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蓝天》宣芋

3、Chapter 3

　　那一夜的事件被人刻意隐瞒下来，管家不主动问，薇尔更不会说，珍妮不敢提，科林想问，安琪沉默不答。管家安排薇尔做安琪的贴身女仆，她断然拒绝，“我不需要别人伺候，我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了。”
　　“这个不合规矩，是杰奎琳小姐吩咐下来的，有一个人照顾你她比较放心。”
　　“给科林安排就好，我不需要。”
　　“科林少爷由我来照顾，如果您不满意，请直接和杰奎琳女士讲明。”
　　安琪在自己的房间里和科林一起吃早餐，屋内干净整洁，窗帘和床单都是新的，一张小巧的圆桌，两把椅子，铺着花布制成的软垫子。安琪和弟弟面对地坐着，桌上的食物比火车上的还要丰盛。安琪一边吃一边想，如果科林能够受到很好的待遇，自己受一点委曲也无所谓。
　　那下午，她终于得到杰奎琳的接见。对这位整个桑德伯格地区的拥有者，安琪想象过各种各样的女性形象，和蔼的，严肃的，势力的，就是没有想到杰奎琳是一位看起来相当年轻的漂亮女人。金发在脑后绾成复杂高雅的发髻，两鬓有少量的发丝垂在胸前，烛光照映下闪闪发光。皮肤极白，蓝色眼睛像玻璃珠一样透明，射出冷漠的眸光。她坐在会客室内一张古典豪华的真皮沙发上，深色皮子和她身上浅色的衣服形成强烈对比。
　　看面相，是个不好说话的人吧，安琪惴惴不安地猜测。
　　“走近一点，我看不清你的脸。”杰奎琳的声音和她的蓝眼睛一样冰冷。
　　安琪后背一阵发冷，乖巧地走到离沙发两米的地方停下。
　　“你叫什么名字？”
　　“安琪……夫人。”她不确定要怎么称呼这位贵族，这一路上听到别人都称她夫人，她也这么叫了。
　　“我没结婚，夫人这个词我受不起。”杰奎琳嘲讽地一笑，精致的面容不见一丝温暖，“以后叫我小姐。”
　　“是，杰奎琳小姐。”安琪顺从地叫了，杰奎琳的表情却更加阴沉。
　　“你叫安琪，谁给你起的名字？”
　　“我爸爸……我的名字是爸爸起的，弟弟的名字是妈妈起的。”安琪挤出微笑，想让语调轻快一些。然而她的努力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在这个冰冷的美人面前，她的声音一直在抖。
　　“安琪、安琪。”杰奎琳弯起薄唇，觑着眼，“他叫你安琪，他认为你是他的天使？”
　　“是……”安琪垂下眼皮，这位女士的眸光比科林更冷，让人看了心里难受。
　　“很好！”杰奎琳的笑容加深，“他把你当天使，证明他很幸福吗？见鬼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琪惊愕地抬头，满眼不安，杰奎琳嘴里的他是指她父亲吗，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恨他？“杰奎琳小姐……”女孩微弱地说，却想不出什么词来表达自己。她不能得罪她，不能失去这个容身之所。
　　杰奎琳长抒一口气，慢慢压下激动的情绪。安琪长得太像她的母亲，那个魔鬼的女人，当年从她身边带走科林。如今贱人的女儿就站在自己面前，她要努力克制才不至于说出失身分的话。过了很久，女人眼中的锐光退去，嘴角的讥笑依旧，问道：“听说，你不想要管家安排的女仆？”
　　“是的，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任何事。”
　　“我叫你们来不是来当下人的，你以为我会小气到使唤老朋友的女儿吗？”
　　“可是，我……”
　　“如果你不喜欢薇尔，大可以换一个人。我雇这么多下人不是叫她们闲着的。”杰奎琳根本不听安琪说话，冷冷地下达命令，“告诉汉娜你想要的人，这种小事不要再来麻烦我。”
　　“是。”安琪低头回答。
