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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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少女
荆棘刺痛了脚底，树枝勾住了裙子，森林里的一切似乎都在阻止着薇奥拉奔跑的脚步。森林深处寒意侵入肌骨，没有一丝鸟鸣，天地间似乎只有她的呼吸和脚步声，并且将一直这么单调地重复下去。她甚至以为自己跑错了地方。
当那幢洋房的红色尖顶终于越过树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薇奥拉才松了一口气逐渐放慢了脚步。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跑过了那座摆放着已经被晒焦的百合的无名坟墓，缠绕着红色和蓝色的蔷薇的铁制大门很快出现在了面前，上面沾满了清晨的露水。
大门敞开着，像是邀请着她进入。薇奥拉猛然间停下了飞快迈动的双腿，认真地凝视着洋房二楼的窗户。那里是魔女的房间，但她只看到了蓝色的窗帘飞扬。
要进去么？薇奥拉突然犹豫起来。如果真的有一个新的魔女的话，她就这样走进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她已经不是魔女了，那幢房子也不再会记得她的灵魂像上次那样为她指引道路。可是如果不进去的话……
“喵。”一声清脆的猫叫突然从庭院里响起来，把薇奥拉吓了一跳。她看到一只黑色的猫趴在一截断掉的树桩上，金色的眼睛带着一丝嘲弄看着她，就和之前一模一样。
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这才悲哀地意识到，她的生活已经重新陷入了和恶魔的纠葛。即便换了一个身体换了一种生活，即便一遍遍重复着欺骗着自己，她也没有办法斩断所有的过去。
“……是你吗？”她带着几乎流露到脸上的沮丧，轻声地询问。
黑猫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无声地凝视着她仿佛在警告她不要进来。它的脖子上的一圈毛奇怪地耸立着，这让薇奥拉想起了不久前被她掐死却没有埋葬的猫，她几乎是立即就确认了那的的确确是恶魔。
薇奥拉不死心地隔着一道铁门和庭院里的黑猫对视：“我只是想知道，那个新的魔女……是谁？”
黑猫眯了眯眼睛，依旧保持着沉默。森林不远处传来搜救队男人们的呼喊，鸟儿被惊起。薇奥拉失去了耐心，再也无法忍受心中升腾起的愈演愈烈的烦躁推开门，踩在了庭院里柔软沾着露水的草坪上。
黑猫终于从树桩上站了起来。它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凝视着薇奥拉，低沉地说：“你最后还是决定进来了，爱莲。”
薇奥拉，不，现在也许称之为“爱莲”了。她狠狠地瞪视着黑猫刻薄地说：“怎么，现在你终于不再装哑巴了？”
“毕竟你曾经也是我的魔女。虽然契约已经结束了，但是偶尔和你讲讲话也没有什么。”黑猫几乎立刻就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但这里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这里很危险。如果你刚才转身离开的话，你还能继续做你的薇奥拉，什么事也没有。但是你却进来了……”
爱莲握紧了拳头：“那又如何？我会死吗？”
“……要出去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爱莲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用你操心。”庭院里的蔷薇尽管开得茂盛，但始终像是被夏日的阳光晒蔫了一样有气无力病怏怏的。她随手揪下了手边的一片花瓣，慢慢地把它撕成了碎片。
黑猫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哦，不过变成了薇奥拉一个月而已，你现在怎么变得一点也不可爱了？”接着它懒洋洋地换了一个坐姿，“找我有什么事吗？”
爱莲的脸阴沉了下来：“我只是想知道，新的魔女是谁？”
黑猫摇了摇尾巴，没有立刻回答。“为什么你想知道这个？”它探究地看着爱莲，爱莲没有移开视线。
“因为她杀死了安德莉亚。是她杀死的对不对？”
“可是很奇怪，爱莲。那明明只是一个和‘薇奥拉’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孩。”
“哦，你以为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我还能继续做那个无知愚蠢的薇奥拉吗？”爱莲阴沉着脸说，“爸爸大概怀疑我了，他觉得我最近的行为很奇怪。这一切都是从出现那个新的魔女开始的。那到底是谁？”
黑猫灼灼的金色眼睛看着她，像是在思考什么。在爱莲快要失去耐心之前，它终于回答了：“很遗憾，契约约束着我我没有办法泄露魔女的身份。但是也并不是毫无办法，你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爱莲满脸狐疑地看着它，黑猫在爱莲出声质疑前就微笑着补充道：“放心吧，爱莲。我教给了我的魔女一个新魔法，她为了使用这个魔法抽取了所有的魔力呢。现在那幢小洋房里可是一点魔力都没有，就像一幢普通的小屋那样，任何人都可以大摇大摆地闯进去。”
恶魔是不会说谎的。爱莲下定了决心，终于推开了洋房的红色大门。她走上盘旋的楼梯，木头楼梯在脚下吱呀作响，黑猫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然后是长长的、两侧装饰着彩色玻璃窗的走廊，最后是走廊尽头一扇小小的房门，门前摆放着两束已经枯萎凋谢的蔷薇花。
