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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美尼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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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颖爬起来,果然还是在古埃及,但不知今夕何夕?
咝——脖子好痛!伤处裹了亚麻布,辛辣的药物气息扑鼻而来。
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响起,“小姐醒了?脖子上的伤我已经处理过,没有大碍。”侍女伊苏特上前,“请随我去前殿,美尼斯殿下有请。”
恩,这个侍女长得可真养眼,又温柔又有风情。等等,殿下?就是刚才划破她脖子的那个混蛋吗?
“这位殿下,是埃及王子?”夏颖下地,问道。
伊苏特好笑地道,“正是。”
她听美尼斯殿下说这女子凭空出现在初始池上,吓坏了神庙的祭司们,不知是何来历,但看样子只是个无害的小女孩而已,可是她这衣服,怎么材质和式样都这么奇怪?
“那,曼赫普拉呢?” 夏颖试探地问。
伊苏特赶紧捂住她的嘴,“不可直呼王族名讳!”
看来还是在那个时空,王族?不是法老么?“那,他何时登基?”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记忆是陪曼赫普拉回底比斯继承王位。
伊苏特一副快晕倒的表情,“越说越疯了!您记好了,当今的法老是塞嫩陛下,太后已故妹妹尼克丽丝王后的嫡子,美尼斯殿下是先王的第二王子,曼赫普拉殿下是第四王子,这会儿还远在属国努比亚。待会儿您到前厅去见了殿下可千万不要乱说话。”
法老是这个什么塞嫩?夏颖满腹疑惑,难道埃及人并不知道曼赫普拉是纳克特法老指定的继承人吗?……出了什么岔子?
她想了想道,“我刚来埃及,不知纳克特法老西去多久了?”
伊苏特道,“十年了。”
夏颖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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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
黄金兽足座椅上,那个装扮华贵、一脸严肃的男子正高傲地抬着下巴,以一种冷漠加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
而他旁边的侍卫则凶巴巴地冲她命令道,“王子跟前,还不行礼!”
行礼?是要我像那些祭祀一样对他五体投地么?她可是从相信自由平等的世界来的,怎么可能有这种奴才细胞。再说他莫名其妙地上来就抹了她脖子一剑,她心里正火大着呢。
她直视着美尼斯不说话,后者见她如此大胆,倒收敛了两分眼光中的不屑。
“大逆不道!”侍卫说着冲她抽过来一鞭。
夏颖素来体育不错,也早料到会被攻击,当下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和反应躲过了这一鞭。侍卫大怒,再甩出两鞭,夏颖一一躲开!
侍卫恼羞成怒,拔出腰间的利剑,殿前无礼,可立诛!
夏颖恐惧地后退一步,只听得一声低喝,“霍特,行了!”
霍特诧异地看向美尼斯,只见殿下站起来走到夏颖跟前道,“她,可以不对我行叩首礼。”
……
夏颖对眼前男子的前倨后恭感到不太适应。
差点把自己抹脖子加掐死的是他,叫来御医医治自己,免除叩首礼,还好吃好喝伺候的也是他。
据说他是埃及的第二王子,也是底比斯的摄政王子。
他的容貌跟曼赫普拉非常神似,尤其是那双眼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个曼赫普拉是个疯子,这个估计是个变态。
她专心啃着面包,努力忽略“变态”那奇怪的眼神。
“你是神使?”坐在长桌另一边的美尼斯突然脱口道。
噗——夏颖一口面包屑喷出来,虽然根本没喷到他身上,美尼斯还是万分嫌恶地掸了掸衣襟。
错了,这女子形容古怪、举止粗俗,怎么可能是传说中那个十年前出现在迦南,被誉为美丽仁慈、法力无边的圣洁神使。更何况,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十年前还只是个小孩。只是因为有那个传说,她又出现在初始池上,他才会有些疑心。
——他怎么可能知道?!
“神使是什么玩意?从未听说!”夏颖拼命摇头。上回她充当神棍的代价是整天在战场上奔走,最后还走进塞特之地挨了一箭。她绝对不要再当这个成分太高的角色了!
“如果你不是,这块咒符是哪儿来的?”美尼斯晃了晃那块青黑色的石头。
夏颖眨了眨眼睛,“祖传……之宝。”说着她突然扑过去抢,不光没抢到,还反被美尼斯毫不费力地单手制住。
“我不认为你是埃及人,怎么会有祖传的埃及咒符?”美尼斯捏着她的手腕哼笑。
痛——夏颖不明白为什么他仅仅捏着自己的一只手腕,轻松地以一种角度别在身后,自己就整个无法动弹,她不甘地咬牙切齿地道,“喜欢收藏,不行吗!”
