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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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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二十二年,秋
已是近冬时节,风中夹带寒意,来来往往的人早已换上厚裘,在混有霜露的早上重重地呼出雾气,随之慢慢变淡逝去。虽是晨霜气颇重,也不减都城的热闹与繁华,此间的商贩于更早时就出来做生意,忙忙碌碌混着杂杂的喧嚣声。
许是这噪杂与热闹,让人们不曾注意大道上驰来的快马和马上披着斗篷的少年,厚厚的裘衣深裹着,看不清少年的容貌,只是那一双清眸于淡淡的雾气中闪着熠熠的光,直直地视着前方,不曾偏视。
一家茶馆前,少年勒马而下,将马绳丢给小厮,自己快步进门。虽此时正是辰时,店中的人也已是很多,多是尝着点心寻着消遣,不时飘来清幽的茶茗香味和聚群的人们的谈笑让这家茶馆暖和了不少。少年环视了整个大堂,然后朝着角落的一张桌子走去。
店小二匆匆跑来,抹了桌,含笑招呼。少年此时已经脱下斗篷,将脖上裘领翻下来,露出白嫩细长的脖颈,一张鹅蛋大小的脸上泛着些些的红晕,定是外头的带着寒意的风致使的,这般容貌虽不属倾城,倒也很是让人赏心悦目,竟不像是男子的容貌,桌侧的店小二看着少年有了微微的失神,这才少年抬起头动了动薄唇
‘来一壶荆州毛尖’
话一停,便拿出一枚小锭,小锭底落着几个字的落款,是极细致的工艺。小二接过锭子,还细看了两眼,这种银锭见过的很少,不像是京都所流通,但因为云苍本是极为开化的国家,且与疆外交往频繁,货币流通往来也甚多,因此虽是少有的货币也是被接纳的。
‘余下的钱,随便弄些吃食’
说完,少年润黑的眼睛没有留下任何色彩。
少年,轻轻地盏着杯中的茶叶,细而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更显骨节的质感,墨黑的长发丝丝地落向项后,少年微微仰头饮着杯中的茶,闭阖的双眸下长长的睫毛,显得静和。
‘今为盛世,国泰民安,实是百姓之福啊’
‘那是亏得当今圣上贤明,治国有道。想当年圣上率大军平定单涂,统一云苍,后又大修国道与邻疆互贸往来,减税鼓励生产商贸,充扩精军,广纳人才,积极取鉴改革,,,,,,这才换来如今繁荣昌平啊’
‘想来圣上已逾知命之年,也不曾立位太子,,,想来也少不了,,,,’
‘咳咳,,,嗯,,’
说话人压低了声音。
‘当今,立事朝廷,且赢帝心的也就几位皇子,,,早些年皇帝极爱了六皇子,听闻那六皇子也确是聪睿敏智,博学多才,四岁就熟通诗书韵律,八岁通晓军书兵法,十岁便对朝政之事有过人见解,,,,’
‘想必钟老您言之有过吧,,,,,’
‘哪儿的话,确是那爷有过人之处罢了。然六皇子在十一岁那年失踪又重回宫中后,性情却有些变化,,,,这前前后后的事嘛,老夫也就却是不知了,,,都且是听来的,无可厚非,无可厚非,哈哈哈!’
两人话毕,便哈笑转为其他话题,,,
坐于角落里的少年,微微皱了一下眉,执弄着手中的杯,手指轻轻划过杯上粗糙的纹,不曾偏头朝别处看去。
过了些时候,门外突然传来马停驰的蹄踏和人的说话声,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人入到馆内。
随后的两人着着衙门或是禁军的官服,腰上配了刀,一直尾随着当首的两位人物。那两位人物从进门后一直有附耳说着话,准确的来说是那位穿着黑锦轻裘的男子一直对身旁的那个人说着什么,而那个人却只是听着,不曾说一句话。仅是这衣着,便是知道为首的两人不是简单的人物。
赶忙上前招呼的是茶馆的展柜的,点头哈腰,笑盈盈地将几人招呼到楼上的雅间,口中不停地念叨着,远远地听着,大概知道原来带头的两人是朝中臣,其中一位是宴大人。
打几人上楼时,少年就远远目视,似是发现什么。少年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片刻,便唤来小二,,,,,,
‘镜鸿,这荆州道御史被刺已是让人头痛,再而牵涉到乌拓细作,都系于荆州,本就我二人干系,谁知偏偏四皇子力鉴,这下便是死角里打老鼠了,想来想去也不知这人会藏哪儿去了,难不成真全死了,,,
闻者不急不慌地抿了口茶,然后像是想了什么,淡淡说道。
‘你是老鼠而我不是,,,,,,’
黑锦男子听罢,想急急辩去,却有敲门声传来。
男子接过小厮的纸条,看了看,不一会儿便挑挑眉出声说‘嗯’
少年在男子对面坐下,黑锦男子坐于侧,屋内只三人。
