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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Part __19』 ...


  •   一束沾着水珠的保加利亚红玫瑰被插在精致的银雕花瓶中,鲜艳馥郁。

      身着长裙的侍女用银剪剪去玫瑰花枝上的尖刺,摘去软萎的花瓣,插在镜前人的鬓边。

      下一刻便被一只纤手取下。

      “不必太费心思,”女人平静的说道,“梳平常的发式。”

      侍女望着空空的双手,略微慌神。

      艾尔莎不易察觉的蹙眉,淡淡的说道:“算了,把阿伦黛尔的侍女叫来。”

      “…是。”年轻的侍女别无他法,只得遵循眼前人的命令。

      耳边细不可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艾尔莎对着镜子,将发饰依次取下。长发披散在肩头,淡金色的发丝反射着阳光的色泽。

      一室玫瑰散发着馥郁的甜香,浓郁的几乎让人窒息。

      婚礼就在今晚。

      从温暖的南方运来这些新鲜的玫瑰,,倒也算是费尽心思。汉斯一向不是那种会费心思去粉饰真相的人,这样的排场有些反常,倒好像在补偿着什么。

      可那又怎样,人已经死了。

      艾尔莎对着镜子露出近乎凄凉的嘲讽笑容。

      说什么弥补,又有什么意义。

      反正,想要弥补的人已经看不到了。

      艾尔莎垂在桌下的手渐渐握紧,玫瑰的花瓣在手心挣扎着,渗出汁液。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两天半。

      那副昏睡药的药效是四天,她加重了用量,应该可以让他昏睡一星期。

      一星期,等他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作为南埃尔斯王后离开了这里。

      从此再无交集,他继续做他的冰霜精灵,而她是朝生暮死的凡人,终生不会再回到这里。

      而她十七岁那年的冰宫,只是一场梦。

      或许她活不到看着自己衰老的那一天,这样也好,少了折磨和煎熬,永远在最好的年华。

      艾尔莎摊开手心,玫瑰已被碾碎成泥,只剩下美丽的残骸,顺着手心滑落下来。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艾尔莎把手中的玫瑰泥倒进旁边的花瓶中,说道:“进来。”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侍女走了进来,穿着及脚踝的黑白正统长裙,年轻的脸上有着罕见的沉稳和成熟。

      艾尔莎怔了一下,“你是…?”明明是熟悉的五官,却分明想不起来名字。

      “梅丽莎。”侍女向她屈膝行礼,“阿伦黛尔王宫的女仆统领,现任女仆长。”

      梅丽莎抬起眼,定定的望着艾尔莎。“我是米莉的女儿。”

      艾尔莎睁大双眼。

      “原来如此…”艾尔莎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淡淡的酸涩,“你来这里做什么?”

      “女王方才吩咐让阿伦黛尔的侍女来为女王梳头,”梅丽莎沉静的说着,“我想女王一定有事还没做完,所以就擅自代替了女王的贴身侍女过来了。”

      艾尔莎怔了一下,随即了然的微笑起来。

      “不愧是米莉的女儿,”艾尔莎轻声说,“很好。”

      梅丽莎垂下的面庞没有丝毫波动。

      艾尔莎从桌前站起身,穿过重重的玫瑰花丛,走进里屋的最深处。

      床榻最深处的帷幔掩映下,此时正安然的睡着一个婴孩。

      艾尔莎轻柔的从床上抱起婴儿,温暖的裹在怀中。

      失去了父母的婴孩睡的那么安详,全然不知梦之外的世界有多么险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未来会如何凶险。

      艾尔莎涩涩的笑起来。

      美好的让人不忍触碰。

      “睡吧。”她轻声呢喃着,走出了房间。

      门外的梅丽莎已经直起了身子,看到艾尔莎怀中的婴孩后,脸上没有一丝讶异的表情。

      艾尔莎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静静望着她,一言不发。

      “我明白,”梅丽莎沉稳的说道,“我会带小王子离开,养育他成人。”

