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天下》凰誓凌

4、第四章

　　“这是薛老爷亲手写的罪状，再加上现场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吗？”海棠又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这是你的好伙伴李四的揭发信。早在一个月之前他就已经被官府抓到，曹大人承诺过只要他交代出与你合作杀人的经过他就可以免受死刑。”

　　海棠看了一眼这信纸，然后把他摊在陈冲面前，啧啧道：“看来你被出卖了。”

　　“他……”陈冲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熟悉的字迹：“这个王八蛋，他竟然出卖我！”

　　“陈冲，如今已经证据确凿，如果你选择投案自首的话官府一定会从轻发落。”海棠道。

　　“哼，我要走谁都拦不住我，就凭你们？！”他正准备转身离开，一刀便已拔刀。陈冲身上挨了重重的一刀，他还没有来得及痛苦呻吟，就已经没有了呼吸，坠入了湖里。

　　“唉……可惜了这清澈的湖水。”海棠小声道。

　　一刀微微低下头去，对她道：“下次不让人掉下去了。”他的脸色虽然还是有些严肃，但已经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海棠看着一刀，因为得到他的关心而开心。不经意间瞟见湖里的那具尸体，她赶紧转过身去。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学武的地方跟一刀他们有所不同，她并不会见到杀人的场面，也不怎么见到尸体，除了当年。那年，海家被灭，她在死人堆里待了七天……

　　“海棠，习惯就好了。”一刀早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但身为大内密探，他们会经常见到尸体，这是必然的。他不敢向她承诺什么。

　　毕竟，他现在是她眼中的二哥，她对他只是兄弟之情，以后的以后，他不可能一直保护她，所以，不会再让她看见这么血腥的场面这种话，他不会说，因为他做不到。

　　“嗯，”海棠顿了顿，应道：“我会的，谢谢你。”

　　一刀心中一苦：“且别说我们同门，单是你的一声二哥，我就有责任照顾你。”

　　海棠低下头去，心中有小小的失落。难道……真的仅此而已吗？

　　“今天不用进宫吗？早上我还以为你进宫去了。”

　　一刀摇摇头：“那个皇帝暂时死不了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海棠咯咯的笑了：“你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吧？”

　　“骄奢淫逸，昏君而已。”一刀道：“不值得。”

　　“那你的事情办好了吗？”海棠问道。

　　“还没。”他应道。

　　“那你这么忙还留在我这个小小的天下第一庄，就值得了吗？”海棠打取道。

　　一刀一怔，赶紧别过脸去：“你不懂江湖。新庄主上任总有人会胡搅蛮缠的。”

　　海棠道：“那你就来了？”

　　“………我去见了张进酒，他有了一点线索。”

　　“是伯父的事情？”海棠收起笑容：“什么线索？”

　　“我爹去世之前曾见过少林的了空。”

　　“了空大师？”海棠猜到：“那你下一步就应该去少林了，或许了空大师会知道伯父当年的情况。”

　　“不，我暂时还不能去。”一刀看向海棠：“在张进酒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我不会贸然前去。我必须要知道，我应该对了空是个怎样的态度。”

　　海棠道：“难道了空大师和伯父是故交？”如果不是故交的话，一刀一定不会顾及那么多。
　　“如果他真的跟我爹的死有关，我绝对不会留情。”他点了点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线索变成了他们共同关心的事情。一刀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些事情，除了海棠。而海棠，也一直在留意着一刀这里的情况，她知道报父仇对他来说很重要，她很希望自己能够帮上些忙。

　　或许，这在旁人看来，在他们彼此看来，这是多年兄妹情谊的关心，毕竟，她叫他做二哥，而她，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否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如果真的有，那她再这样关心会不会越界？如果没有兄妹情谊的遮掩的话……

　　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把对方看得多么重要。

　　帮海棠处理好天下第一庄的事情之后，一刀本来想去查探一下父亲死因的线索，可却接到紧急命令，不得不到宫里去。

　　“这个皇帝整天无所事事骄奢淫逸，却要你这么专心的保护他。”海棠心中有些愤愤不平。“看来他是在百戏场玩腻了。”

　　百戏场，是正德皇帝在宫里建造的专供娱乐的场所。他喜欢宗教灵异怪力乱神，终日与来自西域，回回，蒙古，乌斯藏的法师们厮混在一起。皇帝贪图享乐不务正业不理国事，在百戏场里他更是没有规矩。不允许宫女太监们把他当成皇帝来看待。他会扮成平民的样子和太监们一起赌钱，把太监当马骑，纵情享乐，毫无分寸。

　　“我们没得选择。”一刀把接到的密报攒紧握在手中：“海棠，我必须进宫一趟。”

　　“嗯好。”海棠走到他面前：“你放心吧，天下第一庄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一刀低下头想了一下，道：“海棠，对他们，别太善良。”

　　海棠一怔，笑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觉心里有点空空的。外面的选拔还在继续，天气灼热，她在知鱼栏坐下，侍卫们已经把湖里的尸体捞起来了。她凝神看着湖里的血迹慢慢的散去。

　　“启禀庄主，有人想要见您。”一个属下上前来拱手报道。

　　“是谁？”海棠微一侧脸。

　　属下有些为难：“这个……属下不知道，贵客正在广福酒楼等候，还请庄主前去。”