真的，一路上非常安静，就连那个隐形的厨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爱莲站在她所熟悉的那扇木门前屏住了呼吸，黑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推开了门。
房门吱呀作响，但没有惊动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爱莲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露在白色的被子外面的一缕长发。
那是淡紫色的。
不好的预感浮现了上来，爱莲大步地走了上去，她神情恍惚地看着床上沉睡者的那个小小的女孩。淡紫色的长发、红色的蝴蝶结、苍白的面容、红色的睡裙。那是她自己。
不，或者说，那是她过去的自己。
薇奥拉没死？怎么可能？明明她亲眼看着她死在枪声下的，尸体被雨水泡湿……
爱莲很快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她看到那女孩的一只手放在被子外，看上去和床单一样苍白，而她的指尖紧紧地抓着一个红色的笔记本，上面有一层金色的光笼罩在上面。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当那个女人还是爱莲的母亲的时候，送给她的东西。而这个魔法，也是黑猫曾经教给她的，偷窥人记忆的魔法。
爱莲颤抖起来，是因为完完全全的愤怒，几乎让她从内到外都膨胀起来。她想也没有想便抓住了那女孩的肩膀，将她拽了起来。她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没有办法组成完成的句子。
“到底是谁，准许你偷看我的记忆的？”
II.魔女
破旧的大门慢慢打开，入目的依旧是灰色斑驳的墙壁。这是一条终年无法临泽在阳光下的贫民窟小巷，地砖被厚厚的土垢覆盖，污水横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爱莲提起了裙角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雨后留下的布满了油渍的水洼，畏缩地迈进了从巷口照进来的狭窄的阳光。
阳光是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刺眼的温和，爱莲眨了眨眼努力想把外面那个始终在阳光下的世界收入眼底，但她的病眼依然被刺激出了泪水。
白鸽在蓝得像宝石一样澄澈的天空里飞翔，还有鲜艳的花朵和欢笑的孩子，就像是一个八音盒一下子打开盖子把藏在里面的缤纷展现了出来。爱莲微微地笑了起来，不掺一丝杂质而是真真正正来自内心的喜悦。她仿佛彻底忘记了纠缠在身上的病痛，一路唱着歌走到了离那贫民窟不远的公园。
孩子们欢笑着牵着父母的手，只有爱莲是孤身一人。她仅仅是瞥了他们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走到了无人的秋千架上荡起了秋千。她紫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地纠缠在脸上，她的红裙子像火一样燃烧在风里猎猎作响。她越荡越高，甚至毫无畏惧地松开了握着绳索的手伸向天空，仿佛马上就能拥抱住太阳。
爱莲露出了一个微笑，但很快那微笑就如同冰雪消融一样散去了。她听到了周围人好像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一样对她的指指点点，轻声的带着恶意的议论一点点地啮噬着她的心。
“她绷带下面是什么？这么可怕？”
“那是传染病，离她远一点。”
“不洁的孩子。”
“怪人。”
“妈妈，我不要看到她。”
“真吓人。”
四周的人都远远地走开了，爱莲垂下了眼睛掩藏住里面的恨意。秋千越荡越低，最后慢慢地停下来，而她握着绳索的手心里渗出了血。
（你们……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你们有什么资格这样嘲笑我？我不稀罕和你们呆在一起。）
爱莲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流露出像野兽一般的愤怒。她尽可能轻蔑地瞪了那些默不作声窥视着她的人，无比傲慢地离开了那个秋千架走到沙坑旁边开始堆一座城堡。而其他的孩子把嫌恶的目光留给她，离她坐过的那个秋千远远的，仿佛只要碰到那个秋千就会传染上这样恶心的疾病。
爱莲沉默地用手把沙子聚拢来，好像每一粒沙都和她有天大的仇恨一样把沙粒粗暴地揉成一团。沙粒同样将恶意的坚硬回报给她，沙粒嵌进了她手心里的绷带，血迹斑斑点点地渗出来。但爱莲只是倔强地咬紧了嘴唇，把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拒绝着其他人的靠近。
人们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开做自己的事去了，爱莲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就像空气一样无声无息。她很快就觉得累了，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倦意浮现上来充斥了她的心。她的城堡总是搭到一半就倒塌，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歪歪扭扭地竖了起来，毫无美感突兀地矗立在那里。
