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吴大音

25、许老师归来

　　“其实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多交几个朋友而已，你可以不要对我那么戒备吗？”陈璐薇道。
　　邵阳放下了手中的漫画书，抬起头，用一双黑亮的眼睛直视她。
　　那眼神毫无感情，却直达心底。陈璐薇心中一颤，饶是她这样向来沉稳，比大人还大人的心境，被邵阳这眼神一盯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向你保证我没有恶意，如果你听家里人说过的话，应该知道，你我两家从祖上几辈开始就有过接触了，所以……”陈璐薇解释道。
　　邵阳打断她的话：“我是知道这些，我也想起来了，我们小时候确实见过一面。”
　　“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啊，你居然还记得我。”
　　邵阳说：“所以我相信你说的话。”
　　相信她说的话？陈璐薇怔了一下：“那可太好了……邵阳，我还是刚才那句，希望我们以后能多以朋友的身份互相帮忙。另外，我想告诉你，陆衡的事我也清楚，而且说实话，陈家其实很感谢他，要不是有他这位守护灵，莲华女高也不会办得这么好。”陈璐薇说着笑了起来，“怎么样？现在我们彼此间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你将来如果遇上什么难题，都可以来找我解决，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帮你，相对的，如果我将来有什么事求助于你，也希望你届时不要拒绝就好。”
　　邵阳没做声，歪着头靠在椅子上。
　　陈璐薇接着道：“你不用担心，绝对不会让你帮我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这一点我可以用人格向你保证，再说了，如果我真这么做，我家里首先就不会放过我。而且，我更多还是想多认识几个朋友，咱们就当是朋友之间正常的礼尚往来吧，好吗？反正你又不会少块肉，也没什么损失……怎么样邵阳，给句话？”
　　邵阳看似漫不经心，随即沉思了几秒，点头同意：“好吧，成交。”
　　成交？陈璐薇嘴角不自觉抽了两下。这两个字说得，好像把自己的友谊当东西给卖掉了一样。
　　此时，李泽恺三人取完食物回到了座位上，一边夸着这里的食物种类多量又足，一边称赞大小姐挑的地方，哪怕只是一家自助餐厅也相当名不虚传之类的恭维话。
　　陈璐薇拿眼睛往桌上一扫：“你们还真是实在啊！好东西一样没拿，净挑能吃得饱的！你们是多久没吃过饭了啊？”她脸色立刻就不好了。
　　三人被说得哑口无言，他们拿的食物确实分量十足，桌上的摆着满满当当的盘子，全是各种烤肉，面条，水果，只有一小盘子是点心。
　　这也难怪，他们四个男生，三个是大胃王，这会儿还都饿了，自然挑能吃得饱的拿，李泽恺面前甚至还放了一盘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炒饭。
　　“这里最出名的是海鲜，哪个不比这些好吃啊？你们都没看见吗？”大小姐忽然觉得带他们来这儿吃自助餐还是有些浪费，应该让他们去吃地摊才对！
　　“吃海鲜？那不是麻烦嘛，再说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郑冲挠了挠头，那唯一一盘点心是他专门为陈璐薇挑的，他还以为女生都喜欢这些。
　　“我请客你们还怕麻烦？我带你们来这儿就是来吃好的来了！唉……幸亏这儿没有别人认识我，要不然我的面子往哪儿放啊！”
　　大小姐傲娇的站了起来，自己去找好吃的去了。
　　几人面面相觑。
　　邵阳没管那么多，有什么吃什么，根本不在乎是海鲜还是烤肉，剩下的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耸耸肩也开吃，拿都拿来了，不吃不才是浪费吗？
　　最终，一行人吃得饱肚圆腰走出餐厅，一个个心满意足。陈璐薇后来拿来的各式海鲜还是打动了诸位男生们的胃，什么三文鱼金枪鱼八爪鱼乌鱼蛋扇贝鱼子还有鲍鱼等等，但是最让他们心花怒放的是最后那盘油汪汪的小龙虾，最得他们的心，连陆衡这位不怎么食人间烟火的大仙儿都吃得满嘴流油。
