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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红亭在整个江州也是数得上名号的角儿,对于沈老夫人大寿把他请来,沈老爷感动的差点晕过去。

      三天之后,在他热切的期待下,一场堂会热热闹闹的准备就绪。

      锣鼓开鸣,如花似玉的美人上了台。

      美人朱唇微启,沈老屏住呼吸。

      美人莲步轻移,沈老爷握紧拳头。

      美人开了唱腔,沈老爷猛地瞪大眼睛。

      他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抖了半天,在全场鸦雀无声中闭上眼睛,竟真的晕了过去。

      ……………………

      ……………………

      ……………………

      惊爆!沈老夫人寿宴沈老爷突然昏厥,如此激动为那般!

      在一片人仰马翻中,沈观澜已经连明天的早报的标题都想好了,小厮看见门口冷着脸的人,颤巍巍的低下头,“少、少爷……”

      沈观澜挥挥手让他退下,他本来是想进屋去的,但一听门里有响声,不动声色的停下了脚步,想了一想,把耳朵靠了过去。

      室内的人摔了个茶杯,清脆的碎裂声让他眼角一抽,忍耐着,更靠近了一些。

      里面的人在发脾气,大声质问,“江州名角儿?功底深厚?唱腔婉丽?”

      几个问句下来,沈观澜仔细回想。

      事发之前管家刚刚安排好客人,他和朋友坐在下首,朋友兴致勃勃的翘首以盼,似乎也说了一些夸赞的话,具体内容倒是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人最后问自己:沈少,您更爱听哪个曲儿?

      哪个?

      沈观澜心中回答:义勇军进行曲。

      可他会唱吗?他能唱吗?

      穿越三年,沈观澜始终没断了要回去的念头,心想有朝一日梦想成真,别说当了十年闹铃声的国歌,就算让他全天不间断循环播放爱情买卖又算得了什么!

      可实际上他根本回不去。

      思及此处,沈观澜心中戚戚,不由叹了口气。

      而门内的人怒火燃烧,“……夸得那么好听,结果都是放屁!”

      他这么说,估计就是说他唱的太难听的关系吧,沈观澜心中有了谱,推门进去。

      室内不但沈老爷在,沈夫人也在。只见她脸色微青的坐在沈老爷床边,就算是面带笑容,也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沈观澜默了一默,不忘正事,脸色一扭,横眉竖目的对着沈老爷吼道,“爸,你知不知道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却没想到对方更大声,沈老爷气势磅礴的拍着床,“你老子我每天都在做好事,你说的是哪一件?”

      沈夫人轻飘飘的看他一眼,喃喃自语,“就是今晚才发生的,被戏子迷得晕头转向,看他看丢了魂,晕过去那件。”

      沈观澜脸色汹汹的瞪着他,没错,就是这件!

      被迷晕或者被吓晕哪个更丢人,沈老爷对比之后觉得两者差不多。

      他解释:他本来是等红亭开口下意识绷住了呼吸,然后在红亭开口之后又嚇的倒吸一口冷气,两下赶到一块,一不小心岔气了,因为缺氧才一头栽了下去——他的意思是他根本没有晕倒,更特么不是被吓晕的!

      沈观澜表示我一个字都不信。

      年轻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沈老爷,傲然道,“闲话不跟你多说,等会医生会来给你看诊,然后宣布你得了重病,因病昏厥,醒来之后要好好休养,最好卧床不起。”沈观澜想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不安分的爹好好消停消停,于是道,“要养个……嗯,两个月,不,半年。”似乎对这个期限很满意,年轻人点了点头,“就这样。”

      沈老爷没说话,沈老爷也没反驳,因为沈老爷听见两个月的时候就呆住了,听见半年时直接傻了。

      沈观澜又霸气四射的瞪了他一会儿,转头对沈夫人微微一笑,冷艳的走了。

      在他离开不久之后,室内忽然传出沈老爷的咆哮,归类总结,大概是一些不孝子之类的话,更多的是老子当初瞎了眼,白养你了。

      沈观澜趴在门外偷听,心中泛起淡淡的沉重,和深深的自豪。你说,这么缺心眼儿的爹怎么就能生出自己这样有内涵沉稳霸气的儿子呢,难道自己就是人们口中的那种天纵英才?

