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下》芦箫吟

2、姐妹花

　　雨停了。
　　汽车颠簸得厉害，不时地转过几个弯。易瑶实在是睡不着了，睁开眼睛，蓦地，一片绿野映入眼帘。道路两旁是茂密地大树，几座平房稀稀疏疏。
　　易瑶才发觉，已经离市区很远了。
　　……

　　终于到了目的地。易瑶跳下车，向四周望望。刚下过雨，路上泥泞的很。这座小镇坐落在嘉陵江边。那时易瑶从家出来，走上几步就可以到江边。
　　天有点凉，空气里泛着淡淡的湿气，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小路旁几棵孤零零的小草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易瑶不自觉地拉紧了衣服，故乡依旧是多雨呢。

　　老爸笑着说：“瑶瑶啊，你带路吧。”

　　易瑶走在最前面。
　　路依旧是那样的路，没有变。
　　那样熟悉的用石头铺成小道，很长很窄，仅容一人通过。石上隐约还有凹凸的印记。
　　这是易瑶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即便是过了这么久了，她闭着眼睛也能认出来。

　　一路上爸妈都很低调，只是偶尔碰到几个从前的熟人，寒暄了几句。
　　“哟，这不是瑶瑶吗？都长成大姑娘了。”
　　……
　　“她那时候才只到我膝盖呢，现在都这么高了啊。恐怕认不出我了吧？……”
　　……
　　易瑶确实是记不大起来了，呃，她那时候还小啊……汗。
　　怕再碰到哪个熟人，易瑶还是走到爸妈身手，小心地跟他们屁股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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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瑶再次踏进这个院子。
　　院门口上，那棵葡萄藤依旧枯萎了。
　　再来之前，易瑶曾经千百次猜想自己回来时会有什么感觉，会有什么情景，而当那一刻终于来临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极端的平静。
　　真是不可思议啊。

　　爸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房门打开。

　　地上是厚厚的灰尘，蜘蛛网到处是，不时地散发出一股霉味。易瑶经不住皱了皱眉。
　　易瑶把那条八百年前的粉红色的椅子翻了出来，清理掉了那厚约一迟的灰以后，一屁股坐下来。
　　累啊累啊，要是下面再垫个枕头就更舒服了。

　　拿出手中的那本图画本的《一千零一夜》——那是刚才她在书柜里翻出来的。记得小时侯妈妈每次吃饭都会给她讲里面的故事，什么“航海家辛巴达的故事”啊，“阿拉丁和神灯”啊，还有“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那都是她逼妈妈给她讲了一遍又一遍的。
　　搬家后，以后易瑶曾有一本全文字版的，看完后便丢在一边没动过了。

　　翻开那本破旧的书，里面的书页已经泛黄。在每一页的上面都画着几副图画，每副画下面有几排小字。
　　易瑶一页一页地看下来。
　　都是极为熟悉的故事，看到名字就能回忆起接下来的情节。
　　……
　　几座房子门前的地上长起了厚厚的青苔，而房门紧闭。
　　春节到了，都回家过年去了吧。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这是门突然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穿一件花花绿绿的小短裙，头发齐肩。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黑黝黝的瞳孔，好奇地打量着易瑶。

　　易瑶心一动，啊……好可爱……标准的洋娃娃
　　她端着个水盆，走到易瑶身边，看看她，想说点什么，抿抿嘴巴，还是憋了进去，什么也没说。
　　啊，易瑶心想，她妈是不是教育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嗯，她看起来像坏人么？

　　老妈这时候出来，要借刀子用，其他人都回家过年了。于是一脸讨好，笑得脸上得粉都快掉了，说：“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在家不？”
　　女孩摇摇头。
　　老妈继续：“那你能不能把你们家的刀子借一下给我啊，阿姨用完马上还给你，好不好？”
　　老妈笑得很是灿烂。
　　这笑容……易瑶起了身冷汗，老妈好象人贩子啊……
　　女孩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夜幕快要降临了，天色熹微。
　　爸妈还在屋里收拾东西
　　这时那个女孩走出来，居然走到易瑶面前，
　　“大姐姐，到我家去看电视吧。”
　　如花般的女孩，对她甜甜笑道，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好想咬一口啊……易瑶想。