“这个,恐怕是你通行三界的咒符?”美尼斯晃了晃青石。
“什么三界”她扭头瞪着他问,暗暗挣扎着他的桎梏。
“神能通行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神使受神之意而来,但什么时候走,就由不得你了。在你想清楚它的来路之前,我收着它。”
美尼斯抬高下巴藐视着那双瞪大的晶亮眼睛,一只桀骜不驯的山猫?有点意思。
手下轻轻一松,夏颖半边关节仿佛随之发出一声轻响,终于能动了!
揉着胳膊,夏颖咬着嘴唇暗骂他强盗,没有咒符她就没办法回家,和十年前一样,身不由己的日子又要开始了吗?
美尼斯将夏颖交给贴身侍女伊苏特发落后,似乎就忘了她的存在了,但夏颖试了才知道他也没有允许她离开。况且他收去了咒符,夏颖只得留下,按伊苏特吩咐干些洒扫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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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驿馆里——
“开了开了!买大还是买小?”
将掷骰子赌钱这一打发时间的伟大游戏传播到古埃及的,正是夏颖。
几天下来,靠这一手,她早跟驿馆的侍从混得倍儿熟,还坐庄赚了不少钱。
但赌博毕竟是个恶习,有赢钱的就有输钱的,若是自制力不佳,可就泥潭深陷了。
阿卡输得把老婆都押出去了,正哭丧着脸蹲在角落里。
夏颖走过去,将几天赚的钱一并拿出来,亲切慰问道,“阿卡,这些都给你,只要你帮我个小忙。”
美尼斯寝殿前。
“夏颖小姐,你,你真的是……”是要去色诱美尼斯殿下吗……
阿卡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放夏颖进美尼斯殿下的寝殿是搞不好要被杀头的,但实在急需那些钱将他老婆赎回。
“难道我给你那么多钱,进王子寝殿是为了观光旅游吗?”夏颖毫不脸红地道,“扫地侍女有什么前途,人往高处走,当王子妃就是我的人生追求!”
她端了一盆水,跟在阿卡后面,声称奉祭祀命令要去给王子房间辟邪,进了房间就一阵乱翻。
咒符,果然就在这个粗心的美尼斯书桌下!
夏颖拿了咒符刚一转身,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她揉着脑门,看到美尼斯冰雕一般的脸,然后是他冻结万物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辟邪!”夏颖一侧身,端起金盆,“圣水啊,调节王子寝室的风水吧!让王子殿下不要再面瘫了!”
美尼斯额角冒起青筋,一把抓住她,“我可是听见,你这个扫地侍女的追求是当王子妃?”
夏颖屏住了呼吸,原来他听见了自己在门口嘀咕的那句话。现在如果否认,势必让他怀疑,可如果不否认……还未及反应,他已经捏着她的下巴猛地攫住她的双唇!
夏颖睁着惊恐的双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呼。
美尼斯也是睁着眼,仔细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他只不过是在试探她!
下唇传来刺痛,美尼斯放开了她。
“就凭你?又青又涩的果子,丝毫引不起我的兴趣。”他嘲弄地一笑,“还是老实扫地去吧,顺便好好想想咒符的来路”。
她尝到了唇角的腥味,他咬破了她的唇,他的话刺痛了她的自尊。
最最重要的是,他就这么满不在乎的、充满讽刺地夺走了她的初吻!这个混蛋!!
夏颖一整天都阴沉地看着美尼斯,后者总是不屑一顾地忽略她的目光。
伊苏特关心地询问她嘴角的伤疤,她呸了口道,“被狗咬了。”
亏是吃了点,夏颖握了握咒符,好在,有了这个,她就可以离开了。
夜晚的驿馆围墙边,夏颖目瞪口呆地骑在墙上,下面几十把长矛对准着她,火把照得她现了原形,啊呸,现了身!
“大半夜的,你这是要进来还是出去?”美尼斯抱臂走来,抬头望着夏颖道。
“哈哈,殿下还没睡啊,这边风大,我上来乘凉嘛。”该死的,这个美尼斯怎么知道她要在今晚逃跑!