因是正面相对,少年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那流逸却深似墨的眉飞扬入鬓,超然脱俗,细致勾勒的鼻唇,显现好看的弧度,虽是第一次看,也是能知道此人是极少笑的,‘此人’直视着少年,细长眼眸,却无法抵挡眼瞳中那如鹰眼的锐利,而恰恰又会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
‘宴大人,不知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宴镜鸿一口茶刚入喉,并不急着回答。
而边上的黑裘男子倒是在审视了眼前人后笑笑说话了。
‘这位兄弟,眉清目秀,素雅粉嫩,倒有女子的脱俗之美’
少年听闻抬头对黑裘男子笑笑
‘倒是在下生得让大人您有了断袖之切,那在下甚是抱歉。’
‘,,,,,,,’
这会儿,宴镜鸿方抬起头直聘着面前人,眼眸中露出淡冷的光,且有些玩味的意思,笑着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朝中事如此了解,但是我倒是希望你知道,知道一些事情的后果’
‘这个我自然明白,,,,,宴大人是个聪明人,我现在的出现对于你来说只意味着好事,没有其他,既然我带利在先,且大人您自己也可判断出这利的价值性,那就没有必要对我这个人产生什么兴趣,更没必要望我后路,为我着急,不知大人可认同我所说的。’
听罢,茶盏被轻轻合上杯沿,没落下什么声音。
‘哼,,那条件,,,’
‘在下别无它意,只是看到你所缺的,我恰好有罢了。就像你饿了,我分口饭给你吃,同样的有一天我饿了,你也要分口饭给我吃,,,,,,’
‘那要看我吃的是什么。’
‘好说。’
‘那我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说完少年起身,整整衣襟,转身离开,近门时又转身说了一句。
‘我姓巫’
黑锦男子望着少年离去,再回头看了看宴镜鸿,不解道
‘我怎么没听懂,,,,,’ 宴镜鸿捏了捏手中的纸,脑海中想了想少年最后的话,眉头不禁一皱,继而说了句
‘至少你看出她是个女的,还不算笨的无可救药’
黑锦男子颇有些神伤的站在那,没再说下去,且一脸茫然地看着宴镜鸿,想想这男人到底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那人一走,宴镜鸿立即召来门外的护卫,低声的交代了几句,自己也带着黑锦男子离开。
天色已黑,宴镜鸿从宫中归来。
一入府,老管家便拦道禀报
‘大人,府上今天来了位公子,说是大人的相识,我就没有拦着,便让他在大厅里候着,已有一个多时辰了’
宴镜鸿静立一会儿,神情被夜色笼着不甚清晰
‘知道了’
入大厅,坐着的那人便起身,对进来的宴镜鸿迎面笑了笑。
宴镜鸿面上依旧没有表情,径自坐上主座,才看向来人
‘这么快就上门要饭来了啊,也不让我缓几日’
少年听了这话,笑意更浓
‘在下也本是这样打算的,不想却遇些意外,再者,大人好意着人在暗地里保护我的安全,让我实是盛情难卻啊,所以就跟着你的人上你府上来了,大人不会不高兴吧’
宴镜鸿眼光一闪,仅仅那么一瞬,嘴角轻轻上扬,他的确是对眼前的女子有些讶异,觉得此人非等闲之辈,之前派人盯着不仅是对此人有疑虑,更是不知敌我的担心。却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还上到他府上来。那人没有觉得丝毫不妥,睥睨着他,眼中含笑溢彩,大大方方无所拘束。宴镜鸿将垂下的臂膊搭在桌沿上,顺了顺微皱的勾有银丝淡青的衣袖,抬头道
‘应该的,不知贵客遇到什么意外,又想让我帮什么忙呢’
巫雪晨事实上是遇到了些意外,而意外中的意外是她的钱没了
午时,酒楼上,巫雪晨悠然坐着吃饭,这时太阳中天,不似之前的霜寒,暖暖的极为舒适,巫雪晨解下厚毛裘衣,着一身素锦,那银丝暗纹在光下闪着暗暗颜色,若初冬的风吹起点点雪沫,又于空中慢慢融化,时隐时现,好似多了生机,不那么单调苍白。早间等着那个人出现,竟然也就被她遇上了,而且一切似乎都进展很顺利,虽不知是否和她想的一样,但起码她已经有所为,这一切本就是茫茫然,没有头绪。