　　“你出去吧，我很累了。”
　　“再见，杰奎琳小姐。”安琪鞠躬，轻步退出房间，小心地合上门，不发出任何声响。短暂的会面让人倍感压力，杰奎琳对自己的态度印证了安琪心中的猜测，杰奎琳不喜欢她，甚至说是讨厌她。这座豪华的房子的主人想要的人是科林，她只是副赠品。
　　安琪回到房间，科林正在等她，从床上跳起来，急切地问：“那个女人对你说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有说。”安琪扯动嘴角。
　　“我很讨厌她！”科林撅撅嘴巴，他细心地看出姐姐脸上的疲惫。
　　“你为什么那么说？”
　　“我不喜欢她，她的长相，她的穿着，她说话的语气，她看我的眼神，我讨厌她。”
　　“你见过她了？”
　　“昨天晚上她就来见我了。”
　　果然，杰奎琳很重视科林。安琪在弟弟头顶上亲了一下，他发丝里散出好闻的味道，她随口问：“这是什么香味？”
　　“我不知道，昨天洗澡时她们拿给我用的，浴池里撒了带香味的东西，她们说是香料，用花做的，真是太浪费了。”
　　安琪微笑，用下巴蹭着科林的头发，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沾上他身上的香气。
　　“你喜欢这里吗？”昨天她洗澡时只有清水，却为科林准备了昂贵的香料。
　　“不喜欢。”这儿的第一天就找不见姐姐，这叫他很不高兴。
　　“为什么不喜欢？这里多好，好吃的，好穿的，还有很多没见过的好玩竟儿……”安琪哄弟弟开心，却被他打断。
　　“我不在乎，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不在乎。”
　　“傻瓜！”安琪把弟弟的头发揉乱。
　　除了这里没有地方可去了，科林年幼可以不去考虑现实，但她不能。生存这么艰难，她一个少失怙恃的女孩没法养活弟弟，所以她甘愿做杰奎琳脚下的微尘，只求她能为他们提供一个庇护所。
　　管家敲门进来，询问安琪选哪个姑娘做她的贴身女仆，“如果您拿不定主意，我可以为您推荐几个人选。”
　　“珍妮，我要珍妮，就她好了。”安琪哪个都不喜欢，真要挑一个，相比薇尔，她宁可要珍妮。那个女孩对她开了恶意的玩笑，事后却真诚地悔过，至少她手上的纱布包得非常漂亮。
　　管家很意外安琪会选珍妮，“安琪小姐，珍妮来这没多久，她现在还只是在厨房里帮忙的。”
　　“我觉得她很好。”
　　“好，我去安排。”汉娜行礼退下。
　　珍妮成了专门照顾安琪的人，岗位提升让她觉得自己交上了好运，汉娜给她一身新衣服，叫她小心伺候安琪小姐。谁能想到呢，那女孩竟然是主人尊贵的客人，忆起自己曾经戏弄过她，珍妮觉得头皮发麻。她来到小姐的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轻敲两下。开门的是科林，他几乎是全天腻在安琪的身边。珍妮早上已经见过他，但那时他一直把脸埋在安琪的胸前，她并没有机会看仔细。此刻绝世容颜尽收眼底，珍妮惊呼：“天呐！”
　　科林皱起眉头，“闭上你的嘴，这样很蠢！”
　　珍妮捂住嘴巴，眨眨蓝色大眼，确定她听到的恶毒的话就是出自这个天使之口。
　　“科林，不能这样说话！”安琪走到门前，见珍妮受伤的表情，抱歉道：“你不要在意他的话，他有时很淘气，但不是恶意的。”
　　珍妮点头，觉得安琪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她感动地说：“安琪、小姐……”对这么朴素的人叫小姐真的很不习惯呢。
　　“你不要叫小姐，叫我安琪就行了。”
　　“那不行，这是规矩，我不能违反。”
　　“好吧，请进来说话。”安琪侧身让珍妮进来，科林还堵在门口，她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走到一边去。小男孩瞪了珍妮一眼，他的眼角妩媚迷人，眼神却很犀利。