等到爱莲终于意识到她该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爱莲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惊惶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路狂奔着回到了那个贫民窟里家。
妈妈已经站在了家门口，看到爱莲终于回来，她轻声地问：“玩得开心吗？”
爱莲在妈妈面前刹住了狂奔的脚步。她总是习惯将所有的委屈都埋在心里的，所以她像平时一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当然。”
但紧接着她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红裙子，已经皱巴巴而且沾满了泥土和沙粒，看起来肮脏不堪。爱莲的心沉了下去，她突然意识到她又给劳动了一天疲惫地回到家的母亲增添了负担。
（一直是妈妈照顾生病的我的，如果我再给她添麻烦的话，妈妈会讨厌我的。）
她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于是在接下来的第二天她拒绝了妈妈让她出去玩的建议。“我觉得一个人在家里玩更有趣。”
爱莲忐忑地生怕着自己的谎言被母亲戳破，但妈妈只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便什么也没说微笑了起来。“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些人，他们只是为自己活着。不出去……也无所谓。）
爱莲再也没有离开她的家，一直到她七岁。妈妈每天依然帮她换好绷带，用梳子梳着爱莲长长的头发帮她绑上红色的蝴蝶结，而爱莲日复一日沉默地坐在床上把那个金发娃娃抱在怀里，漠然地看着窗外灰色的墙壁。
“孤独吗？”那个金发娃娃咧嘴笑着，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她。
爱莲将那个娃娃举到了眼睛前，让它金色的头发像金子一样耀眼地闪光。“闭嘴……你只是个娃娃，你怎么知道孤独是什么？”
“难道你不是娃娃吗？”金发娃娃玻璃珠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妈妈每天将你像娃娃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可是你的里面只是破旧的棉絮。”
爱莲掰断了金发娃娃的头，里面填充的棉絮散落得到处都是。但那个娃娃断掉的头依然在无声地笑着，那张奇怪的凝固的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突然恨起自己的母亲来，因为她的母亲拥有着这个家所有人的爱。父亲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个字，连一个眼神也吝啬得不曾给予，只要一下班就醉醺醺地坐在房间里抽着烟斗，却只会对母亲露出最温柔的笑。家里始终是死气沉沉的，就连妈妈帮她梳头的时候也是沉默的。妈妈的手因为过多的活计已经粗糙不堪，但她的嘴唇依然保留着鲜艳的朱红在她苍白的脸上红得耀眼。她是这个阴沉昏暗的房间里唯一有颜色的东西。
爱莲突然意识到，只有母亲才是这个家里唯一活着的东西。而她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恨意开始瑟瑟发抖，她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她怎么可以恨这么久以来一直无怨无悔地照顾着她的妈妈呢？
但恨意一旦埋下了种子，就扎根在了心底慢慢地发芽壮大。直到有一天，爱莲终于才意识到，她的妈妈并不是无怨无悔，只是和她一样把怨恨隐藏在了温柔的微笑下。
只是因为爱莲看到了一只死去的黑猫。那只黑猫是被孩子们残忍地折磨死的，肚子被钝刀子一点也不利落地破开，一只眼球被挖了出来掉落在一边，尸体软绵绵地躺在垃圾堆里，而雨水冰冷地浇下来。
爱莲幻想着它曾经应该是一只美丽而灵巧的动物，快速敏捷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抓住老鼠。而这个毫无怜悯的小镇，满怀着恶意将它杀死了，并且将这样血淋淋的景象展现出来强迫给每一个人看。黑色的乌鸦在巷子里盘旋，对着黑猫的尸体虎视眈眈。爱莲只是觉得那只可怜的黑猫应该得到安息，犹豫了很久终于再次走出了家门，将它埋在了那个花园的秋千架下面。
爱莲带着满身的泥泞全身湿透地回到了家，她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妈妈失望的眼神，那样的冰冷让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她忘记了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她曾发誓成为一个囚徒，却像一个毫无诚信的人一样亲手打破了它。是她自己在摇摇欲坠的天平一端加上了最后一个砝码，她绝望地看到妈妈眼睛里最后的温柔在慢慢瓦解。爱消失了。
第二天晚上，理应已经下班的妈妈没有回来。爱莲等了整整三天，才隐隐约约地觉得妈妈这次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开始诅咒那只黑猫，固执地认为这一切不幸全是它带来的。
为什么它要死在那一天？
为什么它要死在能让她看见的地方？
即使知道不应该诅咒死者，即使知道明明是自己要把它埋起来的，但爱莲依旧无法停止责备那只猫，无法压抑住心里绵绵不绝的恨意。
爸爸总是将他赚来的钱花在酒和烟草上，只有妈妈每天努力地工作着用她微博的收入供给着三个人的生活，还有那些昂贵的药和绷带。她还要照顾她病重的女儿，日复一日地几乎将她累垮。她再也不愿忍受因为女儿突发奇想的任性带来的辛劳，于是她离开了。
妈妈抛弃了我？