      沈观澜在心中疯狂的把自己夸了一顿,忽然想起今天来唱戏的那个红亭。

      ——听说,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呢。

      而且时常把自己贬的一文不值的沈老爷竟然对他那么上心……

      沈观澜一边表示他不可能比我帅,就算比我帅也一定没我有内涵。

      一边不由自主的问清了对方在哪儿,装作漫不经心的走了过去。

      于此同时,一处稍偏的房间内一位少年正在给他要找的人卸妆。

      少年拿下戏子头上的钗环,从水盆里捞出湿毛巾给他擦脸,嘴里不解的抱怨,“爷,您这么做又是何苦。”

      镜中映着的是一张油墨浓重的脸,可就算油墨掩盖了大半面容,也遮挡不住那人出色的模样。经过少年手中毛巾一擦,半边脸素净,可露出的五官非但没有显出粗糙,反而更好看了。

      那人面上泛出一抹笑容,声音有几分顽皮,“何苦?哪里苦了?”

      这人便是红亭。

      这个年代的做戏子的总要被人瞧不起,可这红亭也是厉害,分明孑然一身,竟也让他混出了红爷的名号。在江州这地界,这位要是说话,大部分人都要给个薄面。

      也就是,凭他的本事,如果不想来,任凭沈老爷怎么请,也根本不会出现在这沈家大宅。

      更不会丢了这么大的脸。

      少年不满的撅着嘴,觉得这真不是一件好事,简直是坏的不能再坏的坏事。

      红亭的嗓子出了毛病,可能是有人害的,也可能是年纪大了,变了音。

      身为戏班子的台柱,班主对这事着急上火,瞒的很紧。可他瞒得再紧,也抵不住有人故意使坏,而这使坏的还是当事人自己。

      他前脚刚走,这红爷便开始作妖,还唯恐天下不乱来了个公开亮相。

      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成那鬼样子,无论怎么也瞒不住了。

      少年心酸的想。

      在他苦大仇深的表情中,红亭的妆容很快全部抹掉了,把整张脸都露出来的美人长得极为靓丽,的确是非常好看的一张脸。

      借着卸妆的动作,少年在他脸颊摸了几把过过干瘾,最后假惺惺的道,“好了,全擦干净了,爷儿,您快夸夸我。”

      红亭眉梢一挑,抛过去一个热辣的眼神,“哦?想让爷怎么奖励你?”

      少年闻言眼睛发亮,嘿嘿笑着咽咽口水。

      红亭见状娇嗔着给了他一下,甜嘟嘟的撅嘴,“你真讨厌。”

      心里则暗想难道是自己家里伙食太次了?不然为何每次让他提要求时这小子总想要吃,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吃货这种生物,一时有些郁闷。

      并没有给他太多的忧愁时间,门外传来敲门声,红亭点了头,少年跑去开门。

      门打开,少年手扶在门扉上,目光在来人身上定了两秒,呆了一呆才道,“您……您哪位?”

      来的是一位高大俊气的年轻人,他露出好看的笑容,看起来又潇洒又温柔。

      年轻人道,“红亭先生在吗?”

      少年回了神,识趣的后退一步,笑道,“在的,请进。”

      沈观澜在他的许可之下进入自家房子,进来之后第一眼就看见静静坐着的红亭,那人目光灼灼,亮晶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两人眼神对上的时候,还对着他笑了!

      年轻人脸色一僵,在心里狂吼,卧槽!!!竟然有酒窝!!!!!

      沈少的萌点被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导致他接下来再看红亭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长得是真好看。

      巴掌脸小细腰大长腿。

      当然主要是他的腰,沈少一向喜欢盈盈一握的感觉。

      红亭见他走近,乖巧的站了起来,嘴边一直旋着一抹梨涡,“您好。”

      他的声音到不像想象中的柔软,如同蜜糖中掺杂了沙砾,甜腻而粗砺,但瑕不掩瑜,到底是好听的。

      沈观澜想,可是用这幅嗓子去唱戏,简直是在砸江州第一的招牌。

      这一刻他竟然生出一丝不忍,心念所致,瞬间打定主意要把这事瞒下来。

      红亭给两人填上了茶,把其中一杯奉给对方,自己的放在桌上,“刚刚听说,你是找我?”

      沈观澜既然来了,自然提前想好了理由,腹稿打了十七八遍,可话将出口的时候在舌尖绕了三圈,终是收了回去,换了另一套说辞,“红先生不用这么客气,随其他人叫我一声沈少就是。”

      他停了停,看红亭点头才接着道,“今天发生的事想必红先生也都清楚,家中长辈年迈,身子不大爽利,老夫人寿宴半途散场实在不像话,我也不绕弯子,我代表沈府希望红先生能多留两天,几天之后沈府会重摆宴席。一为祖母生辰,二补今日遗憾,三,这三嘛,当然是为大家图之一乐。”

      年轻人笑道,“到时候,希望红先生赏光。”

      红亭听罢歪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少年一推才回神,道,“这是沈少给我面子,当然好。”

      他现在留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进可在下次寿宴登台献唱,证明自己唱功还是很好。退可作为客人,当沈家的客人,怎么说也是一件有面子的事。