　　女孩的家很小，一张床，一个电视机，还有一座沙发。
　　床上还有一个更小的女娃娃，头发稀疏，有些黄，扎着两个小小的鞭子。
　　有和那个大点的女孩相似的脸庞。最为相似的，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清明而澄澈，隐隐闪着光芒。

　　她们应该是姐妹。
　　相比之下，这个小女娃就要比她姐姐皮得多了，见来了生人，很高兴，在床上很不安分，不时地翻几个跟头，把被子弄得一团糟。
　　易瑶浅笑，想当初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一样呢。

　　姐姐很大方的叫易瑶坐下。
　　为了避免尴尬，易瑶主动和那女孩攀谈起来。
　　奇怪于她俩的父母为什么不在家，于是问起来，姐姐告诉她。

　　姐妹俩原来不住在这里，爸爸工作才住在这。因为放假她们俩才到爸爸这里来玩，过几天就要离开了。
　　“你爸爸怎么不在家呢？”
　　“他去打麻将了。”
　　“那他不回来了？”
　　“恩，他肯定在那边过夜。”
　　……

　　天已经完全黑了。
　　电视里正放着古装剧，妹妹看得津津有味。
　　姐姐拿起墙角边的茶壶，把热水到进去，白色的水蒸气从里面冒了出来，接着出去倒冷水。进来的时候，她端着那个大盆子，和她小小的身躯明显不相称。细细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最后吃力地把盆子放下。她搬来一个小凳子放在旁边，然后叫妹妹过去洗头。

　　妹妹过去坐到了那个小凳子上，姐姐悉心替她解下了辫子。
　　“烫……”妹妹嫌水热。
　　“哪里烫啊，我专门多加了些冷水，再加冷水洗头要感冒的！”
　　“不嘛不嘛……”
　　“不要动。小心盆子翻了。”
　　接着姐姐给妹妹擦头，吹头发。易瑶感动，好伟大的姐姐。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呢。

　　妹妹突然问易瑶，“大姐姐，你手上的书好看不？”
　　稚嫩清秀的童音。
　　“啊？那，给你看。”
　　妹妹拿去翻翻，摇摇头，“看不懂。”
　　易瑶哑然，呃……就是因为上面都有图画才给你看的。
　　“不过等我上了学，认了字，我就能看书了。”
　　姐姐听了，嘲笑道：“就你啊……你有那个耐心看书就对了。”
　　“姐姐坏，比我多认识几个字了不起啊。”
　　……
　　易瑶听到妈妈在叫自己，看到她正站在门口。
　　妈妈把刀还给了姐姐，又灿烂笑道：“谢谢啊，小朋友。”
　　打了声招呼，易瑶便跟妈妈离开了。

　　屋子里仍有股霉烂的气味，爸妈在沙发上铺了几张报纸，说今晚上三个人就只能睡沙发了。
　　易瑶无言，叹道，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
　　第二天大清早，一家三口就准备离开了。
　　走之前，易瑶原本想带几本书，不过爸妈说东西太多，还是算了吧。
　　后来，易瑶把那本《一千零一夜》放在了那把粉红色的椅子上，离开了。

　　车子上跟老妈谈到那对姐妹，老妈听完后极其不满地对易瑶说道：“你看看人家，才那么小就那么懂事了，像你啊，你那么大的时候，每次吃饭好要我喂，还非要我跟你讲《一千零一夜》不可，丢不丢人……”

　　天已经放晴了，太阳出来了。
　　道路两旁，树木茂密。阳光懒懒地透过树叶，凌乱地撒了一地。在地上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
　　抬头，一个个阳光的小亮点在树叶的细缝间闪闪烁烁
　　——仿佛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