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之心》摩卡星冰乐

8、心荷

　　沈心荷，25岁，汉城人，中央大学心理学专业毕业，中央大学会计学在读研究生……杨民哲放下手中的登记表，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女孩。长发垂肩，面颊白皙，眉毛很浓很挺，眼珠又深又黑，她的嘴唇紧紧抿着，这使那张柔和的脸混合了一些执拗。是的，执拗，这应该是个执拗、坦率、而倔强的女孩子。

　　“沈小姐，可以问一下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吗？”
　　“我……我需要钱，你们给的价钱很高。”
　　女孩坦率的令民哲吃惊。“嗯……为什么大学读心理学，研究生却去念会计呢？”
　　“读会计比较好找工作。”
　　“心理学不好找工作吗？据我所知，有很多心理诊所要大学生呀。”
　　“我不想去心理诊所……”沈心荷停下，不想再说，可民哲依然期待的望着她，她只好继续，“怎么说呢，人的心理太奇妙，太深不可测了，我应付不来。还是数字比较好，我现在更喜欢一加一等于二，所以选了会计。”

　　民哲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答复，他愣了一下，又问，“作小孩子的保姆，沈小姐不会觉得屈才吗？”
　　“怎么会？你们给的价钱高呀！”
　　“哦，我是说，这种经历对你未来的工作一点帮助都没有。你该找家财会公司之类的，实践多一点，会比较好。”
　　“未来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眼下顾的上的只是现在……杨先生，您觉得，我可以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得到答复？”

　　民哲一笑，他没有理会女孩的急躁，按自己的思路问下去，“你们放寒假了吧？我们需要的是二十四小时陪护，你开学了怎么办？”
　　沈心荷深深吸了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我休学了。”
　　杨民哲再次感到吃惊，这女孩真的遇上了麻烦，不然不至于此。他对沈心荷印象很好，可这并不代表他会感情用事，有求必应。他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和裴明宇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需要时间。
　　“沈小姐，这个手机号是不是可以随时联络到你？那好，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一个人决定不了，定下来后会立刻通知你。不用太着急，也就是一两天的时间。”

　　杨民哲没让沈心荷等太久，当天下午他就派人去中央大学作了秘密调查。派去的是那所大学的校友，只用不到两个小时就把沈心荷查了个清清楚楚。那女孩经历太单纯，实在没什么可查。读大学时她的成绩一直优异，为人正派，在老师和同学中口碑甚好。只是到了最后一学期社会实践后，不知为什么突然对心理学丧失兴趣，毕业后也未找工作，转而申请了会计学研究生，她的老师现在提起还觉可惜。这次调查的意外收获是了解到沈心荷的父亲原来是中央大学研究植物学的教授，半年前出车祸去世了，这使民哲多少理解了沈心荷对金钱的需求。

　　民哲对这女孩很满意，他征询明宇的意见。明宇没想到会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他以为应该是五十多岁的阿姨，所以一开始表现的有点抗拒。“这么年轻，不大好吧。住我那里会不会不方便？如果被狗仔队知道，又有消息看了。”
　　“你说的我也不是没想过，可实在太难了，哪儿找这么合适的人去？其实，就算住也不是你们两个人，还有我，还有黛维，再说了，哪家的保姆不住主人家呀，应该问题不大。况且时间也不会太久，黛维的韩语已经能说个大概，我看用不了半年，顶多四个月就可以送幼儿园了。我们没时间总在这事上纠缠。”

　　明宇没再说什么，于是，当天晚上，沈心荷就接到了民哲的电话，他留下一个地址，让她第二天早晨带着行李直接去那里上班。

　　放下电话，沈心荷回到厨房继续熬她的参元汤，她小心的将人参洗净放到锅里，又剥了十颗桂圆放进去，水沸了，改成文火慢慢地熬。半年了，几乎每天心荷都会熬参元汤、参枣汤、五汁饮等等饮品给妈妈喝，一开始是留着眼泪做，后来成了带着希望做，现在呢？她已经没有感觉了，只觉的这是每天的必修课，自己一旦离开，不知道妈妈能不能记住做这些东西。

　　沈心荷常常慨叹人的承受力，父亲刚出车祸时，她和母亲痛不欲生，仿佛天塌下来一般，好像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可仅仅过了一个星期，母亲毫无缘由的呕吐就把母女俩再次打入深渊。尿毒症，一个曾经那么遥远的名词进入了心荷的生活，须臾未曾离开。本来父亲的抚恤金足够娘俩衣食无忧的过些年头，可母亲这病是个吃钱的病，每周一次的透析、打蛋白压的心荷喘不过气来。不只如此，心荷还要为母亲准备换肾手术的费用，3000万韩元呀，她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这么多钱。和母亲商量后，她们将住了多年的房子卖掉，租住了这套顶层小屋。屋子虽小，可设施齐全，尤其是那个露台，更可以让很少出门的母亲有个透气的地方，心荷已经很满意了。卖房子的收入可以支付一段时间的治疗费，心荷只想在这段时间多多挣钱，凑足换肾的款子，让母亲早日脱离苦海。

　　汤熬好了，心荷端着进了里屋，却发现母亲根本不在屋里。她放下汤碗，拿了件披肩出门去找，母亲并未走远，只是坐在露台上看星星。心荷轻轻走过去，将披肩披到母亲身上。“妈，回去吧，这里冷。”

　　母亲没有回头，她一直望着夜空，半晌才说“心荷，你看到了吗？那里，那是你爸爸，他在和我说话呢。”

　　心荷坐在母亲旁边，搂住她，抬头向那个方向望去，那里有一颗最亮的星星在闪烁，一下、两下……爸爸真的在那里吗？
　　“妈，爸爸说什么？”
　　“他说他一个人在那里，很寂寞，让妈妈去陪他。”

　　心荷闻言，一阵鼻酸，“妈，您对爸爸说，妈妈走了，心荷也会寂寞。”
　　母亲回过头来，搂紧了女儿，“妈妈怎么舍得走呢？无论如何也要等你毕了业，找一个终身的依靠，妈妈才能放心。可是，心荷，你知道吗？我们做什么，你爸爸他都看得到，我是怕他看你受苦会伤心呀。”

　　心荷没有说话，休学的事还要继续瞒下去，可工作的事不能不说，她盘算着该怎么说才能让母亲接受。
　　“妈，我已经放寒假了，想找工作赚些钱。本来只是托人打听，今天人家回了话，让我明天去上班。”
　　“噢？什么工作？”
　　“是……家庭教师。那家父母好像很忙，没有时间照顾孩子，需要人陪护，所以这些日子恐怕没办法回家照顾妈妈。他们给的薪水很高，再凑一凑，很快就够换肾的钱了。”
　　母亲半天没说话，心荷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怕她反对，毕竟再找这样高薪的工作就不易了。
　　“如果觉得合适就去吧，只是千万不要落下功课。一开学，就辞了它。”
　　心荷放下心来，“妈，我已经拜托房东李太太照顾您，她说每天出去买菜时都会帮您捎一份，您可别忘了每天喝汤呀。对了，还有汤呢，都要凉了。”心荷说着，扶起母亲向屋里走，进门时她又一次抬起头来，闪烁的星星镶嵌在黑天鹅绒般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明亮，那是爸爸，正默默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