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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捉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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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一日后,穆婷便整日里提心吊胆。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找娘家人帮忙。偷偷捎信回家,让她哥哥帮忙去查了下沈榭的朋友们,但报回来的消息都说没有见过沈榭的踪影,沈榭失踪的那段时间这些人也都没有出过远门。
“婷婷,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是昏了头了吗?要是沈珂知道你杀了他弟弟,你有没有想过会怎么样?”穆思翰压低了声音,他接到妹妹的信立刻就到断刃山庄来见她。他简直要被这个妹妹给气死了,往日在家的时候看她也是百般的伶俐聪明,怎么嫁人了之后却尽出昏招?沈榭是那么好杀的吗?
“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样下去整个山庄都要成他的了,将来,将来我可怎么办?现在事情已经做下了,你就不要再骂我了,还是想想怎么遮掩吧。”
“遮掩?”穆思翰看了她一眼,“怎么遮掩?你也说了,毒药是你看着他喝进去的,小翠也去看过他真的咽气了,也就是说沈榭肯定死了。那你有没有想过,谁带走了他的尸体,谁就肯定知道他死了!而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怎么遮掩!往哪里遮掩!”
……
那天他们商量了一下午也没有什么对策,只好暂时选择按兵不动。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始终没有沈榭的消息。长时间的没有消息之后,穆婷心里倒慢慢的安定了下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小翠失踪了。
她安下心来,也有了闲心做别的事情,那天穆婷突然想在房里的美人瓶里放些花来换换心情,便让小翠去花园子里摘一些。小翠是她的陪嫁丫鬟,从小伺候她到大,素来是最知道她的喜好的。可是直到午饭时间,小翠都没有回来。穆婷派人去花园子里找,却没有找到。那天守花园的人确实见过小翠进花园,但是不是出去了却没有映像。
后来沈珂知道她的贴身丫鬟失踪了,也派了人来帮她找,但小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没有踪影。自那之后,穆婷执意加强了花园的守卫,并且再也没有进过花园。因为最后见过小翠的人说,看见她正从花园子里那棵桃花树下面过。
穆婷坐在黑暗里,自从小翠失踪之后,她就很难有一夜安稳的睡眠,总是睡到一半儿就醒过来,然后一直坐到天亮。只披了一件薄衫的身体已经有些冷了,她却完全不想叫丫鬟进来掌灯。沈珂常常在书房里过夜,并不到她这里来,而她,在这样不断猜测着他有没有发现自己杀了沈榭的时候,也并不想见到他。
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哪个丫鬟发现她醒了。穆婷掀开腿上的被子,准备下床去。忽然从外间咕噜噜滚进来一个东西。房里没有点灯,穆婷也看不太清楚,只看到是一个圆圆的东西,后面还拖着条尾巴。
没等穆婷叫人进来,那东西已经一路滚到了穆婷的脚下,正好这时候窗外的月亮从乌云后面钻了出来,月光照进窗户,正落在穆婷的脚下。穆婷低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脚边一张惨白的脸,那滚进来的东西,居然是小翠的头颅,长长的发辫拖在得上,沾满了灰尘还夹杂着几片落叶。那头颅上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几乎让人觉得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一般。见穆婷看过来,小翠裂开嘴笑了起来,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嘴里涌了出来,她含混的叫着穆婷。
“夫人,二庄主来了,小翠是来通报的。咯咯,你要不要见见他啊?”
穆婷吓得几乎僵住,抖着手脚缩回了床的最里面,嘴里语无伦次的叫着“不要”。桌上的蜡烛这时候突然亮了起来,却不是平日里那种暖黄色的火焰,那火焰是青白色的,跳动的火苗映的屋子里的东西都透出一种惨白色来。
穆婷惊讶的抬头看向桌边,桌边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服,上面沾满了泥土。那件白衣,穆婷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它曾经在她数不清的噩梦里出现过。视线缓缓的上移,脏污的衣物、沾满泥土和血迹的双手,纠结凌乱的头发……
“沈、沈榭……”颤抖的嘴唇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来,穆婷死死的抓着手里的被子,仿佛这样会更加安全些一般,墙上的凉意仿佛顺着背部蔓延了过来。
青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仿佛肌肉已经僵硬了,这个笑容显得诡异而恐怖:“穆婷……”
“啊——”穆婷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尖叫了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沈榭脸上的表情一顿:“不是吧!我都还没开口!”
烛火跳了一下,恢复成了暖黄色。桃夭夭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走到床边去看了看穆婷,听沈榭这样说,她有些无语:“她心里最怕你,你的恐怖程度当然比小翠高多啦。我看要是再吓一会儿啊,她就要直接被你吓死啦。吓完了人,咱们走吧?”
再看沈榭身上,哪里还有泥土血迹,原来都是桃夭夭使了障眼法的缘故。沈榭走到床边将地上的西瓜抱了起来,拍了拍,道:“那就走吧,正好这西瓜可以带着路上吃。”
“嗯!”桃夭夭笑起来,眼儿弯弯,他们去仓库里挑西瓜的时候可是特意选了一个看起来最甜的!
两人趁着夜色溜出了断剑山庄,到了大门外,沈榭还很感叹的看了一会儿断剑山庄的牌匾。桃夭夭很不合时宜的在一边破坏气氛:“为什么你们山庄叫断刃山庄啊?断刃断刃的,不是很不吉利吗?”
