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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第二十五章

      磨磨蹭蹭地洗完澡之后已经不知道到了几点了,时谷拖着累得半死不活的秦宁从水里钻出来,虽然迎面吹来的林间风加快了身上水的蒸发让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但在水里被水泡凉了的身体突然接触到岸上暖暖的阳光之后还是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的。

      “冷吗?”时谷问道。

      “不冷,你呢?”秦宁摇摇头。说实话,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在关心对方,可是时谷的关心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人实在看不出他其实是非常贴心地在关切着你。这样的不讨喜的性格应该会得罪很多人吧?员工、合作伙伴和家人又不是每一个都能理解他的用意的,更何况看样子时谷又不太喜欢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不过他转念一想,以时谷的家世背景和财富权力来讲,又有几个不满的人敢真正得罪他呢?肯定没有几个。这样想着,秦宁越发觉得能够获得时谷发自内心的认同和关心的自己似乎掌握了别人没有掌握到过的神奇密码,让他有点幸福得飘飘然起来。

      被问到的时谷也摇了摇头。

      湖水毕竟是位于自然界的天然水源,就化学成分来讲是比自来水干净不少,但是就水本身来讲,尤其是这个湖离城市也并不是太过遥远,所以水里面也并不是百分百的干净,泛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两个人躺在岸边任风和阳光将身上的水分自然蒸发,光线斑驳地投在他们的脸上,他们在微风中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一会儿我们回到之前扔下自行车的地方一趟吧,我有点东西落在自行车框里了。”时谷说。

      “什么东西啊?”

      “一副对讲机。”

      “哈啊?”秦宁翻了个身凑到时谷面前,好奇地问,“你哪儿来的对讲机啊?干嘛使的?”

      时谷伸出手去摸了摸秦宁的脑袋:“从我家出来的时候拿的,想着万一能碰见你的话可以代替手机用。这回出来我随手就带上了,结果昨天天一黑一着急我就把它落在自行车那里了。说不定后面用得上,所以我想先去把它拿回来。”

      “哦……”秦宁把脸贴在时谷肩膀上,“你从那个时候就想得这么长远啊。”

      “当时也就是随手就拿走了,没你想那么远。”

      “咱们以后怎么办呀?不能一直跟这儿呆着啊,食物、水源都要准备,现在连电都断了……唉,也不知道城里现在会不会还有电。”秦宁唉声叹气地说道,只要一想到将来他一个头就直接两个大,虽说这要是在以前,他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和心情像现在这样躺在草地上充分地享受着阳光和微风,但是要是在以前他也不需要担心自己怎么活下去的问题啊,现在他不得不思考这么多无聊的时间他们要用来干什么,以及他们以后怎么活下去的问题。

      时谷垂下眼帘和靠在他肩上仰视着自己的秦宁对视了一眼,他又怎么能知道以后的事情呢?

      是不是应该赶紧屯粮屯水了呢……或者学习一下种植养殖的方法,过上鲁滨逊在荒岛上的那种日子?单纯地只要想一想就会头痛得不得了。在时谷心里,如果正正经经开始为以后屯粮了,也就意味着他的心底彻底失去了回归正常生活的希望了,到那时他就会安安静静踏踏实实地以活下去为每一天的目标,虽然和秦宁在一起肯定生不出孩子来,但好歹还有个人陪着,死前倒也不至于太孤独。

      可是他就是不想放弃,他就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空荡荡的一座城市,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城市的街道没有任何人来打扫也没有任何人弄脏它,工厂和商铺因为人们的消失也自然而然地就停止了生产和营业,自来水想必也是因为没有工人操作而渐渐断掉的,那么电呢?为什么偏偏就是一直没有断电?难道说电力的生产不需要人工操作吗?不见得吧……时谷有理由相信如果昨天晚上没有刮起那阵暴风雨,电力肯定会一直持续供应下去。没有断掉的电力,似乎就是为了某些需要使用的人而准备着的一样……

      应该找到这座城市的电网规划图,随便找个电力枢纽站里去瞅一眼,时谷想。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发电和供应到底是怎么个过程,但他相信这不可能是个非人工的工作!再做最后一次的挣扎好吗?时谷皱起眉头抬起手摘下夹在鼻梁上的眼睛,疲倦地捏了捏额角。可是电力规划图能帮到他们什么?他拿着地图开车都开不出去,他还能相信那些画着弯弯曲曲线路的薄纸吗……

      “怎么了?”秦宁感觉到时谷情绪的低落,虽然开口问候了但是他当然也没有想要得到回复。因为他发现只要他提到有关未来的问题,时谷的身上就会浓浓地涌上一股失落感和颓败感,这样的时谷秦宁不喜欢。尽管两个人之间的世界相差千里,但是秦宁想,他大概明白掌握一切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掌握不了自己的下一秒,这对于这些已经习惯于将一切运转于掌心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他又能说什么呢?他毕竟不明白他们这群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只能以一种看起来和徒劳没有任何区别的方法,试图安慰情绪低落的时谷一下。

      “没什么。”时谷低下头,在秦宁的额角轻轻落下一个吻,“你身上干了吗?干了的话我们穿上衣服去拿东西吧。”

      “再躺会儿,好不好?”秦宁赖在时谷肩头不肯起来,阳光那么温暖,风丝那么温柔,时谷身上的气息那么好闻,他压根就不想离开。“你看,这里有一棵灰灰菜,啊,后面还有好大一片……”秦宁拔下一根在时谷看起来极不起眼的细小绿草,拿到眼前美滋滋地观察了半天。

      “这是什么?”时谷一头雾水,不过这也不怪他,他哪能认识这种朴实无华漫山遍野都一片一片长着的野草呢?

