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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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未升起而月亮尚还未完全消失的时候，小镇就已经开始苏醒过来。空荡荡的集市上工人在对搭起来的简易舞台进行最后的修饰，风夹带着未干的露水让每个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都不由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是孩子们已经聚集起来。笑声回荡在小镇上空，夏收节如同所有人期待的那样到来了，尽管并不是一帆风顺。
几天前被人杀死在酒馆床上的流浪魔术师、抱着死去多时的儿子的尸体依旧疯癫着不肯清醒的米娅、失去了女儿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泪洗面的安娜夫人、魔女的问候，不详像阴影一样笼罩在所有人心头，但人们仍希望着夏收节的到来能够带来好运。
教堂的钟被敲响，收割下的第一捆麦穗被送到麦仓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这一天会是上半年里最盛大的集市日和宴会日，而晚上会点燃竖在广场中央的篝火堆，将有一场盛大的舞会在这里举行。
“终于到夏收节了，这下我终于可以一直玩到半夜才回家而不被爸爸骂了。”穿着一条漂亮的金色裙子的凯莉几乎要唱起歌来，而跟在她身边的女孩子们都忍不住开始取笑她起来。
“是吗？那么去年是谁一到天黑就大喊着要回去了结果错过了后面的舞会？”
“咦，你知道吗？就是在去年的舞会上安格斯第三次向米兰达求婚终于成功了。米兰达还向我问起你去哪儿了呢，居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刻。”
“因为晚回家了会挨骂！”
“所以今年也要在天黑前回家哦，爸爸的‘乖孩子’凯莉！”
“我说你们都够了！”凯莉恼羞成怒地喊起来，女孩子们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嬉笑着跑开了。凯莉假装向她们挥了挥拳头气愤地说：“下次索菲娅生日我一定要送一只她最害怕的青蛙……或者什么时候直接把青蛙丢她头上，一定要让她当场吓哭……”
凯莉喘着粗气转过身，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还有一个金发的女孩在来的一路上始终沉默不语，甚至连一个微笑都不曾出现。“嗯？薇奥拉，你哪里不舒服吗？”她的脸上浮现出真正的担忧来。
薇奥拉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故作镇定的样子：“没什么，别那样看着我，凯莉，真的没事。”她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凯莉凝视的目光，假装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路边一个杂货摊上摆放的绒毛玩具。
凯莉耸了耸肩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同时沉默下去。
几年来孩子们的不断消失终于找到了原因，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被住在森林深处的魔女杀死的。尽管许多人表示难以置信，他们一直不愿意相信魔法的存在。薇奥拉的爸爸找到了那个魔女隐藏的地方，杀死了那个可恶的家伙把整个小镇从危险中解救出来。在得到了全镇人的感谢之余，今年的夏收节得以延续而不是被魔女的威胁笼罩。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薇奥拉除外。
爱莲这次是真的死了。两天前她和爸爸站在那个充满了蔷薇花香的房间里，面前是浸在血泊里的紫色头发扎着红色蝴蝶结的少女。她没有了呼吸躺在那里脸上却凝固着瘆人的微笑，而那把小刀还插在她的背上。
那个时候她看着面前的一切一下子从惊惶中清醒过来，一时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下了手。是她把爱莲杀死了，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几乎要崩溃。甚至连一只兔子都没有杀死过的她，这次居然杀死了一个人，她看着爱莲在自己面前慢慢停止呼吸却无能为力。
但是爸爸没有给她愧疚厌恶的时间，在爱莲死去的同时房间里所有的蔷薇刹那间变作了灰烬，镜子爆裂开来碎片飞溅。更可怕的是整幢房子都开始颤抖起来，从深处传来的咆哮一直钻到心底似乎要把他们吞噬。
“快！离开这里！”猎人惊慌地抓住了几乎跪在地上的她把她拽出了爱莲的家，几乎是他们踏出院门的同时背后就燃起了大火。火焰吞噬了院子里所有盛开得正好的红色蓝色相间的蔷薇，还有红色尖顶的小屋。木头在大火中噼啪作响，洋房红色的大门刹那间轰然倒塌。还有那些埋藏在厨房活板门下面的层层尸骨，曾经在这里发生的所有罪恶都被这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在那之后她曾试图回到那片森林，她确信她没有走错，她甚至还找到了那个摆放着枯掉的白色百合的无名坟墓，可是却再也找不到那幢红色洋房的废墟。那里只是一片林中空地，没有房子烧毁后的废墟，甚至连一朵蔷薇也没有。
爱莲和那个黑猫身体里的恶魔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但是爱莲的魔法在她背上留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时刻提醒着她这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噩梦。没有任何一个噩梦能够这么真实，她甚至清楚地记得黑猫教给她的每一个咒语，记得交换身体的魔法阵的每一个细节。
她告诉了爸爸她曾经被爱莲欺骗交换了身体的事，之前猎人怀疑的事都有了解释。那个可怜的魔术师是被爱莲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而杀死的，他们最后决定把曾挂在魔术师窗台下的蓝色碎布烧掉，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这起谋杀案最后也这样成为了一桩悬案不了了之。