　　经过这次饭局，众人都给了陈璐薇大小姐一致好评：不仅能坐着高大上的名车出入豪门，还能在自助餐厅里拿捏住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胃口，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饭后，男生们各自回了家，李泽恺依旧跟郑冲一路，陆衡自己回了学校，没再让陈璐薇费心管他们。大小姐不客气的招来了自家的司机，坐上豪车回家了。
　　邵阳独自往家的方向走。
　　冬天的夜晚很冷，他把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快步向前走着，耳边只有鞋子和地面发出的哒哒声。
　　刚才吃得有些撑了，走路一快肚子就有些不舒服，邵阳的眉毛略微拧了拧。
　　路上行人不是很多，此时，有人小小的发出了一声惊呼，向天上指去，周围的人都开始抬头看。
　　邵阳也奇怪地抬起头，忽然间觉得自己鼻子上一凉。
　　原来是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下来了。
　　雪花挺大，落在脸上立刻化成水，冰凉冰凉的。邵阳忍不住回想起那一晚，许辰玉骑自行车送自己回家的时候，那晚没下雪，但是刮着大风，可当时却并没有觉得很冷，哪像现在，冻得他只想赶快回到家里。
　　也不知道许辰玉家是不是也下雪了。
　　再过两天就该过年了，满大街都是人们忙着置办年货的身影，偶尔有几个不听话的孩子在路边扔几个摔炮，被家长吵几句，热闹得不行。
　　过年这几天是学生们唯一可以休息的日子，剩余的时间都得写作业，而对于高三党，连这唯一可休息的时间也要被大量的习题占据，这样一来，他们的寒假真的就跟没放一样。
　　在周围暂停营业的商店都还没开门的时候，邵阳他们就已经开学了。
　　新学期，除了学校讲课的老师，高三的学生是最先到学校的，整个一中现在只有高三这几个班在上课。
　　因为很多商店饭馆都没开门，大多数学生中午只能回家吃饭。但李泽恺不一样，他刚到学校就在宿舍里囤了一大堆从家带来的食物。
　　“你们俩关系要不要这么好啊！我都要嫉妒了！”放学后，郑冲看着李泽恺急匆匆要回宿舍的样子不满道。
　　“这不是没办法吗，陆衡又不能回家，我总得照顾着他点儿吧？你有什么好嫉妒的，换做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你拉倒吧！到时候你会管我才怪！”
　　李泽恺咧开嘴一乐：“你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还说！得了，你们快回去吧，我也回宿舍了。哎陆衡，等我一下！”李泽恺冲他们摆摆手，跟着陆衡走了。
　　二人一走远，郑冲把嘴一撇，冲邵阳倒苦水：“你看看他俩，简直都快过成两口子了！谁也不跟谁分开，看着真碍眼！你说他们俩关系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
　　邵阳无视他的抱怨，抬腿走人：“介意的话你也去找个人。”
　　“找什么人？你什么意思？”郑冲挠头。
　　高三开学半个月后，其他年级的学生才陆续回到了学校，校园里总算变回了原样。
　　这天中午，李泽恺跟陆衡依然好得跟新婚夫妻一样，在宿舍里过他们的“二人世界”，邵阳和郑冲则窝在外面的饭馆里吃饭。
　　两人坐在小桌子旁边吃着东西边聊天。
　　“邵阳，我现在特别怀念学校之前人少的时候，感觉这片地方就是咱们的天下。现在大家都开学了，学校里简直成了一锅粥，哪儿哪儿都是人！”
　　“嗯。”邵阳哼了一声。感觉脚被人踢了踢，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瞪了郑冲一眼，“什么事？”
　　郑冲不怀好意的一笑：“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到底什么事？”这次他头都不抬。
　　郑冲向四周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十二中吧？”
　　邵阳点点头。
　　十二中也是一所高中，离一中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校园旁边是一片家属楼，不过因为没有像样的物业管理，总有小商贩趁着天黑在那里摆摊，地上经常堆满了垃圾和树叶，也没人打扫，街上的路灯坏了几年都没人修，周围环境很差，晚上都不太有人愿意从这儿过。
