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孤舟青衣

7、7

　　说定了到常家去，三人便也不再此处再加耽搁。不过两个时辰便都收拾停当，准备出发了。

　　沈榭换了一身黑衣服，甩着宽袍大袖从客栈里跨出来，刚一出门就见门口停着一辆精致的小马车。

　　“喝！这马车哪来的？明明是那闺阁小姐坐的马车，挤进咱们去，恐怕是要散架的吧？”

　　常乐撇嘴：“这马车可不是给你坐的，这是专门为我们夭夭大师买的。看到那几匹马了没有？那才是七尺男儿的坐骑！”

　　沈榭暗暗摇头，你就巴结吧，哪天叫你知道你这位大师是个小妖怪，看不吓死你。桃夭夭倒是挺高兴的，三步两步的蹦跶过去打量那辆马车，又伸手掏出一串风铃来，挂在了马车的一角，回头问沈榭：“怎么样？”

　　“好看。”

　　后面又跨出一个大汉来，浑身的衣物都撑的紧紧的，显示出肌肉的形状来，长相嘛……往山路上一站，必定人人都以为是山大王下来抢劫杀人了。沈榭看到他，打招呼道：“常威啊，好久不见。”

　　常威规规矩矩的给沈榭见了礼：“沈二公子。”

　　这常威是常毅专门选给常乐的贴身小厮，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别人家的小厮哪一个不是选那眉清目秀，口齿伶俐讨人喜欢的？偏偏常毅怕那等小厮移了常乐的性子，叫他长不成一个伟岸男子，就挑了这常威。常乐每次看到这个站起来能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小厮，再对比一下人家的小厮，就忍不住要为自己长叹三声。

　　说归说，这常毅还是很能干的，除了长的高点不爱说话点，贴身小厮的工作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二少爷，沈二公子，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上路了。”

　　得，都是二！

　　桃夭夭摆弄了一下车角的风铃，轻巧的跳上了马车。常毅一挥鞭子，马车晃悠悠的行动了起来，那串风铃晃悠悠的，发出瓷器轻轻碰撞的声音。

　　车里布置的很不错，到处铺着软垫子，还准备了几样女孩子家喜欢的小玩意儿小点心什么的，免得车上的人旅途无聊。桃夭夭满意的拨弄了一下软乎乎的靠枕，觉得心情甚好。

　　常家所在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些距离，四人紧赶慢赶，总算在半个月之后到达了常家。常家虽然是武林世家，但更加有名的却是生意遍布天下，十分有钱，所以上一任家主去世的时候才会闹的格外的凶。因为按沈家的家规，所有生意都归拢到下一任家主手里，其他族人虽然也可以依附家中过活，但是命脉捏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儿总是不好受的。

　　常乐先下了马，和门口的人交谈了几句，明显松了一口气，回来对两人道：“南边接了一笔大生意，要大哥去拍板儿，这段时间都不在家里。”

　　说话的功夫，门口就跑出来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来，穿着一身蓝布的衣裳，显得格外的和气，到了跟前儿先给三人挨个行了礼问了好，才笑道：“二少爷，您回来了。大少爷走之前交代了，虽然他不在家，但是您回来了之后还得回那个院子里去住。我这就叫人把少爷的行李送过去。”

　　不是常忠故意在大门口说这件事，实在是前车之鉴啊。只要让常乐进了别的院子，他就能找出千百般的理由不挪走。

　　常乐现在可不怕，乐呵呵的道：“我知道了，忠叔，你安排一下住处，他们两位是专门来见识一下咱家这鬼屋的。”

　　常忠看着他长大，见他这样就知道是有了什么依仗，也不多说什么，叫常毅引他们去厅中奉茶，自己去叫人安排房间了。

　　趁着喝茶的功夫，常乐详细的给他们讲了一下这次闹鬼的事情。

　　那个院子当初住的倒不止一个姨娘，但只她一个是怀了孕的，当时那位姨娘正是得宠的时候。常乐的母亲并不是一个有手段的女人，被那女人打压的厉害，那时候连常毅都还没有出生，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夫人的地位不保。偏偏那姨娘怀孕到六个月的时候滑了一跤，流产了，大人孩子一个也没有保住。大家都传说是夫人害死了他们，常老爷也颇冷淡了一段时间她。现在那个院子里闹鬼，自然就有家里的老人联想起这件事情来。

　　“不是我为自己的母亲遮掩，”常乐敲着手里的杯盖子，“救我记得的来看，我娘那个人啊，心软又胆小，平常一点点事情就能把她吓得眼泪汪汪的，又一点武功也不会，我实在很难相信她会害死那个姨娘。”

　　“如果不是对人间过于牵绊，一般不会有鬼留在阳间的，”桃夭夭托着腮，回忆师父以前告诉她的东西，“而且她死的那会儿，连你哥哥也还没有出生，这都二十多年了，哪里有现在才出来作乱的道理。”

