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吴大音

18、比试

　　许辰玉走到门口的小角落，惊讶地看着坐在这儿的邵阳：“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邵阳仰着脸看他：“二十分钟前。”
　　二十分钟前……这小孩儿长得这么显眼，自己刚才竟一直没注意到！
　　许辰玉暗自想着，挨着他坐了下来。
　　“你也是刚放学？”他问。
　　“嗯。”
　　“那你怎么不回家啊？难道你也是为了看他们打球？”许辰玉看他抱着书包，静静注视着场上的比赛的样子问。
　　过了几秒钟，邵阳开口：“我听同学说六中的实力很强。”
　　“是啊，你怎么知道……”许辰玉愣了一下，决赛时六中的对手可不就是一中吗？难怪他要来看……
　　“不会吧！”他瞪大眼睛看着邵阳，“难道你是一中的队员？”
　　要真是的话，下场比赛岂不是要跟他对打了吗？虽说只是打篮球，但许辰玉心里还是有些不忍。许辰玉看着他精致无比的小脸。
　　“不是我，是我同学。”邵阳说。
　　“你同学，是上次跟你一块儿的那个人吗？叫什么来着？”
　　“不是他，他只是候补，我说的是另一个人。”
　　“哦……”许辰玉终于放松下来，无所谓是谁，只要不是邵阳就好。
　　“刚才那个是谁？”邵阳突然问了一句。
　　“谁啊？”
　　“刚才跑出去的小孩，我看见你跟他说话了。”
　　许辰玉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个啊，那是我学生……”
　　“你的学生？”邵阳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的神情。
　　“嗯，他放学没回家让我在这儿逮住了，我就劝他赶紧回去……啊对了，还没告诉你我换工作了是吧！”许辰玉摸摸头，“我现在在六中当老师，今天是被我同事叫来这儿帮忙带队训练的！”
　　邵阳听后点点头，把头扭了回去。
　　许辰玉心中生出一丝挫败感。还真是没什么能引起他的好奇心！现在小孩子们的内心越来越不好懂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心思尤其难猜。
　　邵阳盯着场上看了一会儿，伸手指了指其中的一名队员：“这个人是谁？”
　　许辰玉顺着他指出的方向看：“那是沈英杰，我们队的主力。怎么样，他打得不错吧？”
　　邵阳没吭声。
　　这时，站在场边的徐凯瞄见他们，走过来冲许辰玉招了招手：“我还想你跑哪儿去了，一转眼就找不见人！”
　　“抱歉啊，遇见个熟人。”许辰玉朝他笑笑。“你训完人了？”
　　徐凯扬了扬手里的记录表：“唉，别提了！真是的，都这时候了还犯这种低级错误！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到决赛的时候可怎么办！”
　　许辰玉干笑两声，正色道：“对了，我刚才在这儿见到了赵亮，他放学一直没回家，在这儿看队员们练球呢，不过刚刚一没留神跑走了。”
　　徐凯听后烦恼的挠挠头：“怎么又是这小子，他可真能闹腾！这几天我在操场上瞅见他好几回了，每次都是在我们训练的时候跑来偷看，我瞧他根本就是逃课跑来的！”
　　“真的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比赛完后这几天，而且每次我一叫他名字他就跑，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什么！”
　　许辰玉脸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徐凯神经粗，有什么烦恼说出来立刻就能抛到一边。话音一落，他的注意力就全放到了许辰玉旁边的邵阳身上。
　　“这小孩儿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俊……你不是六中的学生吧？”他指着邵阳问。
　　“啊，他不是！”许辰玉听后给他介绍，“他叫邵阳，是我以前的学生！”
　　徐凯诧异道：“你以前的学生？你以前教的不是女校吗？”
　　原来这是女生？！徐凯惊讶地看着邵阳。
　　“不是不是！”许辰玉赶忙改口，“我说错了！人家是男生！他是莲华女高对面那所学校的学生！我们认识而已！”
　　徐凯想了想，莲华女高对面的学生？
　　“你是一中的吗？原来你是一中的学生啊！”
　　邵阳这才点点头。
　　徐凯见状两手往腰间一叉，大笑两声：“怎么，难不成你这次跑来我们学校是想来做间谍？不过事先告诉你，你看到的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们比赛的时候绝不会放水！”
　　许辰玉伸手拍了他一下：“他不是队员，不参加比赛！”
　　徐凯摸摸脑袋：“这样啊……不过没事，只是来看球也行！怎么样，我们队实力可是很强的！你有没有被震撼到啊？”
　　许辰玉一脸拿他没辙的表情。
　　邵阳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场上的比赛没有搭理他，这时却出人意料的开了口：“我想跟他比一比。”