　　海棠眼眸一转，早已猜出了这手下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在这天下第一庄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敢为难她的人？也罢，她倒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好，备马。”她吩咐道。

　　“是。”那侍卫颔首退下。

　　广福酒楼

　　海棠来到广福酒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这广福酒楼是京城里的名家，他家的酒菜色香味俱全，服务更是周到，因此这酒楼里的生意向来很好。更何况现在正值吃饭的时间，这酒楼里的人应该是爆满了才对。可海棠还未走近酒楼就已经发现了不对。这环境也太安静了吧，酒楼里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

　　“上官庄主来啦？请随小的来。”店小二赶紧殷勤的上前引路。

　　海棠警惕的抬手止道：“慢着。”

　　店小二大概已经猜出了海棠在忌惮什么，他赶紧乐呵呵的解释道：“庄主您多虑了，小店今天已经被上面那位老板给包下来了，他说他想好好请你吃饭，不想被别人打扰。要是不包场的话，这环境也太吵闹了。”

　　海棠笑道：“那我还真得见识一下这位老板是什么来路。”

　　“嘿嘿……”店小二掩脸笑道：“要不是托上官庄主的福，小的也没有运气见到这大官人啊！”
　　“好啦好啦，看你把他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的，快带我去吧。”海棠无奈的摆摆手阻止他。
　　“嗯，好的。”店小二也不耽搁，他赶紧引着海棠朝楼上去。

　　楼上有一间宽敞明亮的雅房，这房里布置奢华，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以及各色酒水。海棠刚进房间，店小二就道：“庄主，小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小的这就先下去了。”说毕就带上门出去了。

　　“诶诶？”海棠回过头去喊他，他早就已经跑下楼去了。

　　“还真神秘，搞什么名堂……”海棠悠哉哉的在桌边坐下，她倒了一杯酒大声道：“是何方神圣摆的鸿门宴啊？海棠已经到了，为何不现身相见？”

　　“哈哈哈哈……”门被推开，她身后传来了混厚的爽朗的笑声：“没想到上官庄主不仅文韬武略，还这么风趣幽默。”他走到海棠旁边坐下，刚才为他开门的那个小厮赶紧识趣的关上门出去了。

　　海棠看着这个满脸横肉却又隐隐有一种华贵之气的人，心里也有了一些底，这人一定来路非凡，非比常人，不然不会有这么强的气场。

　　“你是……？”她凝神问道，却感觉头有些晕晕乎乎的，该死！她低下头去看那杯正在冒着气泡的白酒。刚才她是哪根筋不对，为什么会倒酒呢？明明自己闻到点儿酒气就会感到浑身不自在的啊！

　　她拍拍脑袋，然后把那杯酒移到远一点的地方。

　　“在下万三千。”身穿金色华衣的粗壮男子倒也不多加掩饰，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路。他五官不算精致，但若是再年轻十岁，瘦上二十斤，也算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吧。

　　一听他的来头，海棠一惊：“你就是全国首富万三千，天下第一庄的幕后老板？！”他微笑着点头作为回应，海棠赶紧拱手道：“是……是海棠不识万大官人金颜，刚才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

　　“唉～”万三千倒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海棠你这是什么话？我是天下第一庄的幕后老板，而你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从表面上来讲，我们还是比较亲密的关系呢！”

　　呃……亲密的关系……海棠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她看着万三千的脸，总感觉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万大官人这么突然的叫海棠来所谓何事？如果万大官人提前通知的话，海棠也不会这么没有规矩了，还请大官人不要见怪才好。”她赶紧赔礼道歉。义父曾经说过，万三千是全天下最有权势之人，富可敌国，就连皇上也要礼让他三分。国库空虚需要救济灾民的时候也需要万三千的帮持。更何况她现在所在的天下第一庄，也是他一手经营起来的。海棠心里不禁暗叹道，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确实很有头脑竟然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她天下第一庄所有的能人异士都可以在万三千的旗下免费吃住享有一切权利，如果得罪了他，肯定会为护龙山庄惹来一定的祸端。这个老大，她一定要好好招呼才行。

　　“诶，海棠，你不要一口一个万大官人的。”万三千抬起手拍拍海棠的肩膀：“我希望以后你能叫我三千？”

　　“啊？”海棠惊讶的抬抬眉毛，然后表情僵硬的笑着，把万三千的手拿下去，干咳了两声：“万大官人，我们……我们初次见面，海棠怎么敢这么称呼您呢？”

　　“不，海棠，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我已经留意你很久了。”万三千拿起酒杯倒了两杯酒：“这是江南上好的菊花酿，我特地命人连夜送来的，你尝尝。”

　　海棠立刻坐远了一些，万三千好奇的抬起头看着海棠，海棠也觉察出这样太不礼貌了，于是赶紧解释道：“海棠不胜酒力，这上好的菊花酿海棠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不胜酒力？”万三千微眯着眼睛看着海棠，狐疑道：“海棠怕是在骗万某吧，你身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怎么可能不胜酒力呢？”

　　“其实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喝酒啊，海棠不胜酒力也不足为奇。还请万大官人不要见怪。”她心中暗叫不好，那醇香的酒气慢慢飘散，渐渐溢满了整间屋子，可在海棠看来，这却犹如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