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停战之后 ...
-
运输船在还没来得及上战场的“刚继城”号上落脚，可以说从停战消息发布的那一刻，全舰就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就连舰长继明都大松了口气。
去了二线的那部分海军队员也会回到“刚继城”，和呆在本舰和从“紫殿”返航的再造人士兵们团聚。唯一遗憾的事，去了“紫殿”一趟，一小半的人都没能再回来，不过竟然终于停战了，这点牺牲便显得弱化了起来。
玉生、XS69和WZ83拎着自己的行李走在熟悉的走廊里，气氛很轻松，人们都开始讨论后续的安排。
“之后香山工厂和乌镇工厂就会分开了吧？”
“乌镇工厂是隶属于卞钲的，我们可能会被带到那里去。”
“不要啊，那我就得和XS72分开了……”
“也不一定，他们应该会考虑一下个人意愿。”
XS69听了他们的讨论，小声在玉生耳边问：“不是吧，真要分开啊？”
“不太可能。”玉生明智地推测道，“卞钲和中周只不过是对再造工厂有赞助，实际上也没什么关系。而且，乌镇工厂也许可以去卞钲或者长乾那里，但是中周却不可能允许香山工厂落户啊。”
“那么，还是作为‘刚继城’舰员一同派遣的概率大些了？”WZ83问道。
“是啊。就是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玉生叹了口气，她的身份就算先用死去的WZ76掩埋，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要怎样才能完全从中央政府的眼皮底下彻底消失，还要再费一番功夫。当然，重新造一个相貌不同的身体再把量子化的意识传输进去，肯定是最彻底的；可是没有曲率飞船里的仪器，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做到这种领先新世界科技几十上百代的事情。
“无论去哪儿，都得需要钱吧。”WZ83有些郁闷地摸了摸下巴，“看来我得去好好赚钱了。”
“什么？！你还要赚钱？！我的天，你的钱已经够多了好吗！”XS69有些不满地说道。她向来有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恐怕是幸好再造人用不着在伙食和日常生活用品上费心，否则早就撑不下去了。
“就冲你这种一点不节俭的朋友，若钱不够多，那怎么行。”WZ83理所当然地昂首说道，一副“没有我你们怎么活得下去”的模样。
玉生不禁轻笑，她知道，WZ83是真的把他们当作生死之交了。美好的市民生活仿佛在向他们招手，然而至于她自己——也许还要再多费点儿脑筋。
“嗨，WZ83！”
WZ83停下脚步回过头，却发现竟然是那个买了他的二线名额的XS54。现在她可一点都不像是欠了很多钱的模样，身穿高档正装，手上戴着古式的机械金表，面目搭理得清晰整洁一丝不苟，倒像是赚了不少钱的大老板。
“海军二线果真是一个充满商机的地方，非常感谢你WZ83，能给我一个把产业发扬光大的机会。”XS54伸出那只戴着金表的手，表盘上的十二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十分耀眼。
WZ83愣愣地和她我了握手，有些难以置信地打了磕巴：“对……对不起，您……您是怎么？”
“量子模拟机产业，把神经元处理系统和量子技术合二为一，我的这项投资看来还是十分有远见的。”XS54不无骄傲地说道。
“哦，”WZ83睁大了眼睛，“真是没想到……”果真是香山工厂的神级人物，这项投资，恐怕很早就开始了，而去往二线只是一个多倍加速的过程吧。
“生活中时常有些事出乎意料。”XS54微笑道，“若不嫌弃，请到我的公司就职吧。”
—————————————————————————————————————————
WZ83高高兴兴地找到了他（失忆后）的第一份工作，而玉生也开始着手对她的一切资料进行彻底的修改。这是一项耗时极长的工作，多亏了WZ83慷慨援助，有了钱打通各方关系，再加上这场短暂的战争下来新世界也损失了不少人力物力，系统处于正在重启的薄弱阶段。
玉生不希望自己的身份给XS69他们带来麻烦，昨天见到XS78，可是安慰了他好半天。看得出来XS78对她失去一条右臂十分不满，不断地哭诉他对于WZ81害她被送去前线的无尽怨恨。
说起来，回到“刚继城”已经快两天了，却没见到WZ81。
现在她说不出来对WZ81有什么感觉。失望是肯定的，但永远也达不到因此而憎恨的程度。无论是琉萍还是WZ81，他都是无辜的，玉生没有任何理由去厌恶他的任何行为；然而相反，她却给WZ81带来了那么多麻烦，甚至于在她的身份被政府察觉之后，WZ81若被继续毫不知情地留在这里，恐怕迎来的终将是毁灭。
对于政府而言，WZ81的价值远不能和玉生相提并论，但为了消灭隐患亦或者以此威胁玉生，等待他的不是立即处死，就是被不断折磨以套取她的消息，以及作为人质用以威胁。而无论玉生会不会因此而去救援，WZ81最终都会失去生命——因为他缺乏价值。
一天后，“刚继城”号所有再造人舰员将被送往已经完成开拓的新行星上，作为第一批移民而落户，并接受端粒酶注射剂，从此成为真正的市民。这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无比美好，自然不用说。WZ83不断地念叨着他的新工作，仿佛瞬间XS54的产业就会遍布新行星一样。
