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每只牛

54、青红帮

　　尹绛隔着玻璃窗看到长在灯下的剪影，像风中的烛火，你看它似要灭了，其实它不过是在摇曳……

　　“困了吧，给你买了这个。”尹绛推开房门，递给长在一罐咖啡。

　　长在接过咖啡却没喝，她全身心都凝在了Freja身上。尹绛自己尝了一口：“自动贩卖机的咖啡跟你煮的差远了。”

　　“我煮的是拿铁，”长在看着Freja说，“她不喜欢喝太苦。”
　　“她经常失眠，为了能够提起精神工作喝很多咖啡。现在好了，她可以睡一个长觉，不用再怕睡到半夜被噩梦吓醒。”

　　尹绛坐到长在身边：“Freja总是失眠？没听她说过，为什么？”

　　“你想听我和她的故事？”

　　尹绛点头。

　　长在看着尹绛说：“拿你的故事跟我交换吧。”

　　“我？”尹绛瞪大了眼睛，“我哪有什么故事。”

　　“你和你姐姐尹纤的故事，只怕不比我和Freja的少。”

　　尹绛放松的神经顷刻间紧绷起来：“我和姐姐都是普通的女人，我们能有什么故事？”

　　长在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尹绛的紧张：“我不过是听Freja说起你们，有点好奇而已。”

　　“嗯，”原来是Freja对她说起过，“我和姐姐从小相依为命，我们的感情的确很好。”

　　“好到…可以为了她杀人？”长在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说什么！”尹绛霍地站起来。
　　剑拔弩张，房间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气氛也紧张起来。

　　“寿辰山附近挖到的骨骸根本不是尹纤，对吧？”长在出其不意放冷箭。

　　尹绛淡定地接招：“骨骸旁边找到尹纤的登山包和戒子，而且Freja在验尸报告上也写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我姐姐的骨骸！”

　　“你似乎很希望那副骨骸是尹纤，一般人会希望自己的姐姐死？更何况你和尹纤的感情这么好。”长在又射出一箭。

　　“你怀疑那副骨骸不是我姐姐？”

　　“不是怀疑，是肯定。”箭中红心。

　　“尹纤已经入土为安，难道你要把她的骨骸挖出来重新检验！”

　　长在喝了一口咖啡：“第一，那副骨骸不是尹纤；第二，我的确想要把骨骸挖出来，但不是为了重新检验。”

　　尹绛彻底懵了，她进来是安慰长在的，却让她将自己一军：“你凭什么认定那副骨骸不是我姐姐？”

　　“凭Freja的话。”

　　“她说了什么？”

　　“那副骨骸右手的两根手指都被人敲断过，而Freja刚好认识一个这样的人。”

　　“谁？”尹绛听到自己的声音虚得不行，那分明是认输的声音。

　　“文柏嘉。”

　　说出这三个字，长在感觉到Freja的手温明显地凉了下来。

　　尹绛倒吸一口凉气，诡计被识破了吗？她等待长在继续说下去，长在却完全忘了她的存在一般，将Freja的手捂在手心，慌张地说：“不怕不怕…文柏嘉已经死了，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过了一会，Freja的手回温了，长在才转过头对尹绛说：“我谢谢你，杀了文柏嘉。”

　　“为什么这样说？”在不清楚状况之前，尹绛没有傻到承认。

　　“如果你说出你们的故事，我也会说出我们的故事。”长在收起弓箭。

　　姐姐，这个人值得信任吗？

　　“Freja早就知道你的诡计，但她选择不拆穿。她本来也有机会杀文柏嘉，但她选择放过，因为那时候的文柏嘉，没死和死了也差不多了。但我相信你和她不一样，你杀文柏嘉不是因为恨文柏嘉，你想利用她的死，替你姐姐逃脱……逃脱什么呢？我猜是文家父子的魔掌……”

　　姐姐，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尹纤现在应该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尹绛，你的姐姐之所以得到解脱，不是应该感谢Freja的不拆穿吗？她替你做了假的验尸报告，才能瞒得过所有人。”

　　姐姐，这个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尹绛，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吧，这个故事和文家父子有关吧？我想要知道你们的故事，从故事里面得到报复文家的可能性。”

　　姐姐，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明白了，”长在又喝了一口咖啡，“我先说出我们的故事，你再想要不要说出你们的故事，好吗？”

　　尹绛没有说话，长在缓缓地开始说她和Freja的故事，从十几年前的城西孤儿院说起……
　　等故事说完，长在看了看挂钟，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你的故事是真的吗？那个时候Freja才一个十来岁，怎么可能捅死一个成年男人？”

　　“她那年十二岁，”长在又喝了一口咖啡，“我也不希望这个故事是真的。”

　　“我和姐姐的故事跟你们的故事相比，似乎不值一提呢。”

　　“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你打算怎么对付文家父子？”尹绛不答反问。

　　长在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要看Freja。如果她撑不到日出，天一亮我就去和文家父子同归于尽。如果她撑下来了，那我和文家父子就有得玩了。”