　　说着，他向他们示意自己要比试的人选。
　　两人顺他的手指看过去。
　　沈英杰？
　　徐凯诧异的看着他：“你要跟他比……打篮球？”
　　邵阳点点头，把书包交给许辰玉，站起身从看台上走了下来。
　　徐凯扯了扯许辰玉的衣袖：“他不是认真的吧？”
　　许辰玉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不过他从来没见过邵阳开玩笑的样子。
　　“他会打球吗？”
　　“呃……应该会吧，不是你说男生多少都会打篮球的么？”但是打得如何他可就完全不清楚了。
　　“那这应该不算下马威……”徐凯低声念叨着，向刚要下场的沈英杰走去。
　　场上的比赛已经结束了，队员们都下了球场。
　　徐凯叫住了沈英杰，向他说明情况，沈英杰听后看到了邵阳，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点头表示同意。
　　邵阳走到球场上，也没有做什么热身准备，直接来到了沈英杰对面。
　　比赛很简单，一对一的攻防战，看谁进球多。第一轮先由邵阳进攻，沈英杰防守。
　　一高一矮的两人面对面站好，等待哨声响起。
　　刚刚平静下去的球场再次热闹起来，场下的队员们都好奇地议论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沈英杰比试，因为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擅长打篮球的样子。
　　“这谁啊？是咱学校的吗？”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我没见过咱们学校哪个男生脸长得这么好的……呃……他是男生吧？”
　　“应该是，我刚才听见徐老师他们说话来着……不过他能打得过沈英杰吗？”
　　跟他们相比，邵阳的身材太过矮小，跟沈英杰站在一起后，对方的身高优势很明显，尽管沈英杰也不算特别高，也要比邵阳高出半个头。在他们眼里，恐怕邵阳身上唯一的优势只有那张脸了。
　　众人心中一致承认，面对这样一张脸，他们可能谁都不会忍心下狠手。但沈英杰除外。他摆好架势，举起双手像一颗高大的树挡在邵阳面前。
　　看着这样的差距，许辰玉也不禁替他捏一把汗。
　　然而事实证明，光用眼睛看有时是会出岔子的。几秒钟后，邵阳进球了。
　　场上的观众陷入了寂静。
　　“沈英杰！你给我把心态放平了！认真点儿！”徐凯把胳膊肘架在许辰玉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记录表扇着风，“哎小许，你还别说，这小孩可以啊！在沈英杰面前竟然能这么快进球！”
　　许辰玉将他的胳膊肘扒拉下来：“这我怎么知道。”
　　其实他心里也挺意外，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打篮球的邵阳，球技好得出乎所有人预料。
　　两人的对抗逐渐激烈起来，你进一球我进一球，分数一直不相上下。众人都被眼前这个容貌出众个子矮小的男生惊掉了下巴，毕竟沈英杰可是他们队里的主力队员，这个小个子居然跟他打得不相上下！
　　到了最后一轮，两人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次由沈英杰进攻，邵阳来防守。
　　从头至尾，邵阳的面部表情都没怎么动过，沈英杰却渐渐焦急了起来。徐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许辰玉刚想安慰他一下，突然又怔住了。
　　之前那股被他忘掉的怪异气息竟然再次出现！而且感觉仿佛就是从自己身边传过来！
　　不对！许辰玉扭过头，应该说就是从球场上传过来的！
　　可球场上只有两个人啊！
　　沈英杰要进攻了，他的神情变得非常微妙。场下的人群里，看到沈英杰露出这样表情的孙进紧咬着牙，双手握成了拳头。
　　十局终了，两人打成了平手。队员们一片哗然，都开始佩服起这个个子小小的男生。
　　徐凯依旧面色不太好：“这简直……这根本就是来给下马威的么！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大家解散！”说罢，回过头又开始训人去了。
　　许辰玉回过头，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没有消失。
　　场上的沈英杰低头站在原地，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孙进原本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安慰安慰沈英杰，可看到他的样子后，还是跟着人群走了。
　　邵阳没有多做停留，从场上一下来就向篮球馆门外走。许辰玉赶紧回过神来，跟徐凯打了声招呼，迈开长腿追了上去，在校门口追上了邵阳。
　　“你怎么跑那么快，自己的东西都不要了？”许辰玉把手里书包还给他，“不过真没看出来，你球居然打得这么好，是不是跟你同学一起练的啊？”