　　珍妮急忙说：“不不，我是来通知您，裁缝已经到了，要为您准备新衣服，呃……是要去一楼去量尺寸，还是叫他们把东西搬上来在您的房间里量？”
　　“衣服？”
　　“您不能总穿和我们一样的衣服吧。”珍妮没敢说，安琪太简朴，这样没人会当她是小姐。
　　“科林呢？”
　　“科林少爷的已经准备了很多，汉娜说也要给你做几身才行。”
　　居然还会给她做新衣服，安琪嫣然一笑，说：“楼下吧，让他们把东西搬上来很会麻烦吧。”
　　“也不是很麻烦。”珍妮在心里收回刚才的评价，安琪小姐的笑容非常美丽，如果她能常笑，肯定是一个绝世大美人。
　　科林要跟，安琪叫他在房里等她，弟弟太依赖自己了，以后应该让他练习独立。
　　量尺寸比安琪想象得复杂很多，几乎把她全身上下的关节都量了个遍。胖胖的裁缝哈维花了很长时间才全部量好，安琪看他把卷尺等工具收拾进大皮箱内，心想幸亏是她下来，而不是叫哈维上楼。搬那么笨重的箱子上楼梯，肯定很辛苦。安琪谢过哈维，下人送他出去。珍妮一直站在门口，别人都走了，她在安琪耳边悄悄地说：“哈维是个老色鬼，其实他不需要量那么半天的！”
　　安琪斜她一眼，“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不知道是哈维自己来啊，我以为是他的徒弟来呢。哈维是这里最好的裁缝，平时只有杰奎琳小姐要做衣服时，他才会亲自来的。”
　　安琪沉默，这世上处处都有身份歧视，血统歧视。如果她不是陪着科林来到这里，又有谁会想到为她做几身新衣呢。她自嘲地一笑，转身走上楼梯。
　　珍妮追问：“您要回房间吗？”
　　“对。”
　　“那我陪您上去。”
　　“不用。”安琪回头，淡淡地说：“我认识路，能自己回去。”
　　“可是……”珍妮觉得自己应该时时刻刻跟着主人才对。安琪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待着，她只得说：“那晚餐的时候我去叫您吧。”
　　“好。”安琪转身上楼。她已经慢慢熟悉了这里的环境，自己的房间在三楼，科林的在二楼。不晓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安排，科林为此很不高兴，但是她觉得和弟弟隔开一些距离，也许对他有好处。安琪回到房间，发现科林并没有在屋里等她，她以为小男孩生气了。她走到房外，打算去二楼找他。
　　隔壁的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见到安琪，他咦了一声。女孩瞪大眼睛，她站在靠近楼梯口的地方，灯光正好照到她的脸上，逆光中她却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没见过你，新来的吗？”男人问道。安琪只能看出他有一双很蓝的眼睛，他迈着优雅的步子靠近，烛光映在他脸上，显出英俊的容貌。他的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安琪，薄唇弯起，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安琪也认出他的声音，昨夜不堪的回忆涌现，浑身一颤，转身就跑。
　　“别走！”他敏捷地拉住她的胳膊，戏谑道：“我们刚见面你就跑，我长得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你放开我！”安琪使劲地挣扎。
　　“安琪，对吧，你就是安琪。”他压低音调，声音听起来暗哑暧昧，“我一直都想见到你呢。”安琪越是挣扎，他就越加用力，他以为她会哭，但她只是拧着眉毛，眼圈有些红却没有掉泪。
　　“切，你不会叫痛吗？”他终于放开她的手，像个小孩一样懊恼地噘起嘴巴，“你是女孩子吗，一点都不会撒娇！”