但是她会背负着这样可怕的过去继续生活下去，薇奥拉强迫自己不去想在洋房里发生的一切，努力回应着凯莉的玩笑。也许凯莉会对她和之前判若两人觉得奇怪，但薇奥拉由衷地感谢凯莉没有追问下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在所有人的期待和欢呼声中篝火堆被点燃。男人们拉着琴，脸上泛着绯红的女孩们盯着人群中中意的青年轻笑，所有人都抛却了劳作一天的辛劳举着啤酒杯大声的欢笑。
她会像从前那样平静地生活下去，继续过着属于她自己的人生。在这个小镇上默默无闻地长大，有一个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然后默默无闻地老去，直到最后安静地在坟墓中沉眠。
薇奥拉凝视着天空中绽放的烟火，几天来第一次真正地微笑起来。
“真是吵死了，每年的这个时候这里的人都会像疯了一样大吵大闹一直到凌晨。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整个小镇的人此刻都围聚在中央的广场上，坐落在在小镇边缘的教堂显得无比的宁静，那些喧闹声就像隔了一层玻璃一样变得隐隐约约不太分明。一只黑色的乌鸦站在教堂墓园里的树梢上，用着少年的声音冷冰冰地说。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啊，人类的节日啊，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好奇过吗？”一只黑猫趴在乌鸦旁边伸了一个懒腰，满天璀璨的烟火投映在它金色的眼睛里。
“一定是因为你和人类呆久了才产生了‘好奇’这种无聊的东西。我们到底要在这里呆多久才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呢，黑猫先生？”乌鸦的话带上了一丝讽刺的意味，它甚至开始无聊地用喙梳理起翅膀上的羽毛来。
“今天是在这个小镇上的最后一天了，难道你就不想留下什么……特别的回忆吗？”
“我没有看出这个无聊的小镇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比起特别的回忆，我现在更想要的是安静。”乌鸦干巴巴地回答，“嗯，或者说，比起人类的节日，第一次被人类射了一枪不是更加难忘吗？”
“……”黑猫难得地被噎了一下，它无奈地跳到了地上对黑鸦妥协，“好吧，我们离开这里，到下一个地方去。听说那里的人会把猫看做神灵呢……怎么了？”它发现同伴并没有离开那根树枝，于是便停下了脚步仰起头凝视着上方的黑色身影。
黑鸦的眼睛在黑暗中形成了金色的两点。“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吃掉那个傻呆呆的女孩的灵魂，非要做把她变成魔女那么麻烦的事。”
“因为这个小镇上的人实在都太善良了，找一个新的魔女实在是太麻烦了。这个女孩她心里有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仇恨，只要利用这一点不就是一个完美的魔女人选吗？”
黑鸦撇了撇嘴：“但是你后来还不是后悔了，至少我没有看出这个女孩有任何魔女的天分。我还是更喜欢上一个孩子爱莲。”
“那是薇奥拉她自己的愿望，她成为魔女的愿望就是不再是魔女，真是一个矛盾的孩子。她的愿望要实现也不难，只要用一个小小的控制人心智魔咒让一个倒霉鬼让爱莲起了疑心就可以了。你知道我的前一个魔女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她一定会去让那个倒霉鬼闭嘴的。爱莲还总以为自己能像有魔力的时候一样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呢，可是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后面的一切就这样顺理成章，那个魔术师的灵魂算是代价，薇奥拉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想要的交换身体的咒语，也如她所愿那样和爱莲换了回来。”黑猫打了一个呵欠，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尾巴，“不过后悔也是原因之一吧，薇奥拉的确不如爱莲，属于我的小小的私心——别用那种鄙视的眼光看着我拜托——想让爱莲回来做我的魔女。爱莲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魔女，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
“那还真是可惜，你心心念念的爱莲最后还是死掉了……千万别告诉我你在为她感到难过。”
“等到我学会人类无聊的难过的那一天一定会是世界末日，我只是觉得可惜。最好的魔女没有了，为了不浪费我不得不吃掉爱莲的灵魂。而这个小镇也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黑猫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小镇中央冲天的火光——伴随着欢快的音乐，人们会围绕着篝火唱歌跳舞一直到天亮。“对了，你不考虑一下换一个魔女吗？”
“等到我的魔女学会她想学的复活咒语，我们的契约才算结束。想把死人复活还真是异想天开，最后活过来的是什么东西我才不会多管闲事呢。不过为什么我就碰不到像爱莲一样任何咒语一学就会的聪明孩子？复活的咒语再怎么难半年还没有学会也真是太慢了，我……”
“停停停停停！”黑猫急忙发话阻止了黑鸦倒豆子一样的苦水，急急忙忙地说，“我先走了，等到我找到新的魔女的时候再联系你吧。”然后它便灵巧地钻进森林里消失了，灌木丛只是微微地动了动很快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而被遗忘在树梢上的黑鸦看着黑猫消失的地方愤愤地拍了拍翅膀。
“混蛋，下次要是再来找我要什么药或者治疗的魔咒的话一定要提价一倍……不行，两倍。”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