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吴大音

29、惊险

　　没等张静君回答，郑冲立刻深吸一口气，拉着她转身就跑。
　　张静君惊呼一声，被拽着飞奔了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大声问道。
　　“别说话！快跑！”郑冲头也没回大声嚷了一句，“也别回头看！”
　　“为什么？”张静君不解。
　　可对大部分人来说，越是不让回头看，就越是要回头看一眼。于是张静君条件反射一样朝身后扭了扭头，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原本离他们有一定距离的人影突然以诡异的速度向他们冲了过来！
　　一张青白中透着黑的脸就在距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可是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那张脸真是廖以航的模样！
　　“等等，真是廖以航！”张静君音调都变了，大叫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郑冲也大叫：“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他不是死了吗？”
　　“是啊，等一下，如果是他的话……我们干嘛要逃啊？”
　　“你傻啊？你没看见他那是什么样子吗？”郑冲喘着气道，“尸体都摆学校门口了，你觉得现在他是活人吗？你敢停下来那你过去找他吧！”
　　廖以航鬼魅一样追逐着疯狂逃跑的二人，让他们无暇继续讨论下去。
　　郑冲想到，邵阳曾经跟自己说过一些遇到这类事后需采取的措施，可以用来保命，比如不直视他们，不跟这些东西交流，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原地，往有人的地方跑。
　　可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俩活人吧？
　　不过心里还是稍微有了底。郑冲想着，打算回到十二中门前那条街道上，然后顺着那条小道跑到外面的大路上去。大路上有路灯，还有车辆和行人，到那里，廖以航的“鬼魂”可能就不敢再追他们了。
　　可是没过几分钟，郑冲就发现一件非常要人命的事——无论他们怎么跑，都只是在居民楼之间打转——他们似乎找不到出口了！
　　张静君明显已经体力不支，郑冲能感觉到她非常吃力，因为连自己也开始气喘起来。而此时，他们背后的廖以航则越追越近。
　　一想到身后的是鬼魂，不用两条腿跑，体力比他们足，郑冲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怎么可以这样？这也太不公平了！不知道现在的学生连一千米都难跑及格吗？
　　他可不想今天就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而且自己身边还有个女孩子看着呢，再怎么样也得想办法逃出去！
　　郑冲心心思一转，往反方向跑。
　　如果那条路走不通的话，不如继续往里面跑好了！反正只要到有人的地方去就行。
　　郑冲咬紧了牙关，提起一口气拉着快要跑不动的张静君拐过了一幢楼，又回到那条小路上。
　　张静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我不行了！跑不动了！”
　　此时，穷追不舍的廖以航忽然伸出手，郑冲赶紧拽了她一把，那只手擦着张静君的衣角就过去了。
　　“跑不动也得跑！快点！我想到办法了！”
　　郑冲的脑筋飞快的转起来。
　　小路的东边是通往大路的出口，现在出不去，而西边，则是这小区里最有名的夜市摊。
　　没错，他就是打算带着张静君逃到那个夜市摊里去！
　　现在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找不到出口了，希望能逃得出去！
　　自己身后到底是不是廖以航的鬼魂，郑冲也不清楚，但他也没那个胆停下来跟他聊几句问清楚。
　　张静君气喘嘘嘘道：“我们现在……往哪儿跑啊？”
　　郑冲闭着嘴根本没回话。
　　出事之前，他原以为遇见个灵异事件什么的会很刺激，所以才没听邵阳的劝告，故意大晚上跑到这里来看鬼混，可是真等到那个“鬼魂”出现并冲他们追过来的一瞬间，郑冲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害怕。
　　那种明显不存于世的气息，还有那不似人形的身形，都让他害怕，带着张静君逃跑，却怎么也跑不出去的绝望，和到处寻求不到帮助的孤立无援感也让他感到害怕。
　　四周又黑又寂静，郑冲感觉自己就像陷入了一场噩梦，怎么也醒不过来，只能在黑暗中不断奔跑，可自己马上就要跑不动了！
　　他甚至有种错觉，可能自己手中抓着的张静君也不是人！
　　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眉毛滚落下来，郑冲简直都快哭了。
　　两腿像是灌满了铅，又被人用绳子不停向后拽着，每向前挪动一步都无比艰难。
　　可是不能停啊，不能停！必须出去！
　　而且等出去以后，一定要跟邵阳郑重道歉！
　　这时，眼前不远处居然出现了灯光！
　　在这一片黑乎乎的街道上，那片星星点点的灯光就像天上的启明星一样灿烂夺目！