　　“撒娇就会有用吗？”安琪揉着自己的手腕反问。
　　“当然有用，我这个人最心软，女人一撒娇我就什么都听她的！”他说着笑起来，白暂的脸变得稚气十足，仔细看他的年纪并不大，还是个少年。
　　爸爸去世之后安琪就忘记怎么撒娇了，她眨着眼睛看他，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花花公子。
　　“你哑巴了吗，说话啊。”
　　安琪动动嘴唇，细声道：“我要去找我的弟弟。”
　　少年皱起眉头，意外她竟然说出不相干的话来。他的魅力失效了吗？打算逗逗她的，可她一点都不上道。
　　“你是小孩子吗？到哪去都要找你弟弟陪你。”
　　“我要走了。”安琪不想理他，转身要下楼。
　　少年又扣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回来，我还有话没说呢。”
　　“你快说！”
　　“昨天晚上，是你跑到花房的吧？”
　　安琪愣住，没料到他问得这么直接。她脸上一热，表情说明了一切。
　　少年邪邪地笑开，“果然是你……”
　　“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安琪恍然大悟，马上又说：“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只求他不要找她的麻烦。
　　少年笑得更深，把安琪逼到墙面上，他靠她很近，凝视她的脸。皮肤很细，却不够白，眼睛是紫灰色的，他喜欢的颜色。“随便你说不说，我不在乎……”热气吐在女孩的脸上，引得她轻颤起来。
　　“放开……我……”安琪无处可躲，无助地缩成一小团，“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我欺负你？”少年错愕，“你觉得我在欺负你？”
　　“就是。”她点点头，眉头拧成一个小结。
　　“呵……呵呵……哈哈哈……”他大笑，嘲笑自己一厢情愿。“好了，我不欺负你，快去找你可爱的弟弟吧！”他放开她，脸上笑容不减，看着她像只受惊地小兔逃下楼。直到女孩身影消失，他才想起还没有介绍过自己，估计她也不想知道他是谁吧。
　　少年扶着楼梯扶手向下望去，对着安琪消失的方向说道：“兰斯，我叫兰斯。你可记住了，我亲爱的表妹。我等你很久了。”

　　安琪在科林的房间里找到他，他躺在床上，并不理她。她深吸几口气，扯出笑容问道：“你不舒服吗？”
　　“没有。”
　　“那是在生气了？”
　　“也没有。”
　　安琪坐到床边，摸摸他细软的头发，在他耳朵轻啄一下。“对不起，没叫你去。可是量身真的很无聊，你去了也只能坐在一边发呆。”
　　“我在这里也是在发呆啊！”科林回头凝望姐姐，“这里什么都有，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如果住在这里意味着要做笼中小鸟，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安琪只能在他耳边不断地说：“会好的，会好的。”语言有魔力，她这样对科林说，也对自己施加了催眠术。不管未来有多少艰辛，她和弟弟都需要保持一个好的心态。
　　科林生气不会维持很久，不一会他就依在姐姐身边睡着了。昨天晚上找不到她，他根本就没有睡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他的皮肤白中带灰，不仔细看不出来的。安琪心疼地摩娑他的脸庞，科林睡觉很轻，却不对她设防。门外轻轻走过的脚步声吵醒了他，男孩睁开眼睛的同时，外面传来剥啄声。
　　“科林少爷，晚饭准备好了，请您到餐厅吧。”