　　“算是吧。”邵阳淡淡道，把书包接过来背上。
　　许辰玉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已经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现在估计已经没有公交车了。”许辰玉说着，把他拉到一旁，躲过路边行驶过来的车子，“我用自行车带你，怎么样？”
　　邵阳二话不说点头同意了。
　　许辰玉挺意外，他还以为对方会酷酷地来一句“不用，我家就在附近”之类的话。
　　但是更让他意外的在后面。
　　见许辰玉一直看着自己，邵阳脸一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许辰玉无语的望着骑在自行车后座上的邵阳，他两手抓着车座，两脚向外翘起来，还仰着小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这样的情景实在有些搞笑。
　　“你的后座没有脚蹬，我又不会侧坐。”邵阳解释道。
　　“嗯……那好吧，不过你可得坐稳了，千万别掉下来！”许辰玉忍着笑骑上车。
　　天晚了，车也少了许多，路走得很顺畅，但两人一路上一直没怎么说话。
　　半路，许辰玉突然道：“邵阳，你打球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吧？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觉得不对劲才去跟沈英杰比试的？”
　　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场比赛在别人眼中可能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赛，但只有许辰玉发觉到，邵阳那么做根本不是为了和沈英杰较量，更像是在逼对方做出什么举动。
　　“算是吧。”
　　“……看来不是我的幻觉。”
　　“你感觉到了什么？”邵阳问。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有点像上次在医院里时的感觉……你是不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扭头问，“是不是……沈英杰身上出了什么问题？”
　　“是的。”邵阳平静地答道。
　　许辰玉叹气：“那严不严重啊？”
　　“还不好说。”
　　“不好说？那怎么办？沈英杰不会变成徐娇娇那样吧？”许辰玉担心起来，他实在是不想再遇第二个徐娇娇了。
　　“不会，”邵阳说，“还没到那个地步。”
　　可许辰玉依然没觉得安心多少。
　　说话的功夫，许辰玉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邵阳说的目的地。
　　“你家就住在这儿？”许辰玉打量着眼前的这片小区。
　　邵阳点点头，两手一撑从车上蹦下来。
　　许辰玉往自己身后一指：“真是没想到！我现在住的地方就在这条路的那一头，我们居然离得这么近！”他好像忘了之前的对话，爽朗地笑出了声。
　　看着他明朗的笑脸，邵阳也不禁微笑了一下，结果这一笑居然让许辰玉看呆了。
　　邵阳本来就长得很精致，笑起来后更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冷风一吹，许辰玉这才回过神来：“那什么……天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作业是不是还没写呢？”
　　“已经写完了。”
　　“哦……”
　　见许辰玉没再说话，邵阳转身就要走，许辰玉突然又拽住他。
　　邵阳不解地转过身子。
　　许辰玉把手松开：“抱歉，我知道这样挺婆婆妈妈的，但你回去之前我还是想问一句，”他抬起头看向他，“沈英杰的事情你真能解决吗？”
　　邵阳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能，我今天来六中就是打算先看看情况。”
　　“是吗……那就好。”许辰玉笑了笑。
　　“不过现在还不是解决问题的时候。”
　　“那要到什么时候？”
　　邵阳没回答，停了几秒钟后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事：“决赛的时候你会到现场来吗？”
　　许辰玉一愣：“决赛？应该会吧，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估计还会被徐凯硬抓过去当带队老师。
　　不过他干嘛要问这个？
　　“那天我也会去的，咱们到时候见面再说吧。晚安。”邵阳又冲他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哦，晚安……”许辰玉愣愣的应着，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