“这座山叫断刃山,建造山庄的那个庄主嫌起名字麻烦就直接用了。”沈榭的情绪被打断了,再也接不上来了,只好抬脚往山下走。
断刃山庄建在山上,这会儿要下山还颇有一段距离。大路上布置的有山庄的暗哨,两人为了隐蔽事物缘故便不能从大路走了,只能从较远的树林里走。树林里的路况比较糟糕,桃夭夭这只娇气的小妖怪走了一会儿就不想走了,在后面扯着沈榭的袖子:“走不动了,走不动了!”
沈榭无奈:“你不是妖怪吗?怎么连我这个凡人也比不上啊?”
“那妖怪就不能走不动吗?我是树妖啊,你见过哪棵树会到处跑的?”桃夭夭皱眉,作为一个化形时间不长,又老是跟着一个比她更懒的师父的小妖怪,她真的不习惯走远路。
沈榭想来也是,树嘛,大多是一辈子长在一个地方的,大约很少有像桃夭夭这样要到处跑的。又想到她近段时间在阵法里陪着他,半句也没有提过长久呆在阵法里会折损修为的事情,心便软了下来,笑道:“这样,我背你下去怎么样?”
桃夭夭摆摆手:“那多费劲儿啊,我有轻松的法子,手给我。”
沈榭伸出左手来,桃夭夭喃喃念了几句法诀,整个人都化成一条光带,在沈榭的手腕上绕了几圈,化成了一个手镯。镯子并不是女子带的那种精致美丽的那种,这个镯子颜色朴素,上面雕着几朵桃花,并不显眼。
“怎么样?省事多了吧!”桃夭夭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点小得意,“我特意变了一个不太显眼的镯子呢!”
沈榭晃了晃手上的镯子,他向来不爱带这些饰品,连冠带尚且不耐烦,只肯拿根发带束了头发。没想到现在却像姑娘家一样,戴上了手镯。不过听小妖怪这么得意,算了:“是啊,省事多了,真是个聪明的小妖怪。”
镯子在他手腕上自己晃了两下,大约是在表达被夸奖的高兴。沈榭笑了笑,接着往山下走去。
天亮时分,丫鬟们进屋去伺候穆婷起床,却发现她脸色青白的晕倒在床上,被子扔在一边。房间的窗户大开着,冷风呼呼的往里吹进来。
“夫人!夫人!哎呀,快去回禀庄主一声,请大夫!”小翠进走后,另一个丫鬟鸳儿就领了她的差事,当了穆婷房里的管事丫鬟。这会儿忙叫了几个丫鬟过去帮穆婷盖好被子,等大夫来诊治。
过了不久,去请大夫的丫鬟便带着人回来了,去请庄主的人却迟迟没有回来。鸳儿一边请大夫来诊治,一边心中感叹。看来夫人实在不得庄主的欢心,一年到头不来几次,还可以推说是庄主身体不好,如今夫人病了,巴巴儿的使人去请也请不来,可见庄主是真的不把夫人放在心上了。这要是庄主那一日再抬一位姨娘进来,恐怕夫人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那她们这些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就没有体面可言了。
鸳儿想心思的时间里,王大夫已经诊治完了。王大夫站起来走到桌边提笔写起药方来,鸳儿忙赶过去问穆婷的情况。
王大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道:“莫要担心,莫要担心。夫人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又有些着凉。老夫开个方子,吃两日药就好了。”
“劳烦大夫了,”鸳儿接过方子,又拿了打赏的银子来,“王大夫到厅里吃杯茶吧。”
王大夫摇手道:“心领了心领了,只是庄主叮嘱老夫诊断完了,就立刻去书房给他回话,实在不敢耽搁。”
鸳儿听了,心里高兴起来,看来庄主还是看重夫人的,送走了王大夫,回来照方抓药不提。
下午时分,穆婷醒了。她一醒来就说昨天晚上见到鬼了,非要让人去道观里请人来做法事。丫鬟们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又派人去请沈珂。到了晚间,沈珂才到穆婷这里来。他来时,穆婷的精神不好,但还是不停的说着要请道士来做法事,旁边的丫鬟都在劝慰她。
见沈珂进来,丫鬟们都退到一边垂首侍立。沈珂走到床边,便有丫鬟搬了凳子来给他坐。他坐下来,打量了一会床上散着头发脸色苍白的穆婷,开口道:“夫人这是怎么了?突然要请道士来,那些都是些骗人的把戏,当不得真的。”
穆婷急急的扯着沈珂的手:“相公,是、是真的有鬼啊!我看到了!”
沈珂任由她抓着,耐心的问:“夫人看到什么样的鬼了?吓成这样。”
“是、是……”穆婷一下子噎住了,她看到的是沈榭,可这能说吗?
“夫人不要怕,”沈珂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又给她掖了掖被子,安慰道:“别说鬼神不过是无稽之谈,就是真的有,冤有头债有主,也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穆婷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榭打断了。
“夫人好好休息吧。”沈珂站起身来,又嘱咐丫鬟们:“夫人病着,难免心绪不宁,你们在夫人跟前伺候,要多多规劝夫人,不可助长这府里的不正之风。听到了吗?”
“是。”丫鬟们齐齐答应了,沈珂才抬脚往门外走去。
鸳儿抬头看了沈珂的背影一眼,总觉的最近庄主变得越来越……怎么说呢,就好像一直蒙着灰尘的宝剑在一点一点的被擦拭干净,露出锋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