“把她请进地牢,那里最凉快。” 美尼斯一摆手,转身走开。
混蛋!夏颖很想爆发,但看到那些长矛,只好改成在心底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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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春末,都有数百艘船捆绑着巨大的黎巴嫩杉木,自尼罗河支流如箭般顺流而下,进入主河道驶往底比斯。今年主持这项任务的,是摄政王子美尼斯。
但这一次,他遇到了麻烦。
连接杉木存储地舍易斯和尼罗河的只有一条支流,但今年尼罗河泛滥只有十二埃耳,很多田地都因灌溉不到而面临欠收,这条支流本就不甚宽阔,一夜之间突然几处河道都莫名其妙地断流了。
美尼斯下令重挖渠道,但算算日期,至少需要三周,到时候就要耽误底比斯的春季祭典了。
夏颖在河岸边洗衣服,关在地牢里白吃饭的事可没有,所以她每天被关押之余还要进行劳动改造!
她捶打着衣服,听说了河道淤塞的事情后她就很爽,这下美尼斯可倒霉了,耽误了祭典,他要被太后责罚,真是老天有眼!
脚下的石子颜色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河水通畅处的石子都是长着青色的苔藓,而河道里堵塞的石子却都是红色的苔藓。
这说明这些石子并不是这条河道里的。
她背后一凉,恐怕□□,而是人祸!
想着走了神,“啊,衣服滑走了!”夏颖追着衣服往下游跑去。
岸边的渔夫在晒网,她被吸引了。不是那网,而是网下的船。
这船不是完整的,而是分成了三部分,彼此间有木楔接口。
在这古代,船只虽没有一只铆钉,仅仅凭精巧的木楔接口也能连接得十分牢固,入水不散不沉,这很令夏颖惊叹。
她看看远处搁浅在岸边的杉木,再看看下游处时断时续的河道,撇了撇嘴想,这只会纸上谈兵的美尼斯,如果肯放下王子的身段,多接触下民间的智慧,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当然了,她才不会那么好心提醒他。
“到时间了,回地牢。”
听到士兵这么说,她突然回心转意了。她不喜欢坐牢,现在她似乎有了一个可以解救自己的砝码了。
议事厅里,美尼斯沉着脸坐在主位上,支流里突然这么多泥沙,再加上夜里看到的鬼祟人影,他不用调查都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搞的手脚。至于是谁,他当然也知道。
如此卑鄙地分段堵塞河道,就是想让他寸步难行!是他大意了!
问题是,眼下如何解决这场危机呢。他闭眼头疼地捏住了眉心。
下面几位舍易斯官员议论纷纷,
“殿下,我们一路多征集民夫,加一倍人手来挖掘河道,务必使延误的日期尽量缩短。”
“可是眼下正是农忙时期,恐怕难以征集到足够人手。”
“那就强征,违抗者一律处决!”
美尼斯站起,不耐地摆手道,“如果实在无法,只有延误祭典了。”
众人哗然,“殿下,耽误祭典可是大罪啊!”
美尼斯沉声道,“先王一直教导我,农耕是大计,不可扰乱。延误祭典的所有罪责,我一并承担。”
殿中众人纷纷称赞美尼斯体恤民众,可心里却为这位王子捏把汗,都城底比斯里的那位集权强势的王太后可不好对付!
正议论着,门口侍卫来报,“殿下,侍女夏颖声称神明降下谕旨,特来求见。”
“小小侍女也能得神谕?”大臣一片嘲讽,“还斗胆求见殿下,简直荒谬。”
美尼斯却道,“准。”
夏颖用盘子托着一条鱼上前,她不想扯什么神谕,但不使点手段怎么能立刻见到美尼斯。
方才她在殿外听到美尼斯禁止臣下扰民,不管他是真的体恤民众还是有意想制造一个好的名声,她对他的印象都改变了一点。
“殿下,我在河边洗衣,这条鱼跳进我的洗衣篮里,回来一剖,竟从鱼肚子里找到了这个!”