　　科林嘟囔道：“为什么不送上来呢，还要跑一趟。”他未养成主子的娇气，不满归不满，还是跟着姐姐下了床。安琪开门，管家在外面站着，还有珍妮。小女仆见到安琪松了一口气，还好，遇到小姐就不用到处乱找了。
　　科林还有些头晕，抓一抓黑色乱发，问管家：“不是在房间里吃吗，为什么叫我们下去？”
　　汉娜恭敬地回答：“杰奎琳小姐希望全家人一起吃个饭，还有兰斯少爷，他也想见见你们。”
　　安琪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她望珍妮，小丫头躲在管家背后对她扯扯嘴角。主人下了命令，他们这些寄住者只能听从，安琪拉着科林的手，跟随管家走到一层大厅的西边，推开沉重的雕画木门，里面巨大厅堂被灯火映得明亮耀眼。安琪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室内的环境，中间摆了一张长餐桌，四周空荡荡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有淡雅的风景壁画。
　　科林的视线被墙上的一只白色禽鸟吸引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鸟类，展开雪白的双翼飞向天空。安琪小心翼翼地看向餐桌最远一端，那里坐着高贵无比的女主人。杰奎琳的穿戴与下午不同，换了一身绿色裙装，典雅的颜色未能柔化她脸上阴涩的线条。这个女人绷得太紧了，或许根本不懂得放松自己。
　　“你不要站在那里啊，快点过来坐下。”轻佻的男声响起，安琪不觉眉头一皱，视线稍稍偏斜，那个偷情的少年坐在杰奎琳的左手边。与女主人不同，他脸上一派轻松，水蓝色的眼睛波光闪烁，紧紧盯住安琪。
　　杰奎琳不悦地瞥他一眼，冷冷地说：“过来坐下，难道还要大人等你们吗？”
　　科林绷起小脸瞪着那个发号施令的女人，安琪拉拉他，走到餐桌那一头，仆人上来帮他们拉椅子，科林坐在杰奎琳的右手边，安琪挨着他坐下。对面的少爷擒笑凝望她，“我们又见面了，安琪。”蓝眸盈满笑意，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叫兰斯，我是你表哥哦！”
　　安琪的笑僵在嘴角，科林问道：“吃的东西呢？”
　　杰奎琳马上吩咐，“上菜吧。”
　　仆人端上镶金边的瓷盘，里面是一道道精致的食物。所有人都安静地吃着，刀叉碰到碗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安琪生怕出差错，紧张地低头吃东西。杰奎琳认为她粗俗无比，但维持虚假的礼数是贵族的本能，在下人面前随意呵斥客人，那和粗浅暴发户没有两样了。
　　男仆单手背后，托着红酒为女主人倒酒。兰斯说：“我来吧。”他接过酒瓶，为杰奎琳斟了三分一之杯。安琪偷看一眼，正好被兰斯抓住，他对她魅笑，吓得她又慌张地垂头。
　　“你想不想喝一点？”兰斯问道。
　　杰奎琳冷冷地说：“她还是个孩子。”她的上等红酒可不是给小孩糟蹋的。
　　“姨妈，我比安琪还要小的时候，您就开始训练我品酒了。”
　　杰奎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兰斯含笑着问安琪：“你要不要尝一点？这是庄园自产的。”
　　“不、我不喝酒，谢谢你。”女孩轻轻地说道，怯怯地看兰斯。以前住在一起的舅舅是个酒鬼，每次喝醉了就要打人，安琪和科林发过誓，这辈子绝不沾酒。
　　兰斯不再强求，把酒瓶放到仆人端的托盘上，也没有喝。他想借着倒酒的机会打开话题，但这场面显然不适合聊天。
　　用餐过了半小时，安琪吃饱了却不敢先走，只好把盘子里剩下的东西慢慢地嚼。她感叹时间难挨，杰奎琳终于放下餐刀，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她吃得不多，一块小面包，一点蔬菜，再加上一小块牛肉。厨师做得非常好吃，安琪想不通杰奎琳为什么吃那么少。