但玉生并不想跟去，到一个相对封闭建设并不完全的行星，对她而言就像是瓮中捉鳖一样。要趁着机动部队还没有从她身边消失，先回到长乾去——或者离长乾很近又离卞钲有段距离的某个行星，再转到长乾去——找到曲率飞船，问题便能解决了。
她向上级部门提议，表达了这种意愿。WZ83舍不得他的工作，打算赚够了钱再去找他们，而XS69和XS78同意了。管理航母通信调遣的晖中校和她进行了谈话。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是觉得新行星太偏僻了吗？”晖是一个和蔼的女人，不太像是海军中校，倒像是一个严谨而和善的大学□□。
“不是。”玉生以一种战后归乡的忧郁说道，“我们打算，去西南部卞钲星域受战争影响最大的行星上，帮助当地居民恢复重建。”
“是因为战争？”晖略带同情地问道。
“……是。”玉生停顿了一下，垂下眼说道，“它改变人太多了。我无法想象，那些地方的同胞们会是什么样子。毕竟，乌镇工厂也是属于卞钲星域的。”
“我了解了。”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拍了拍她的左肩，“你们也不必太难过，建设，总会好的。”
下午，上级的命令下达，可以自愿报名支援西南部星域行星的恢复重建。玉生、XS78和XS69填报了受灾最严重、通讯几乎完全中断的甘核地。
—————————————————————————————————————————
支援前线的部队回来了。他听说一半的“金镰-7”舰员都死了，而查看幸存者的名单，并没有一个编号为XS76的女人。
传闻中，当时在场的幸存者看到XS76的攻击舰消失在了敌军的包围圈中，从那时起便再也没有见过。他无法相信，那个仿佛刚刚还承诺送他去二线的女人，却已经死在前线的“紫殿”号上了。
事实上，在二线安全的生活一点儿都不美好。WZ81整日整日地告假，躲在自己的宿舍里，满脑袋都被“刚继城”上发生的事情充斥着，怎么也无法解脱。
通过不断地、被迫的思考，WZ81不得不得出正确的结论：XS76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故意的、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她一直在对他好，那没有任何的错；所有的闲言碎语都是因为他自己恶劣的态度而起。换句话说，他根本是自找的。
而这极大地加重了WZ81的痛苦程度。是他亲自把这个——有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的——对他好的人送到了死神的身边，而死神毫不客气地收留了她。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恶魔。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活着。他觉得自己甚至不该存在。
WZ81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生前的XS76。那是个如此优秀的人，温文尔雅、能力高超的女人，她本来应该有美好的前途，和优秀如XS69、WZ83的朋友、体贴如XS78的情人生活在一起，到新行星上去开始新生活；然而现在……
真正应该去死的，是他自己吧！被众人所排斥的人，空有一副相貌而缺乏任何能力的人，应该代替XS76死去的他，为什么不自愿去支援前线，让XS76好好地留在二线呢！若是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会这么做；但那永远都不可能了。
WZ81猜测，想让他死的人一定不少，那么何不满足他们的愿望，直接去死呢？XS78一定会来杀了他的，他不觉得冤。是他害死了XS76，害死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飞行员之一，XS78和XS69一定会来杀了他的……
那些人是对的，他怎么可能配得上XS76呢。XS76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缺乏审美吧。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要让XS76好好地看清楚自己是种怎样残忍、恶心、令人憎恶的东西，相信她若早能看到，一定会躲得远远的，不至于因此而做出错误的决定——虽然这会让他极度心痛吧。
被她喜欢过的他，终于也开始变得贪心了吧。
WZ81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努力抑制住抽泣的声音。
才不呢，如果时光倒流，他才不会让XS76看清楚自己是什么鬼东西。他会永远赖着XS76，就像是藤壶永久地黏在船底，哪怕是令人鄙视地成为她人生最大的污点，他也要看着XS76安全地活下去——那得等到下辈子了。
下辈子，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WZ81突然直起身，目光终于转到桌子上的那把医疗队员防身的手枪上。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停战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