夏颖扔掉鱼,露出下面的一只小木船。她一用力,船身变成两截,再一拼接,船身又合为一体。
“殿下,我不解这是何意,只觉得这必是神明显灵,请您细察。”
大臣们闻言面面相觑、啧啧称奇。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中,夏颖抬起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美尼斯。
神谕不去求祭祀解答,却来议事厅找我……
沉吟片刻,美尼斯眼中灵光一现,夏颖知道她成功了。
由于支流河道经常淤塞,此地的渔民制造出一种可分拆成几块的渔船,在上游打渔后,将船拆开,扛到下游再拼起来,继续渔猎。
依照同样的方法,美尼斯雷厉风行,命手下在一周内制造出了一百艘这种可拼拆的大船。遇水成舟,遇淤塞则从陆地拖拽,到下端河道再拼接成船。如此,便可准时赶回底比斯参加祭典。
直挂云帆,长风破浪。
美尼斯站在船头,看着身前身后百舟竞发,只觉神清气爽。
夏颖从他身后走过,他抱臂看着远方,头也不回地道,“那只木船,你做得实在太难看了。”
原来他知道,当然了,她那种神谕就是一眼能被拆穿的。
“不是神使却知道用神谕达到目的,”美尼斯转身向夏颖走来,风拂起他的袍角,带出高贵优雅的不凡气度,出口却是凌厉的逼问,“你想好咒符的来历了吗?别以为我会一直等你慢慢想,我的耐心不多了。”
夏颖冒出冷汗,握了握手心的咒符,回到底比斯,她再伺机找个祭祀来念那段咒语,就可以回家了,那之前务必稳住他。干笑两声,“快了快了,我再想想。”
美尼斯哼笑,“好,作为回报,我现在告诉你,你那个咒符是假的。”
平地一声雷!
夏颖嘴角抽搐,“什,什么?”
纤长有力的手指拽出脖子上的项链,链子底端坠着同样的咒符。
“你真以为你那么厉害,能从我这里偷走它?”看到夏颖风云变幻的脸色,美尼斯嘴角一勾,“那天在寝宫里,我是将计就计逗你的。”
她被骗了?
她不能回家了?
她被白白欺负了?
她还搞什么神谕来帮他!
太!恶!劣!了!
夏颖恼羞成怒,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这个冷酷无情诡计多端恩将仇报的混蛋!!
在她思考前,她已经抬手,将假咒符狠狠砸过去!
美尼斯侧身避开,转身止住一边要举剑冲上去的侍卫——对王子动手,是大不敬的死罪,按律立诛!
就在同一时间,一声呼啸,一根杉木从前面船只上飞过来,直直撞在王船前端,而刚刚美尼斯就站在那里!
又一根飞过来,冲着夏颖!美尼斯一把扯过长柄船桨,冲夏颖挥去,夏颖惊叫一声翻身掉进了河里。
“捆木材的绳索松了!快落帆!靠岸!”
“王船被砸中了,护驾!”
“后面的船只全部靠岸!!”
一根根粗壮的杉木陆续从前面那艘船上落下,砸出猛烈的白浪。
一时间,四周一片惊恐嘲杂。
美尼斯奔向船舷,怒不可遏地指向前方大呼,“抓住前面船上任何跳水逃逸的人!”
岸边的营地里。
夏颖浑身湿透,落汤鸡般坐在篝火前。看着美尼斯恨恨地道,“我真没想救你。”
美尼斯看了看她,“我也没想救你。”
哈啾——夏颖猛打了个喷嚏,对此她没有任何怀疑。
他根本就是想用那支船桨打死她而已!
侍从在帘外禀报,“殿下,抓到嫌犯了。”
美尼斯掀开门帘离去。
夏颖恨恨捶了下自己,当时干嘛要用东西扔他!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真是一失手成千古恨!
一个浑身湿透的驼背男人被捆绑着倒在地上。
“殿下,这个偷偷砍断绳索的人,我在三王子涅西殿下宫里见过。”侍卫长霍特道。
第三王子,王弟涅西,果然是他!
美尼斯眼底迸出怒火,他挥手令侍从退下,步步逼近驼背男人,后者见他靠过来,恐惧地颤抖起来,嘴角一动,槽牙里的剧毒还未被咬破,美尼斯已经狠狠捏住他的嘴,拔出匕首撬出他的后槽牙,扔到一边。
“如果你不指认是谁指使你,我会让你死得比服毒自尽难看一百倍!”
男子惨嚎着伏倒在地,“如果我透露半个字,我的遭遇会比死更惨。”
美尼斯站起来,冷冷地道,“是你的家人?你以为你死了,涅西就会放过他们?”
驼背男人惊愕地抬头看着他。
美尼斯狠声道,“看好他,不要让他自尽,带去底比斯面见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