      “这个东西叫灰灰菜,学名叫藜,是一种可以吃的野菜。”秦宁把小小的菜叶举在眼前,阳光让植物上面细细的绒毛上都镀了一层漂亮的金色,很是好看。

      “这个可以吃?”时谷从秦宁手里捏过那株植物瞅了几眼,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呢?叶片后面还长着一层灰色的、看起来就很恶心的东西,类似粉末。不会把人吃中毒吧……时谷难掩对这种植物的不屑,将那植物丢回秦宁怀里。

      “你别瞧不起这些啊,”秦宁给了时谷一胳膊肘,淡淡地说,“不过这东西,看着平凡,闻起来也是一股土腥味,也难怪你看不起。其实拿开水焯一下,就着葱蒜香油辣椒凉拌一下,真的挺好吃的。”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就低了下去:

      “以前,我还经常做给夏吉吃的,他总说吃惯了大鱼大肉就得到我这儿来吃顿忆苦饭洗洗肠胃……”

      时谷沉默地听着秦宁说,在秦宁说完之后从他手里成功接过那株脆弱的植物,随手扔到一边。时谷伸手抬起秦宁的下巴,朝着单薄的唇一口咬下去。手指在秦宁下巴上深深捏出一个凹陷,醇片间隙中,时谷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谁允许你在我面前想别的人了?嗯?”

      “那种野菜,偶尔吃几次还行,你难不成还能当饭吃?”时谷轻缓地在秦宁的唇片上辗转着,他的声音就像是催眠一样缓缓渗进秦宁的思维之中,秦宁听着时谷轻忽飘渺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着:“你缺的不是那株野菜,而是每天都需要的那一碗饭。”

      那么你就是我每天必需的那一碗饭吗?你是吗?

      “对了,”时谷松开吻住秦宁的唇,望着对方迷离的眼神问道,“你不是不做家务的吗?”

      “嗯。”被吻了那么久秦宁还没回过神来呢,茫然中他只是单纯地嗯了一声。

      “那怎么会知道这野菜能吃?”

      秦宁回答道:“我说我不做家务,又不是我不会做家务。要是不会做家务我怎么从孤儿院里活过来的?”

      “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不做家务吗?”

      “因为,一个人做家务,是件很寂寞的事情。”秦宁低声说,他不想告诉时谷的还有,他不想再对任何人好,再也不想对任何人无微不至了,这个任何人里当然包括了他自己。因为对人太好,才会让失去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夏吉不就是因为自己每天的生活过得都是他眼里“婆婆妈妈”的样子而渐渐与自己有了不可磨合的距离了吗?如果对另一个人好换来的是对方日复一日地冷淡和无视,他又为什么再要去对别人好呢?

      而且,拥有着这样肮脏思想的自己,又怎么有资格享受自己对自己的照顾呢?

      又提到了一个不该提到的话题了吧,时谷从秦宁的神态中揣测到。“好了,再不走饭点儿就回不去了。”于是为了缓解气氛,时谷坐起身来拽过自己的衬衫自行穿上,看着秦宁还一动不动地赖在地上发着呆,又不得不伸手再次把他拽了起来。

      “不是说那家旅舍里没有吃的嘛……”秦宁不情愿地坐起身,这两天运动量有点大,而这半个月来他一直没有在做什么锻炼,所以这会儿他整个人全身的骨架都是一种快散了的酸痛感。

      “没有吃的是没有吃的,但是没有不能构成不吃的理由。我看那厨房是用煤气罐的,不需要天然气,回去找点鸡蛋什么的煎一下还是可以的吧?”时谷依然不放弃劝说。

      “你会煎鸡蛋?”秦宁诧异地看着时谷,没看出来这大少爷一样的人物还会做除了方便面之外的其他食材啊。

      “我当然不会,你给我去做。”时谷毫不客气地戳破了秦宁的假想。

      “不要,我不做家务。”秦宁干脆地拒绝了时谷的要求。

      “秦宁,你听好,我只说这一次。”时谷蹲下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秦宁的眼睛说道,“我说过了要和你在一起,无论你怎么理解这句话,你现在都是我的人,你懂吗?换句话说,你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过的也不再是过去那种随心所欲的日子了。我也不会做饭,之前是以为你也是对做饭一窍不通的我才下厨去煮面的,现在我知道你会做饭这件事,那么我认为在我们在一起之后,你也应该分担我们所要面对的一切情况中你力所能及的部分,你现在这样,我很困扰。”