      可这些都非红亭所想,他心中有别的理由,含笑答应下来。

      沈观澜亦松了口气,若是被拒绝也未免太丢人了。

      他俩表情自若,唯独少年风中凌乱,无论怎么想也觉得沈观澜给的理由牵强、红亭态度诡异。

      直到接收到自家主子抱怨似的眼神才满脸恍惚的开始收拾行头。

      过了一会儿,又情不自禁的去看神态悠闲侃侃而谈的沈观澜。

      红亭一边说话一边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揶揄一笑。

      少年心里一个激灵,低头专心干活。

      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是临时休息的公用偏房,沈观澜留了人,当然不能把他们放在这,是要带人要去客房的。

      因为当初没打算多做停留,红亭身边的东西很简单,少年很快就收拾完了。

      戏班子其他人或去或留,管家自会安排,沈观澜则亲自带领红亭二人。

      他们出了房门,红亭一路跟着沈观澜,一边走,一边偷眼看着四周。

      这沈府是当地著名的世家,可如今正直战乱,族内人员凋零——听说他们一族只剩江州这一支了。

      沈老爷当家的时候还有个闹腾的弟弟,可如今到了沈观澜这一代,他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半点旁支也没有。如此人丁单薄,显得庄园更加庞大空旷。

      出了公用房,就是规整又复杂的小径。

      三人一路向前,出了小径,又见到新的场景。

      眼前是红木架出幽深的回廊,回廊两侧挂着灯笼,灯笼边上拢着轻纱。

      夜风起了,纱帐被吹的飘了起来,红亭随手拂过,只觉触感极好。

      他收回手,不由抿嘴笑了,脚步轻快的跟上沈观澜。

      年轻人走的并不快,红亭稍慢他半步。

      才出来不久的时候沈观澜就闻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香味,他侧目一瞥看起来乖乖巧巧的红亭,只觉得邪门。

      大男人用香水就不提了,奇怪的是他还觉得很好闻。

      摇了摇头,年轻人思绪歪到另一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民国时代的戏子,怎么说……果然和现代那些明星完全不一样。

      刚刚他缠着红亭说了一堆话,那矜持的做派,柔柔的言语,优雅的音调,显得整个人都很特别别致,一切都很符合沈观澜对唱戏的的定义。

      一段路,不算长,因为是陌生没走过的,会觉得很耗时间。

      沈观澜没话找话道,“红先生看起来很年轻,不知是多大了。”

      红亭想这要怎么回答,这人真没礼貌,不知道男人的年龄不能随便问吗?哀怨的用手蹭了蹭脸,道,“我本来还可以唱很久的戏,可是嗓子坏了,可能很快就要去做副业,另谋出路了。”

      戏子的副业,任谁都会忍不住想歪。

      沈观澜面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可无论是能被包养的男孩,还是以色待人的戏子,首先都需要一张好看的脸,而一张脸如果能被说好看,最主要的还是年轻。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还很小吧。

      没有继续搭话,沈观澜送他们到一处园子。

      那园子新修的两扇大门严丝合缝的关着,匾额也是新渡的漆,底层沉稳肃穆,金字闪闪发光。灯火之下,黑色木纹隐约流动,正能看到匾额上跃然是清晰的三字,上书:东平苑。

      这地方离主屋不远,以往也是招待重要客人的地方,远远看去颇为华丽,少了沈府整体的庄严。

      早有人先他们一步整理好房子,年轻人推开门,熟练的带他们往里走,“最多不过五天,这几日红先生安心住在此处,若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会尽快去办。”

      沈观澜吼他爹时的粗糙嗓子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轻缓,甚至带着难得的温和。

      可红亭却不觉有什么不对,他已经习惯被这么对待了。

      红爷骄傲的想,全世界都该宠着我。

      因为一时突发奇想来见红亭已经耽搁了许久时间,沈观澜还要处理沈老爷晕厥产生的后果,不能多做停留。想了想,干脆派了两个小丫头给他用,自己先走了。

      在自由平等言论的逐日熏陶下,现今已经很少有人这种土财主大老爷似的做派,就算一般大户人家的丫鬟也屈指可数,这样随手指派下人的场景红亭许久没有见到。在沈观澜走后,红亭眼睛圆睁,歪头仔细看着垂头站在下首的两个小丫头,足足看了半天,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满意的进了内室。

      离他很近的少年一脸黑线,他清楚的听见红亭在转身之后得意洋洋的自语:嗯,果然长得没我好看。

      他绝望的要仰天长啸:爷您就这点出息吗?一想到自己少不更事的时候签给那人的卖身契,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前途无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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