不可能！那么温柔的、和善的、对任何人都那么好的妈妈，怎么可能抛弃她最爱的女儿？
爱莲坚定地认为妈妈只是累了，需要一个闲余的时间休息，她总有一天会回来和以前一样帮她换好绷带梳好头发，然后把那个红色的蝴蝶结漂亮地绑在头上。
爱莲努力地承担起了妈妈曾经做过的事，照顾着自己的同时还要照顾她酗酒的父亲。但他们仍然没有说过一个字，爸爸不曾拥抱也不曾感谢过她，也不曾责骂打过她。他可以跟柜子、镜子、椅子说话，却从来和爱莲说过话。
爱莲仅仅是痛楚了短短一瞬。到后来，父亲甚至不再出门，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抽烟。而药和绷带也越来越少，爱莲想起了妈妈说过“如果不吃药的话病会变得很可怕。”
等到妈妈回来一切都会好的，她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在最后一点药也被吃完的时候，那天晚上，爱莲终于听到了玄关微弱的开门声。许久开口，她的嗓音颤抖得可笑：“……妈妈？”
门口那个黑影透过桌上的烛光惊讶地看着她：“……爱莲？”
眼前的女人是陌生的，她看上去比以前体面多了，甚至称得上漂亮。爱莲瞪视着她，本想奔上去拥抱住妈妈的脚却牢牢地粘在了地上。是妈妈自己走了过来把爱莲拥入了怀里：“……对不起，爱莲。”有滴冰冷的东西滴在了爱莲头上，爱莲垂下眼睛沉默地盯着自己的鞋面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因为我而感到难过吗？
爱莲看到了妈妈脚底的白色皮鞋，看上去那么美丽昂贵。她突然意识到，她之前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半夜归家，穿着体面，带着一个巨大的包，身上还有香水的味道——明明妈妈以前从来没有擦过香水。
有个陌生的男人，妈妈准备永远离开这个家和他生活在一起。那些道歉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终于要下定决心抛弃她了。那个女人，那个可恶的女人。被压抑住的恨意像疯长的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心，爱莲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刀。
“……再见，爱莲。”她说了最后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爱莲出声叫住了她，然后在那个女人转身的一瞬间拿起刀子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喉咙。
鲜血喷溅了出来，女人尖叫着，但爱莲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不断地刺着她的喉咙，直到那个女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全身都浸在血里。她的白色皮鞋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散发出刺鼻的腥味。
爱莲蹲下身看着那个女人惊恐睁大的眼睛，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野兽的咆哮。因为你不爱我，所以我也不再需要你，就这么简单。
也许是听到了玄关的响动，爸爸的房间房门咔哒轻响了一下。爸爸从里面慢慢地走出来，眼神缓缓地移动到爱莲的身上。他的身体因为长时间浸泡在酒精里而显得憔悴瘦弱，但他这时的眼神却是清明的。
爱莲缓缓地站起来，脸上沾满了溅上去的还温热的血。她全身都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狂喜。
因为爸爸会生气，他会动手打她，会生气地对着她吼“这都是你做的？”，爸爸终于不再只关注着那个女人，他终究会承认她的存在。
但爸爸的目光由爱莲移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他呆滞了片刻，然后跪在了尸体旁边。他大声地嚎哭着，抱住了血肉模糊的那一团，拿背对着爱莲。他大声地呼唤着那女人的名字，仿佛这样就可以将她从彼岸呼唤回来。
“是我做的。”爱莲冰冷地说。
男人却只是稍稍愣了一下，继续充耳不闻地哭泣着。
不，别这样。停下来。
为什么不看看我？为什么那个女人就算死也始终霸占着你所有的爱？为什么你在这种时候还要证明着你并不爱我？
快停下来。
停下！
爱莲挥起了手中的刀子，再次向面前刺了下去。爸爸，很快也就沉寂了。
那两具冰冷的尸体，依旧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至死，也没有分开过。爱莲突然觉得恶心，她厌恶地别过头去，再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她扔掉了手里的刀子，沾血的刀子坠落在地上当啷地发出了一声脆响。
梦境就在那一刻被染成了鲜红，然后从刀子掉落的地方开始蔓延开裂纹。裂纹越来越大，直到像蛛网一样爬遍了每一个角落，然后梦境破碎了。薇奥拉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弹出了梦境不断地向下坠落着，直到最后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到底是谁，准许你偷看我的记忆的？”她听到耳边，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颤抖着说。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