　　“……有人说的声音！”张静君道，她现在也纯靠毅力迈动脚步，但她知道自己决不能停下来，不能拖后腿。而听到这些的声音后，她明显又来了劲头，咬了咬牙跟上了郑冲的脚步。
　　有希望了！马上就能出去了！
　　郑冲累得不行，可还是又坚持加快了速度！
　　那片亮光越来越近，已经触手可及了！
　　终于，二人感觉像是穿过了一片薄薄的幕布，霎时间从一个充满黑暗的地方来到了一个人声鼎沸的世界里。
　　晚上十点的夜市摊就像白天的菜市场一样，热闹、喧哗，空气中全是烧烤和各种熟食的气味，环境脏乱差，但是人声鼎沸。
　　这才是人间该有的状态啊……
　　郑冲和张静君同时回头望了一眼身后。
　　那条小路恢复了正常，没有见到廖以航的影子，反倒有几个吃完东西的人在那条小路上溜着弯。
　　一切正常。
　　难道刚才发生的事都是假的不成？
　　两人相顾无言，他们都快虚脱了，累的直想坐到地上去，无心再去考虑这许多。
　　郑冲看了看表，比他刚遇见张静君那会儿才过去没几分钟。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喉咙里发出一声长叹，不过终于得救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张静君小声问道，她本就是一时赌气才从家里跑出来，又遇到这种事，完全拿不定主意，只能问身边这个跟自己也没多熟的男生。
　　郑冲看了她一眼，抹了把头上的汗，直起身子环顾四周：“要不咱先坐下来歇会儿吧，弄点儿东西喝。过会儿……过会儿我打电话找人来帮忙好了。”
　　两人找了个小摊坐了下去，要了两杯饮料。
　　郑冲掏出手机，觉得自己喉咙干的不行，他咽了咽唾沫，拨通了电话号码，心想这次无论邵阳怎么说他，他都要无条件接受，绝对不再乱来了！
　　……
　　许辰玉家里，邵阳正在洗漱准备睡觉。
　　许辰玉怀揣着一颗意义不明的心来到床的一边躺好，盖上被子。
　　虽说两人已“同床共枕”好几天，可每次一到这时候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澎湃之情，不过身为一名中学老师，对方又是未成年，他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那点儿心思。
　　但是想想总归不犯法吧？许辰玉拿被子遮住脸。
　　忽然一阵音乐声响起，许辰玉坐起来四处查看，是邵阳的手机在响。许辰玉找出他的手机，发现上面的来电显示名是郑冲。
　　都这时候了，他同学怎么会打电话来？
　　许辰玉穿上鞋子，拿着手机去找邵阳。
　　邵阳一接到电话，原本平静无波的脸立刻板了起来——虽差别然不太明显，不过许辰玉却可以分清楚。
　　见邵阳收起手机回到卧室里开始穿衣服，许辰玉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吗？你这是要做什么？”
　　“跟我去一趟十二中那儿，”邵阳道。
　　“哦……什么？”许辰玉惊讶道。
　　“郑冲出了点状况。”
　　等二人到达时，郑冲和张静君正一人一杯杏仁茶，面前还摆着好几盘烧烤吃得正欢。
　　因为到了惊吓，体力消耗又过多，一安全下来他们就想补充点儿食物。
　　面前的光突然被挡住了，郑冲一抬头，见到邵阳面无表情的脸，立刻跟小偷见到警察一样，唰的一下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
　　“邵阳你你来了！坐、坐吧……”
　　刚来的二人也加入到了这个小小的桌子旁。
　　邵阳看了看郑冲和张静君，见两人都安然无恙，这才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
　　张静君满脸通红：“我只是跟家里人吵架……这才……”
　　面对一个跟自己一样大的中学生，她却像是面对着自己班主任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郑冲则欲言又止，因为明知自己理亏，不好意思开口。
　　许辰玉心里很奇怪，明明自己才是所有人中声望最高的成年人吧？而且还是个老师，怎么现在邵阳反倒成了他们心里能做主的人了？
　　他赶紧道：“那什么，咱们是不是先说说正事要紧？郑冲，张静君，你们两个到底遇到什么了？”
　　郑冲把他们刚刚遇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邵阳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面不改色道：“郑冲，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你要出什么事我可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
　　郑冲脸色一白：“我……我知道，没听你的劝是我的错……不过这次我真的得到教训了！”
　　邵阳道：“得到教训了？”
　　郑冲赶紧点头。
　　“我也是……”张静君也在一旁小声道。
　　许辰玉张大嘴巴看着他们，自己这个老师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邵阳看着张静君：“你们确定那个人影是廖以航吗？”
　　张静君点点头：“我看到他的脸了，确定没看错。”
　　郑冲奇怪的问：“你们刚才不就是从那条小路上赶过来的吗？没发现什么吗？”
　　许辰玉跟邵阳对视了一眼：“没有，什么也没看见。”
　　邵阳想了想：“可能他已经走了，”他说，“这片地区的地形不怎么好，本身就容易出事，所以我才不让你们在这里乱来。”
