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未央》扑克塔

1、意料之外

　　夜深人静的时候被雷声惊醒，不二从床上坐起来，漆黑的夜色里，听到窗外的雨声，一如许多年前的那个雨夜，豆大的雨点落在自己额头上，脸上，衣服上，却在多年后淋湿了他的心情。
　　不二周助曾经无数次想像过与手冢国光的再一次相见。
　　或许在街上偶遇，手冢的眉眼依旧自信飞扬，看着自己，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去，未说一句话，或许，自己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温暖，看着他一如既往地嘴角带着笑；或许，再见时，我们已经有了陪伴左右的人，所以，只是对视了一眼后，就再见。
　　然而不二周助在走廊上透过教室玻璃看着那个在讲台上的身影，他只能忘记呼吸站在那里，望着那人的每一个动作，手冢依旧面无表情如同面瘫般惜字如金般站在讲台上，那一刻，不二顿时觉得四周的空气都消失怠尽，清晰的脸突然模糊起来。
　　不二安静的站在走廊里，脑内却异常清醒。抬眼，那人不经意的眼角正好看过来，熟悉的眉眼便撞进眼底，没有去记分开得时间，从心底认定着辈子遇不到了吧，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了，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已经不再去想起，一转身却发现，记忆好好的躺在心底，不曾离开。
　　不二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天开始下雨，豆大的雨水斜斜的砸下，在于世间接触的同时破裂不堪。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突如其来的大雨将所有人困在学校，有些人大声的叫骂着天气，有些人则安静的写作业，那场大雨下了很久很久，收拾好书包走出门口，没走几步却突然被人拉住，一把雨伞挡在头上，雨水顺着发丝滑下，过长的留海遮住眼睛，看不分明，他眯起眼想要看清眼前人。是手冢。
　　[呐，手冢。]
　　[嗯]
　　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眼神总是过分凌冽犀利，很少有温软的时刻，看人的时候总是能逼的他人气势弱上几分。而眼里的笃定，毫不动摇的自信从未缺失。
　　不二呐呐的说不出话，想了想，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见到不二的笑容时，手冢的眼神变得温和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像过去那般僵硬，也许是天色的原因，看过去显得柔软。
　　[你怎么来了？]
　　[雨太大，你没带伞]
　　下课铃响的声音拉回了不二的思绪。
　　他起身拿着整理好的教案准备去上课。不二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斗不过时间，它会将一切回忆都洗刷殆尽最后模糊不堪。说什么要永远记住的人和事，都只是它流转匆匆下的衰败诺言。年少时的过往是如此不真实，网球，夺冠，U-17,以及，手冢的离开。
　　没有选择走职网，其后的日子开始驱于平淡。大学毕业后不二一个人去坐地铁，到终点下车，又转另一趟，他看地铁人上人下，看光线打在人们脸上明明暗暗，看很多人的人生浮浮沉沉。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去哪里，于是只有一个城一个城得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精心照料着租房单间阳台上的仙人掌，仙人掌得花开了又开，而他的心空又空。
　　生命到这里，似乎忘了尽头。
　　年少的时候总是如此轻离别。有些事情还没正式宣告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自己回到母校当老师这点跌破多少人眼镜他不得而知，其实没有什么复杂的理由，他只是试图找回这些年刻意丢失的记忆。
　　如果说回到青学当老师是场意外，那么在青学里遇到同样当老师的手冢则是意外之外。
　　不二刚从办公室里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那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的面孔。
　　于是他站定，抬头看着手冢的脸。
　　[呐，手冢...你还好么]
　　声音一下消散在空气里。
　　时间的痕迹太深连像普通人一样的寒暄都是尴尬，憋了半天只能问一句"你还好么"，再也无法言其他。
　　手冢依旧只是看着他，没有回应。
　　[不二]
　　许久的阒静，手冢却突然开口唤他，一如多年前那般熟稔。
　　那一刻不二忘记了该如何回应。表情突地有些迷茫，手冢轻唤他名字的声音如同一声打开记忆之盒的咒语，许多零星的记忆如同电影般来来去去，拼凑成灰败的流年。
　　不二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手冢的情形。
　　那是在冬季，空气似乎能够冰封世界却吝啬的不肯施舍雪花的日子。拉着裕太到平时常去的球场打球，到的时候却发现球场有人在用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同龄的人正在和一个初中生模样的人对打。
　　不二有些诧异，由于天冷，一般情况下应该没什么人来的。
　　那时候的裕太还没有养成日后那种太过别扭的性格，具有一种坦率的可爱，因为被自己大冷天拉出来打球不爽的表情全部显示在脸上，看到没场地便在一旁拉着自己说着哥快回家。
　　而那时的自己却完全没法从面前的这场球赛中移开视线，目光锁定在球场上那个带着细边眼镜的茶发少年上，看着他发球，接球，还击，心中弥漫着一种兴奋感，那时候他在想，真的好想跟这个人打一场呢。风灌进领口，嗖的寒冷，不二反射性的拉紧衣领，好容易温暖过后再次睁眸，冰蓝色的眼眸印着从空中飘落的白色雪花，诧异的发现下雪了。

　　所有的计划都因为那场大雪无疾而终，可是想与那人打一场的念头却从未消失过。
　　与手冢的第二次相遇，是在第二年秋季，地点依旧是在网球场。
　　当他在众多新入部成员中看见那抹茶色时大和部长和龙崎教练正在对他们这一届新入部的成员强调着什么。
　　之后自由解散，高年级部员自由练习，而他们则开始了捡球生涯。
　　与手冢第一次对话，已是入部一个月之后。那时的手冢虽然想要收敛自己的光芒，可是完全完全不懂该怎么做，既不能融入同龄的集体，又因为锋芒过胜让部分高年级的分外眼红。这人永远不知道在他还在带着些许懊恼的表情站在一旁思索着怎么融入集体的时候，其实早已因为球技成为他们这批同年级新生中类似支柱的存在了。所以每次看到手冢那张几乎没什么表情过于僵硬的脸上露出类似表情的时候不二总觉得很愉悦。
　　那天手冢又被高年级的恶意刁难被留在最后收拾球场，约好英二他们一起去帮忙收拾。不二沉默的走到手冢身边，开始帮忙收拾，看着手冢因为看到他的到来而显现的惊讶神色，不二扬脸笑了笑。
　　[呐，手冢]
　　此时的他不知道为何这般喜欢唤这个名字，如同患了强迫症一般，一遍又一遍，着了魔地呼唤。
　　[我来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