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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吾家有女名曰王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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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212年太初二十四年冬
丞相府
飘扬的雪啊,刚开始还是撒盐空中差可拟,不一会儿就壮大成了未若柳絮因风起。
寂静的京都,丞相府的厢房内确是热火朝天,不断有丫鬟来来去去,端来一盆盆热水和白布。
“夫人,用力啊,快出来了……”床榻上,一脸苍白的王夫人毫无知觉的闭着眼睛,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巾上,愈发衬得她毫无生气。满屋子的丫鬟走来走去,端盆提水的,面上都带着惊慌之色,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坐在床上,接生嬷嬷跪在床角撑着她的双腿,夫人的乳母王嬷嬷坐在床头掐她人中。
“羊水已经破了,”接生嬷嬷叫着“可以看到孩子的头了,快……快把夫人掐醒······”
接生嬷嬷也算是老资历了,接生过许多大官贵族,王夫人这一胎确实有些凶险,看外面王大人那架势,要是出了什么错,自己的金子招牌不保还不是大事,就怕一个弄不好,连全家大小的命都要没了。想着头上不由渗出了一层冷汗,一滴更是沿着脸上的褶皱滑下,手上更是不敢含糊了。
“悦儿,拿参片来,塞到夫人的嘴里。”王嬷嬷说着,左手抬高王夫人的头。
侍婢悦儿拿着人参,死命想的塞进夫人的嘴里,嘴里念叨着“夫人,快张开啊,咬了人参就有力气了。”
奈何王夫人牙关紧闭,愣是不留一点缝隙。
王嬷嬷看是不行,右手使劲的掐着王夫人的手臂。
这一掐还真是管用,王夫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竟缓缓睁开了眼。
“我的夫人啊,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看着王夫人醒来,王嬷嬷高兴地留下了眼泪。
“夫人,快咬人参,咬着它……”说完,把人参塞进嘴里。
“啊——”王夫人感受着身下阵阵撕裂之痛,咬着牙撕心裂肺的尖叫,双手死死的攥紧下面的被褥,柔滑精致的锦缎立刻就起了层层褶皱。
门外,王丞相听到夫人的痛呼声,下意识就想要进屋里,幸亏左右将其拦住。
五岁的王瑾瑜拉着父亲的衣角,仿佛感受到娘亲的痛苦,就有点害怕,心里有些后悔闹着娘亲生弟弟,大声哭嚷着“不要弟弟了,不要弟弟了,我只要娘亲……娘亲。”
“用力!用力!”接生嬷嬷大声地喊着,仿佛这样做,就可以给产妇一点气力。
“出来了,孩子出来了······”自己的命总算是保住了,谢谢观世音娘娘啊,老身以后每逢初一十五都会为您上香的。
随着接生嬷嬷的喜悦叫喊,一阵脆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是位小姐。”
立刻就有丫鬟跑到门外报告焦急的王丞相。
接生嬷嬷欣喜万分,将红彤彤、浑身皱皮的婴儿简单的擦洗了下,利索的包好,抱给王夫人看。
王夫人虽然显得极为虚弱,但眼睛却还勉强睁着,望着孩子,孩子的眼睛闭着,由于嚎叫嘴巴冒出点点泡泡,王夫人唇角微微挂着欣慰满足的笑意,艰难地道“悦儿,抱给老爷看看。”
悦儿接了孩子,将她抱出门外。
王丞相早在门口等着了,见到悦儿,率先问道“夫人如何?”待到悦儿回答完夫人无事后,才接过孩子。
看着红色锦缎中包裹着的红彤彤皱巴巴的婴儿,脸上满是慈爱的光芒,“小东西,记住你的名字就叫王琬,你是王劼的宝贝女儿。”
一旁的瑾瑜看着父亲霸占着妹妹,不愿放手的样子,不干了,拉着王丞相的衣袖,吵着要看妹妹,王丞相只能弯下腰。
瑾瑜用手点着包裹里小孩儿红彤彤的脸,不高兴地问道,“为什么皱巴巴的……好丑啊,妹妹长的好丑。”想着这个小猴子样的妹妹,带出去肯定会被国子监的同学笑的,尤其是霍又廷那个混蛋。
于是叫道,“爹爹,我不要妹妹,我要弟弟,快叫娘亲生个弟弟啊,不要这个丑八怪,快把她换掉。”
叫了半天,他发现父亲完全不理他,只是逗着怀里的小东西。被红果果的无视了啊,王小公子第一次体会到了嫉妒的滋味。
于此同时,东宫也经历着太初二十四年的第一场雪,今年的雪较往年来早了半个月,柳絮般的雪花,轻舞飞扬,瞬间王都就被拢上了一层白色。
东宫内的盆景似也穿上了新衣,满眼的白色更称着刺骨的冰寒,殿内通地的火龙下,温暖如春。傅睿晟站在窗前,眼睛远眺似在欣赏窗外的飘雪,心腹谋士冯延之恭敬的站在他的后面。
“殿下,薛太傅自缢于天牢,刑部尚书上书薛氏满门流放益州,陛下已经准奏。但……”冯延之将舞弊案的最终决断一一道来。
深秋时震惊朝野的一宗官场舞弊案就这样结束了,党派之间的斗争,最后薛氏惨败。喧闹多时的朝堂,这一阵子无声无息的,就像初夏的第一声蝉鸣,一声叫后,剩下的是久久的沉默,不知那寂静在夜色中的大合曲,又是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
傅睿晟做了一个手势,跟随他多年的冯延之立即会意停止。
冯延之看着眼前如松般挺拔的身躯,有一丝恍惚,薛太傅为人正直,学识渊博,是两朝元老,且是从小教导太子长大的老师,但看殿下如玉的脸上却是平静地泛不起一丝波澜,仿佛一尊庄严的佛像,高贵不染一丝铅华,永远坐在殿堂上,冷冷地俯视着苍生。
“太傅子息单薄,他的后辈可有救出?”傅睿晟看着桌面的文书,漫不经心地问着。
“太傅还有一个孙子和孙女,分别是九岁和七岁,臣在收到风声后立即就把他们换走,现在寄养在一户姓周的人家。”冯延之接着道,“那户人家是我的一个挚友,夫妻两都是宽厚人家,知书识礼,家里又尚无子女,相信会好好待太傅的遗孤的。”
冯延之说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就是,太傅长孙已是有些懂事,且是个有韧性的,想是不安于现状,就怕会闯出什么祸来,那不就白费了殿下的一片苦心。”
“不必拘泥着,看他自己怎么走······”说完后似有感叹,傅睿晟又补了一句“前些年还听着太傅说起自己顽皮的孙子,一眨眼都九岁了啊。好好栽培他们。”
“殿下的意思是不必瞒着太傅的死因。”冯延之回答。
“相信太傅会同意孤的做法的。”
又站了一会,傅睿晟吩咐他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