      秦宁听着时谷的语气变得那么严肃,挺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一句:“说到底你不就是懒得做饭想让我做嘛……”

      然而声音再小架不住两个人距离太近,时谷压住心头的不满说道:“我不是非要你做饭或者做什么,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带着上一段恋爱那些半死不活的东西半死不活地和我在一起,我没那个闲情逸致给别的男人擦屁股,也不是来安慰失恋少女的。”

      秦宁的脸刷得一下涨得通红,他几度张口想反驳些什么,但无论他想说什么他都不得不承认,时谷说的是事实,而且他的要求也是合理的。自己确实是陷在前一段恋爱的阴影中一直难以自拔。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比自己小很多、非常爱撒娇的夏吉,换回来的却是对方对自己一日复一日累加起来的厌倦,是对方越来越觉得自己无聊。他不敢再付出,因为付出和回报对等的世界,是根本不存在的。

      “对不起。”秦宁终于张口,说出的却是一句低姿态的道歉。

      或许我真的可以相信你能跟我走到最后?他不清楚答案到底是什么,但是在时谷这一番话之后,秦宁决定再像亡命赌徒一样再赌最后一次,押上自己最后对于爱情的信仰和全部未来。

      “算了,我今天态度也不好。咱们还是走吧。”时谷弯下腰把秦宁的衣服捡了起来递给他本人,秦宁从时谷手中接过衣服背过身去穿上。时谷是能够意识到他自己态度的恶劣的,其实这些原本是根本就没有必要被他用那种语气、那种方式说出来的……他看了一眼穿衣服的秦宁的背影,尴尬地想。他向来是个忍耐力非常强的男人,按常理他作为一个商人,是不应该这么容易就火冒三丈的,但是只要他一听到秦宁讲起过去和那个人的恋爱,他就觉得自己的怒火瞬间失去了控制。

      都说过了,有的人根本就不值得被那么深爱的!时谷忿忿地瞪着秦宁瘦高的背影,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这货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好了。”最后拽了一下帽衫的下角,秦宁穿戴整齐地转身,朝时谷微笑着说。

      “那走吧。”时谷也朝他笑了一下,说道。

      来到旅舍那天晚上,时谷一路上都不停拿虎头钳将沿途的树皮撕下来做成记号,哪怕是后半段行程秦宁浑身都不对劲的情况下,他依然没有忘记做记号这个重要的事。现在这个成功坚持下来的举措让两个人省了不少事儿,再加上又是白天时分,林子里光线还是很足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得很快,没出发多久就成功找到了歪在一棵树旁的两辆自行车。

      “你的小粉,哈哈。”秦宁指着前面那辆粉色的车子朝时谷笑着。

      “我还没嘲笑你的起名水平呢。”时谷不动声色地走向自己的“小粉”,倒在一旁的小粉车筐里一共放着两样东西,一个是从秦宁的车子上卸下来的扩音喇叭,另一个是一个裹得很紧的黑色布兜,秦宁想起自己临出门前还一直在问时谷那个袋子里是什么来着,结果一骑上车子就完全忘记了还要问这件事。

      时谷走到布兜旁伸出手捡起了那个布袋,袋子里看起来放了不少东西,很重的样子。秦宁安静地站在时谷身后,看着时谷从里面掏出一组黑魆魆的对讲机,其中一个天线有点被挤弯了。时谷反手把对讲机递给秦宁,秦宁赶紧伸手接住。还挺沉!秦宁好奇地打量着手里这两个还真没玩过的家伙。

      在秦宁仔细研究着这两只对讲机的时候,时谷又从布兜里掏出了两瓶矿泉水,一包烟和三只打火机,而且他自己也忘记自己曾经还非常明智地往包里塞了好几包压缩饼干。当初自己还真是当做郊游的装备带出来的啊,是打算野餐吗?他无语地想着。不过幸好自己当初想着是要野餐啊……

      “秦宁?”

      “嗯?干嘛?”秦宁正玩那对讲机玩得不亦乐乎。

      “给你。”

      “什么呀?”秦宁把眼睛从对讲机上好不容易挪开视线,结果一瞬间就直勾勾地锁在了时谷递过来的饼干和矿泉水上,“天哪,你真是太伟大了!”说完一把抢过时谷手上的饼干,大喇喇地往地下一坐,当即撕开包装大啃特啃起来。这饿肚子向来是个非常奇怪的事情,在饿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人反而不想吃饭了,然而只要在那个时候有一点东西入口就会觉得越吃越饿,秦宁现在就是这幅模样,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吃掉了一整包压缩饼干了。

      “悠着点,又不和你抢。”相比秦宁惨不忍睹的吃相,时谷显然就优雅多了,他还能时不时地替秦宁擦一擦嘴角的饼干渣。

      大概到了中午时分了。时谷看着头顶正中的太阳在心里想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着,在这之后,他们又该去做什么呢?他将身子靠在身后大树坚实的树干上:谁知道呢,让他休息一下吧,他已经很累很累,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东西了。

      也许,他应该赶快接受现实,安心和秦宁学会种菜、养猪,踏踏实实地过起某种过去古之隐者最喜欢向往的生活……

      谁知道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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