　　但是，在十二中另一边却有一条市内著名的小吃街，算是那片地方方圆几里内唯一的可取之处了，有时郑冲还会赶早跑去那条小吃街买早点。
　　今天他就去了，只是路上出了些意外，让他不仅没买成早饭，反而还饿了一上午。
　　“十二中那边好像出事了，”郑冲小声道，“我今天早上本来想去马记包子店买包子吃，结果跑到路口发现根本过不去人。你知道么，他们学校被人堵门了，我看见了，大门口挂着一条白横幅，用毛笔写着黑字，好像是有个学生在学校里被人打死了还是怎么，家里人在向校方讨说法。”
　　邵阳安静地听他讲，没发表任何意见，继续低头吃饭。
　　郑冲奇怪道：“怎么？你都不发表点儿意见？这可是死人了啊，你不感兴趣吗？”
　　邵阳眉头一皱，放下筷子：“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医，更没有恋尸癖，为什么要对死人感兴趣？”
　　“……”郑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吃你的饭吧。”
　　放学回家时，邵阳独自一人背着书包走在路上，突然很心烦。
　　这学期开学后，作业一天比一天多，今天老师就是看准他们明后两天的周末，又给他们布置了一堆要人命的作业。
　　书包忽然震动了起来，邵阳从书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有人打电话，不过刚拿出来对方却挂了。
　　原来他忘了把声音开开，上面已经显示了好几通未接来电。
　　邵阳把手机放回去，懒得看是谁打来的。
　　在放回去的一瞬间，电话再次震动起来，而他手指刚好点在“接受”上，只好直接接起来。
　　“邵阳！是我啊，你可算是接电话了！”
　　“许老师？”邵阳有些诧异，居然是许久未见的许辰玉！
　　听见他声音的一瞬间，邵阳感觉好像有人揪着自己的脑子，思想都变轻了，语气有些奇怪，“怎么是你打来的？”
　　许辰玉则被他的语气给逗笑了：“怎么？是我打的很惊讶吗？我可是中午刚下车就给你打电话了啊，你怎么一直都不接？”
　　“抱歉，我没有听到。你回A市了吗？”
　　“是啊，现在在家待着呢。我这次给你拿了很多东西回来，本来想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有的话上我这儿来一趟我把东西给你，不过现在好像有点晚，要不然你明天再来也行……”
　　“不，我现在就去找你。”邵阳说。
　　“那好，我把地址给你说一下，你一会儿直接来我这儿吧。”
　　邵阳挂掉电话，把手机握在手里。他的心情特别轻松，连走路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许多。
　　许辰玉总算是回来了，而且还记着给自己带东西，会是什么呢？
　　邵阳像个过生日的小孩，难以掩饰心中的期待一样，等着别人给自己送礼物，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起来。
　　仔细算算，他们两人接触也没那么频繁，却都感觉对方对自己很不一样。
　　许辰玉站在自家公寓的门口，看着那清瘦的身体出现在不远处，心中一阵激荡。
　　回家前总共就打了那么一次电话，之后两人连条过年短信都没发过，许辰玉却已经确定下了自己的心意，就差还没有跟对方表白了。
　　不过他却不着急，他想再等等，等邵阳再大一些再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只要人还在自己面前就行，虽然自己不在意什么师生恋，但总要等到对方成年了再说，现在就先这样吧。
　　只是许辰玉不知道的是，邵阳内心也有跟他同样的心情，不过他本人不自知罢了。
　　邵阳看着特意在楼下等自己的许辰玉，心口有种奇怪的发热的感觉，脸也有点红。
　　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种心情就是见到喜欢的人后紧张加小激动，但邵阳可从来没紧张过，所以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太陌生。
　　他站在原地，看着许辰玉，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可总算是来了。”
　　许辰玉笑着来到人面前，拉着小孩的手进到了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