　　兰斯伸着脖子，看杰奎琳出了餐厅，叫旁人全都退下。安琪觉得气氛缓和了很多，屋子里少了一个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
　　“和她吃饭永远都别想有好胃口。”兰斯对安琪眨眨眼，笑嘻嘻地说出她心里想的话。
　　“她身体不舒服吗？”安琪顿时觉得他亲切了好多。
　　“才不，她就是那种人。永远让自己处于饥饿状态，就怕自己长胖一点。”
　　“可是她一点也不胖啊。”安琪，想起杰奎琳曼妙的身体曲线，她的表情很冷酷，可终究是个美人。
　　“对女人来说，减肥是一场永恒的战斗。她现在老了，更不能放松，不然变成个大水桶，她会发疯的。”
　　“她一点也不老。”
　　兰斯的桃花眼弯成很好看的月牙型，“我亲爱的表妹，你真善良，愿意把人往好处想。”
　　安琪脸上一热，不喜欢他这么亲昵地叫自己。
　　“你不要乱认亲戚！”科林叫起来，兰斯暧昧的态度令他恶心。
　　“NONO，我可爱的科林表弟，我才不会乱认亲戚，一般人想和我攀关系我都不理呢。我可是你们货真价实的表兄，你们的父亲正是我父亲的亲弟弟，如假包换。”
　　“那又怎样，我从来没见过你。”科林傲气地说，他才不稀罕和这个上流痞子攀亲戚呢！
　　“小弟弟，你长得这么可爱，如果嘴再甜一点，我会更疼你的。”兰斯依然是笑呵呵的。
　　“谁要你疼！”
　　“好好，你不需要我，你只要有你的姐姐就行了。”
　　兰斯说的是实话，可是科林听了就很生气，兰斯把他说得好像是安琪的跟屁虫一样。他讨厌别人评论他，只想和姐姐在一起有错吗？绿眸狠狠地瞪住兰斯，眼仁中升起一团团小花火，如果他的眼睛能喷出火，兰斯肯定会立刻变成焦炭。
　　“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这个人胆子很小的。”兰斯笑道。
　　男孩的眼瞪得更大。
　　“不过你的眼睛真漂亮，绿色就是比蓝色更加清纯，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就像是两只玻璃球。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配一副彩色的隐形眼镜？”
　　科林还是瞪他。
　　“嗯，眼镜店里不一定有你这么漂亮的绿色，我应该带去你，叫他们专门订做才行。”对面的男孩还是冷视。一个人唱独角戏很尴尬，兰斯咳嗽一声，问科林，“你这样瞪着睛睛，不累吗？小心眼珠子掉下来。”
　　“我讨厌你！”终于讲话了。
　　“哎呀呀，被亲亲表弟讨厌了，好伤心呢！”兰斯捂住胸口。
　　安琪觉得很新鲜，通常人看到科林的瞪视都会不自在地离开，兰斯却能厚脸皮地继续聊下去。她说：“你不要欺负科林。”
　　兰斯的视线从科林转向她，嘴角扬起春风般的微笑。“我不欺负他，那么，我可以欺负你吗？”
　　“当然不可以！”科林替姐姐回答了。
　　兰斯的嘴巴咧得更大，露出前排八颗牙齿。他是大帅哥，无论什么形象都帅得一塌糊涂。“好，我不欺负你们，我只和你们相亲相爱。毕竟，姓罗伊的小辈只有我们三个了。”
　　安琪好奇地问：“我一直以为我和科林是孤儿的。”
　　“孤儿？也算吧。”兰斯的笑容淡下，“罗伊姓氏现在只是一个好听的称号，我们都不再是有钱有势的大贵族了。就算有亲戚，也没人愿意照顾你的。”
　　“那你呢，你的父母还在吗？”
　　“不在了，我也是孤儿。”
　　原来是这样，安琪的眼神变得柔和，身世认同使她不再那么讨厌兰斯。也许他只是一个无聊的少年，没有人陪伴，所以才会找薇尔当自己的情人吧。兰斯又讲几个笑话，可惜安琪和科林不领情，他自尊心快被这对姐弟给踩没了，回去一定多背几个暴笑的笑话，就不信他们永远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