　　“而且只是在院子里苦呀哭的，根本没有攻击力，哪有这样报仇的？”沈榭也觉得不太像是那位死去的姨娘作乱。

　　常忠已将安排好了三人的住处，反正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三人决定，干脆先好好歇歇，晚上看一看便知道了嘛。沈榭和常乐的房间都安排在了小院子里，桃夭夭是女孩子家，不好和他们住在一起，常忠特意找了个离这里近些的院子给她住。

　　到了晚上，三人聚集到小院子里，可惜一直等到后半夜，也没听见常乐说的哭声。桃夭夭困得打了个哈欠，就算她是棵树，但熬夜也会长黑眼圈的啊。常乐也有些不好意思，拖着人家等了大半夜，结果啥也没有，这鬼简直是和他作对嘛！

　　“要不先回去休息吧，今天说不定不会来了。这鬼啊，看来也是欺善怕恶的主儿，看见我有帮手了就怂了。”

　　沈榭突然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两人仔细听，风里果然传来一阵阵的小声说话声。三人循着声音走到了常乐住的那间屋子门口，传来的声音也清楚了些。

　　“那个圆圆脸骂咱们哪！”

　　“他就是个胆小鬼，不用怕他。上次咱们办丧事，哭了几天，他就吓得要死啦！”

　　“不过他哥哥是真的厉害呀，上次老四差点就被他逮到了！”

　　“是呀是呀，他一下子就转过来，把我吓死啦！”这个声音细细的，想必是那个老四。

　　“真的呀？那你怎么跑掉的呀？”

　　“我一下子就钻进墙里面去了，就逃……呀！！”老四回答了才觉得不对，这声音不是他们几个的呀，一转头就看见桃夭夭三人蹲在他身后，四个小人儿吓得满屋子的乱转。

　　四个小人本来是想钻回墙里面的，没想到往日像豆腐一样的墙面，居然变得像是铁铸的一样，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四个小家伙只好在满屋子里找藏身之处，不过一会儿便都藏进了房间的大柜子下面的缝隙里。

　　“这就是宅子里的鬼？”沈榭显然觉得这些小人儿很有趣，坐在石桌上看着他们忙成一团，完全没有起来“捉鬼”的意思。

　　“嗯，严格来说不是鬼的，这是宅妖的一种啦，性格很温和的。”桃夭夭转出门去将他们刚刚吃的点心端了一碟进来，跑到大柜子面前蹲下来：“嘿，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们了，不如出来我请你们吃点心？放心啦，我不会害你们的。”

　　“大哥，她说请我们吃点心！”细细的声音，显然又是老四。

　　“白痴！出去了他岂不是就把我们抓住了！”

　　“就是就是，你就知道吃，她肯定骗我们的！”

　　“可是，她能让我们钻不进墙里面去，待会儿把柜子挪开了，我们还是要被抓住的。”

　　……

　　四个小人在下面商议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出去看看情况。

　　“那你让后面那两个人都出去，把门关上！”一个小人儿开始谈条件了。

　　沈榭和常乐知趣的走出门去，将门掩好。

　　常乐一屁股坐在了石桌上，哭笑不得：“我的天啊！就是这么几个小人儿，把我吓得要死。说出去，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啊！我哥一定会用更残酷的手段来折磨我的！”

　　沈榭安慰的给他倒了杯茶，以表同情：“其实我觉得这些小人儿挺有趣的。”

　　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桃夭夭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坐到了石桌边。接着天上的月光，沈榭看见她手里端着的小碟子里坐着四个小人儿。

　　这四个小人儿不过两个指节高矮，穿着打扮都和常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头发。这四个小人儿都长着一头蓬蓬乱乱的头发，显得脑袋特别的大，就像小竹棍上插着个鱼丸子一般。从上面往下看，就像盘子里有四个乱蓬蓬的绒毛球，一个灰色、一个红色、一个绿色，还有一个紫色。

　　“诺，”桃夭夭挨个指着盘子里吃点心的小人儿给他们介绍，“这个灰头发的是老大，红头发的是老|二，绿头发的是老三，紫头发的是老四。至于名字，额，灰毛、红毛、绿毛、紫毛。”

　　常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绿毛？长霉了啊这是。”

　　盘子里的小人儿立刻对他怒目而视，绿毛将嘴里的点心顺下去，清了清嗓门：“胆小鬼！”

　　别看这小人不过两个指节高，嗓门可真不是盖的，常乐的脸都噎绿了。

　　沈榭看的有趣，将另一个盘子里的点心拿了一块给他们。四个小人一起过来抬着那块点心放好，红毛跑到盘子的边缘，对沈榭行了个礼：“多谢！”

　　沈榭见他一张脸只有一点点大，却一脸的严肃，更加觉得有趣起来，一本正经的跟他寒暄：“一点小礼物，不敢当个谢字。” 一个要谢，一个推辞，两个身高完全不是一个当量级的人，居然就这么寒暄了起来。

　　忙着啃点心的绿毛翻了个小白眼，二哥就是个木头脑袋，人家明明是在逗他玩儿来着，这样寒暄到哪一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