　　郑冲和张静君低下了头。
　　“那现在怎么办？”许辰玉问，“用不用再去找找他？”
　　“不用。”邵阳道。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小路，虽然黑暗，但仍有不少人路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问张静君，“郑冲说你最初看到廖以航是在做着什么？”
　　张静君道：“嗯，我看见他低着头，好想找什么东西一样，可是我离的太远，所以不敢确定……”
　　“没关系，”邵阳打断她，“死去的人如果产生出灵体，一般会徘徊在自己喜欢的事物周围。如果你看见他在找东西，那他可能就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看到的真的是廖以航的鬼魂吗？可他为什么要追我们呢？”张静君道，她心里很难过，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廖以航会变成这个样子，“就算……就算那是他的鬼魂，难道他变成那样之后就不认识我了吗？”
　　“这不清楚，我不在现场不敢断言。”邵阳道，看到张静君露出难过的神情，他又说，“不过我想廖以航可能并不是要伤害你们。”
　　“什么意思？”
　　邵阳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白天时看廖以航的尸体是什么样的？有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张静君愣了一下，“除了他死了之外，还能有什么不一样，他手和脸上全是土，脏兮兮的。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原来那一身，外套是学校发的校服，里面的衬衣破了几个大口子，全是血迹，鞋子丢了一只……”她越是回想，声音就越颤抖，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让自己镇定下来。
　　邵阳想了想：“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东西？没有，除了他的书包……”张静君忽然瞪大了眼睛，“对了，还有一样东西不见了，他的手表！廖以航手腕上有一圈非常明显的手表印，他一直带着的那块手表不见了！”
　　“会不会是他父母拿走卖掉了？”郑冲道，“你不是说过廖以航的父母赌博欠了不少钱吗，是不是他们拿走了？”
　　张静君摇摇头：“不会的，那是块旧表，而且都带了很久了，上面还有划痕，不值几个钱，根本卖不出去。”
　　看来找到廖以航一直游荡不走的原因了。
　　邵阳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郑冲不解道：“回去？怎么，这就完了吗？你不用去做点法事之类的，就让我们直接回家？”
　　邵阳听到他的话后，面无表情：“郑冲，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道士，我也不做法事。”
　　郑冲摸摸自己的头：“我就是那么一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可那个廖以航不会再出来追我们了吧？”
　　邵阳看了一眼张静君道：“不会了，现在我可以肯定，你们碰到的廖以航绝不是想伤害你们。不过今天不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你们先回去，以后再说。”
　　郑冲长出一口气，就算不是要伤害谁，那种被鬼追的经历他也不想再来一次。
　　许辰玉和邵阳把二人送回了家。在郑冲家楼下时，邵阳再一次摆出了他面无表情的招牌脸：“郑冲，我希望以后你尽量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打游戏看书做什么都随便，就是别再搀和到这些事里来了。”
　　郑冲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是，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好学习，绝对再也不乱来了！”
　　许辰玉内心再次凌乱不堪。
　　而之后送张静君回家时，她的父母早就在楼下找人找得心急如焚，看到自己的女儿后，立刻对着许辰玉千恩万谢。
　　他的内心这次终于平衡了一点。
　　这一切过后，二人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许辰玉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身边的少年却一直闭着眼睛睡得很香。许辰玉看着他精致的小脸和不怎么强壮的身体，心中感慨万千。
　　小孩儿还这么小，却总是这么辛苦，又要学习又要抓鬼，能应付得过来吗？每天上学上到那么晚，而且马上就快高考了，每天要完成那么多繁重的作业不说，还得抽空来解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真是不容易。
　　如果自己能帮得上他的忙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功力有限就写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