琴意，我自叹弗如。

　　高潮，白玉堂将音播至极高处，琴弦将断不断，极低的龙吟声伴着响起，与高音处相和，甚是和谐，竟自然而然的将曲子落了下来，就如同两名势均力敌的高手生死相搏时，不约而同给对方留了三分生机。

　　最后，瀑布自九天落下，金戈铁马万雷奔鸣，最终汇于东海，悄无声息间，海纳百川，一切归于平静。

　　我听得几乎忘了呼吸。直到他起身，我才回过神来，拱了拱手道：“白兄，恭喜。”

　　他弹了一曲似乎清醒了很多，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喜从何来？”

　　我笑笑，“白兄弹琴时所想之人，可是白兄的心上人？”

　　我没想到，我的一句话，他居然露出一副被人砸了一棒子顺便吞了只苍蝇的表情，一怔，随即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别胡说！你到底会不会听！？”

　　我望天，弹琴可是我的老本行，江南第一琴师沈敬远是我师傅……

　　为了防止他把我这个‘琴侠’二字当唬人的，我只好在他杀人的目光里老老实实解释：“山谷，悬崖，瀑布，小溪，塞北……最后归于海。白兄胸怀山河，自在洒脱之意在此曲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唯卿佩服。但白兄琴声里一直带着淡淡的欢喜同思念之意，想是想与心上之人共同携手看着波澜美景……是以小弟才有‘恭喜’一说。”

　　能让白玉堂倾心之人……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姑娘如此福气。

　　他听了我一通解释，中间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闪烁，神色变幻，看得我愈加胆战心惊。

　　先是淡淡的茫然，孩童般不加掩饰的惊疑，逐渐变幻成明了的神色，瞬间绽开的喜悦与骄傲，颇为不甘心的懊恼与咬牙切齿，最后，我亲眼看着那人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复成一开始的平静。

　　可毕竟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我细看了眼白玉堂的眉眼，惊觉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在一瞬间多了股沉淀的气质。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青草气息，不知为何，我莫名尴尬起来。

　　我俩相顾无言了半晌，终于，白少爷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松懈下来，整个人又恢复了懒洋洋的状态。他指了指那琴，抬眼示意：“归你了。”

　　哎？我愕然，为什么？就因为我给他弹了几遍高山流水？

　　只可惜这少爷的一句话堵住了我所有的疑问，他问道“宋兄……若你有了心上人，你会如何？”

　　这叫什么问题？我莫名其妙，想也不想的答道，“娶她为妻。”

　　白玉堂面色甚是古怪，嘴角隐隐抽动又勉强忍住，再问，“若那人不能与你厮守呢？”

　　我没多想，为何与我不熟的白玉堂会问这种问题。感觉上他早已有了答案，只想随意听旁人一句吧。我答道：“自是护她一生。”

　　白玉堂这次没有再问，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突然抓起桌子上的画影，几个跳跃间没了踪影。

　　……就算你突然有事情，好歹也先把我送出去吧？我目瞪口呆，有心想走，又想到他刚才的神情，心念一动，还没想明白，身子已经自动跟上去了。

　　白玉堂轻功实在好我太多，他根本无心等我，早已经没了踪影，加上白府亭台楼阁修缮复杂，我施展轻功在府内转来转去，只绕的我头都晕了，也没找见那身翩然白衣。

　　直到空气中隐隐传来清越拔剑之声，我才顺着声音找到了突然跑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