楼下这时传来聒噪的吵闹声,巫雪晨转头从木栏朝下看,才知是几人吵僵在一起。一方是几个穿着像少数民族或外疆人的服饰,一大块锦布有致的斜斜的披着,垂下及膝,泛着层层的褶,嘴里叽里咕噜冒着听不懂的话,不时也夹些中原话,大概因为急了,才直冒外语。另一方是云苍本土人,看架势和口中所说的话,应该就是店里的展柜和伙计,几人勒胳膊,吹眉瞪眼的,脸上吵吵泛着红。围观的看者都懂云苍话,所以知道展柜的们为什么吵骂起来。。那几位外疆人是单涂的国民,在酒楼吃完饭,结账时,掌柜的竟然不收他们的钱币,而那几位外疆人身上也无云苍的钱币,掌柜立即不容商量,出口伤人,因此就吵起来。按常理云苍本就是在货币等方面是极开放的,然而唯独对于单涂是个例外,云苍和单涂近年虽没发生大的战事,可矛盾争夺从未休止,从而延伸至外,各种往来就极少极少,且在这些年,陆陆续续传来单涂细作的消息,让云苍人对单涂彻底没了好感。而对于商贾来说,接收单涂的钱币无疑是亏本的买卖。楼下吵吵的更为厉害,掌柜的字字爆粗,字字伤人,但人家占着这独优的地势也就没半分顾虑。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大都是站在掌柜的这一边的,几个单涂人孤阵无助,怒急地咕噜单涂语。巫雪晨看着这一幕,皱皱眉,目光朝着那几个单涂人,闪过一丝惊讶,疑惑。陈静片刻,我们的女主撇撇嘴,起身行到楼下。
巫雪晨径直走向吵闹的人群,等已站在几人身旁时,众人才将目光集中在她一人身上,耳边的吵嚷声也突然放低,众人瞧着这俊秀体面的少年直面着掌柜,嘴上含笑,眸上略带些嘲讽的意味,突然少年伸出一只手,托平展开,将数枚金锭亮给掌柜的看,悠悠的道
‘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啊,掌柜的,,,,,’
掌柜听了少年这一句话,没了声音,的确,没什么可以说的了,随之掌柜的吞吞咽咽,神情尴尬,伸手,表情扭捏,像是极不愿意接过那几枚金锭似的。众人不解少年为什么援手于外疆人,但因只是看热闹,想想掌柜的已没话说,他们局外人更没必要碎语什么。
那几个单涂人一直惊讶眼前少年,看着少年的全部动作,呆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带头的稍年长的单涂人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对少年弯弯身,用不太熟练的云苍话道谢,后几个也赶紧随着长者,一一谢过。少年抬起长者胳臂,微微一笑,说了几句话回应,不回应不打紧,一回应则惊讶了在场的所有人。少年回应老者的是一口流利的单涂语!
话落,周围人又围首附耳议论开了,而少年静而不乱,不去理会旁的人说些什么
老者也是极惊讶的,继而也用单涂话同少年说起,二人来来回回说了几句,周围人哪听得懂,只看到少年脸上笑容依旧,老者欣喜感激万分。
掌柜的虽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但钱已经都在手中,也就想退出人群,继续做他的生意。
掌柜的将要转身离开,少年就急急呼住他
‘掌柜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您是不是还要将余钱找还给我呀,顺便提一下,您送来的牛肉这几位先生可没点啊,如果掌柜的不否认,就权当是送的好了。还有啊,我只收单涂的钱币,其他的一概不收。掌柜的,麻烦您快点啊’
掌柜听罢气结,虽开涮了不吃牛肉的单涂人,但这钱币买卖的事都是情理之中的,这小子竟帮着外疆人找他的茬,鉴着四周的人,也不好直接动起手来,遂恨恨道
‘你是存心找茬吧,不收单涂币已是商者不成文的规矩,我哪有这些钱找你’
‘眼前就有啊,,,’
少年对着掌柜头朝那几位单涂人偏了偏
‘只是你之前态度那么恶劣,人家也不定会理你,但要是你赔礼道歉,弄不好还有些余地,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可没逼你,想想其实你也没失得什么,是不是’
。。。。。。
人散去离开,那几位单涂人再次谢过,与巫雪晨拜别。柜台边掌柜的黑着张脸,闷闷的一句话也不说。
巫雪晨动了动唇,然后浅浅的笑了,没想到在这里也用得上。一愣地缓过神,巫朝那一角看了看,回过头像没事样的出了酒楼的门。
酒楼楼上一处
‘爷,您看这人是不是可疑,要不要着人,,,,,,’
闻者不语,淡紫轻裘上忽现的银纹置排精密,宽袖执起,修长浑为玉泽的手,轻轻玩转盛着醇香佳酿的酒杯,一瞬,不觉然,一滴悄落袖上,方停
巫雪晨几句便述完自己的遭遇,听的人其实也不知到底发生什么,只知道,此时她身上没有可用的钱,单涂币倒是有很多,全是掌柜求单涂人换来找给她的。其实这也是她故意而为之,因此她总有个借口让座上的人收留她
‘在下所求之事不难,只是在府上借住几日,也借此看看大人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助的,毕竟有些事,我已无意先知道了些’
宴镜鸿眼风扫向那笑盈盈的人,眸中的光好像更冷了
无论如何,巫雪晨入住宴府,虽然那‘镜鸿’强大冷气流在整个上空刮呀刮,也是丝毫不影响我们有点腹黑的女主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