　　似乎被长在强大的决心震慑住心神，尹绛老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等到长在以为她再也不会说话了，她却突然开口：

　　“我和尹纤…不是亲姐妹。我们是重组家庭的孩子，她是爸爸和前妻生的，我是妈妈和前夫的女儿。尹纤对我很好，一直把我当做亲妹妹看待。有一年的中秋节，我们的爸爸妈妈被入屋抢劫的歹徒杀害了，幸好尹纤带着我出去玩灯笼逃过一劫，不然我们也得成为刀下亡魂。这些……Freja都告诉你了吧？”

　　长在点头。

　　“后面的事，连Freja都不知道。失去父母的我们被送到孤儿院，一年后，我九岁，尹纤十三岁，那一年孤儿院来了一个想收养孩子的女人，她只要女孩。在孤儿院所有女孩子中，
　　她一眼就看中了尹纤，因为尹纤和你一样，是那种漂亮到放在人群中都能发光的人。”尹绛说到这，意味深长地看了长在一眼，“有时候人长得太好看，不是福，是祸。”

　　长在再一次点头，深以为然。

　　“尹纤不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她看得出那个女人有钱有势，央求她把我也带走。那个女人答应了，她把我们带回她的家，给我和尹纤改了现在的名字。是啊，尹纤和尹绛是她后来给我们的名字，姓尹是随她的姓。”

　　“你们的养母对你们好吗？”

　　“好，”尹绛冷笑一声，“实在是太好了。”
　　长在从“好”中听到了异样的感觉。

　　“她喜欢尹纤。”尹绛顿了顿，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定把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是…你和Freja之间的那种喜欢。”

　　“那她有没有对尹纤……”

　　尹绛双眼通红：“她就是想那样！尹纤那年才十三岁…我很佩服Freja…她做了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感同身受的电流贯通长在的身体，仿佛尹纤就是另一个故事中的自己：“为什么不逃跑？或者向其他人寻求帮助？”

　　“逃跑？寻求帮助？你知道我们的养母是谁吗？她是尹血烟，青红会的尹血烟。”

　　长在一脸“不知道是谁”的表情。

　　“也是啊，这里是港城，离岛城毕竟有很远的距离。你不知道尹血烟，不知道青红会也不奇怪。这么说吧，青红会等同于和合社，尹血烟等同于文树光。你明白了吗？”

　　看到长点点头，尹绛继续说：“尹血烟是北方人，年轻的时候辗转到岛城谋生，混入了那时候由红门统治的外滩一带。那时候外滩一带的居民楼里藏着麻将馆，□□和色情行当都经营得有声有色。”

　　“我听帮会里老一辈的人说，尹血烟年轻的时候，可是倾城倾国的大美女，除了傲人的姿色，她富有心计，做事雷厉风行，交际手腕更是八面玲珑，这么一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存在，很快就虏获了青门几个大佬的心，甚至让几个大佬为了争宠大打出手。累计了人脉和财富之后，尹血烟在崇明建立了青红会，刚开始，青红会还要依傍着红门生存，十年之后，在这偌大的岛城，人们只知道有青红会，不再记得红门了。”

　　“尹血烟虽然是道上名声赫赫的人物，但她本人却很纤弱，连把刀都握不起来的那种，人都喜欢和自己像的人嘛，这大概也是她一眼相中尹纤的原因。”

　　长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让两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对抗社团掌舵人，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从那以后，尹纤就活在后悔和歉疚之中，她后悔把我拉进尹血烟这个魔鬼的巢穴里。”

　　“这么说尹血烟也对你……”

　　尹绛摇头：“那倒没有，应该说她不喜欢我这一款的吧，但她却把我培养成一个嗜血的杀手。那一年我十岁，她把我关进一间小屋子里，给我一把刀。屋子里有一头饿了好多天的狼，她跟我说，要么把狼杀掉，要么被狼吃掉。你问我之后怎样？当然是我把狼杀掉了，不然我还能在这和你说话么？是啊，我把狼杀掉了。那头狼流了好多好多血，那血的味道我到现在还记得……”

　　“再后来？再后来尹血烟又找到了新宠，自然对尹纤腻了，当我们以为苦日子终于到头的时候，尹血烟却把尹纤嫁给文树光的大儿子文柏礼。可能你不知道吧，崇明青红会和和合社一直有着交易，和合社从缅甸毒/王那儿搞来毒/品给青红会，青红会则拿从日本三口组那进口回来的军火做交换。为了两方交易能够持久顺利，尹血烟和文树光结为姻亲。尹纤嫁到了文家，而我也作为成为城西警署的警/察。”

　　长在大吃一惊：“这么说，你是青红会派到警署的卧底！”

　　尹绛叹了口气：“应该说，我是尹血烟的傀儡吧，所以我懂你被祝长安控制的感受。”

　　“尹纤嫁到文家之后，日子不会变得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