      艾尔莎望进她的眸中,忽然向前屈膝,跪在了地上,纯白的婚纱逶迤一地。

      “女王…”饶是梅丽莎也怔了一下,慌忙也跪在了地上。

      “他是阿伦黛尔最后的血脉,”艾尔莎静静的说道,“南埃尔斯目前还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没有加害他。”

      “可是终有一天会逃不掉。”艾尔莎定定的望着梅丽莎的眼眸,“梅丽莎,我要你以生命的名义起誓,你会永远庇护着阿伦黛尔的王子,万死不辞。”

      梅丽莎静了片刻,笃定的点头说道:“我发誓。”

      “那我就放心了。”艾尔莎释然的笑了起来。

      这样的话,就不再有什么牵挂了。

      梅丽莎望着艾尔莎的笑容,忽然怔住。

      那种…夙愿已了的,将死之人的笑容。

      让人看了仿佛心底被狠狠的一揪。

      原来如此。

      梅丽莎鼻中一酸,从艾尔莎怀中接过婴孩,深深地叩拜在地。

      “女王,”梅丽莎说道,“阿伦黛尔的人民会永远深爱着您。”

      艾尔莎愣了一下,自嘲的笑起来,“记住一个亡国的帝王有什么意义呢,还是忘了罢。”

      “女王…”梅丽莎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艾尔莎站起身,走到衣架前取下头纱,戴在发顶。

      镜中的女子一身洁白的婚纱,裙摆过脚踝,镂空绣着繁复的花纹,缀满碎钻和银饰,拖尾在身后铺开几米,头纱从发顶直垂脚下,抹胸的领口上罩着披肩。仿佛要融入在身后窗外的大雪中。

      那张苍白的脸挤不出一丝客套的微笑,它是死的。

      像一个荒诞不经的梦,一切都散发着轻盈的,腐烂的,嘶嘶地气流,冥冥中的神驱赶着失败但狂欢着的幽灵,而陷在这个疯狂的梦境中的人,每一个都像蚂蚁一样渺小。

      指尖传来的冰凉提醒着她还活着,挣扎在漆黑的光华中,万劫不复。

      艾尔莎闭上眼,意识在晦朔和清明的边缘翻搅。一股温柔而生涩的暗流席卷过她,她嗅到某种似曾相识的气息,可又分明是陌生的。

      ——那种宣示着结局的,无可避免的绝望。

      生硬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身正装的陌生男子笔直的站在门外,语调僵硬古板,“女王陛下请尽快准备完毕,车马已经在门外备好,婚礼后就可直接出发。”

      “好,你下去吧。”艾尔莎垂下眼帘,手指从镜上移开,整理着自己的头纱。

      门被生硬的关上。

      “女王。”她听见梅丽莎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起来吧,梅丽莎。”艾尔莎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就到这里了。从今往后,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可是…女王,您怎么办…”

      “何必执念于一枚弃子呢,梅丽莎。”艾尔莎对着自己笑了起来,“不是每一枚棋子都能逃出生天。为了胜利,总要舍弃一些东西。”

      艾尔莎轻吐出一口气,平静的呢喃着:“王将,也一样。”

      梅丽莎缓缓睁大双眼。

      艾尔莎从镜前移开视线,提起裙摆,迈开脚步。

      “愚忠是无用的,梅丽莎。”艾尔莎缓步走向门口,一字一句的淡淡说道,“不舍弃就无法得到,我相信你终会明白这个道理。”

      向前伸出一只手,手掌向上翻过,十指合拢。

      像握住了逝去的权位。

      身侧的裙摆被一阵寒风吹拂起,寒意透过单薄的布料覆在肌肤上。艾尔莎偏过头。卧房的门此时正半开着,可以看到屋内的窗帘被高高吹起,在空中翻卷着。

      刚刚…窗户明明是关着的。

      艾尔莎颦起眉。

      半开着的木门在风中颤抖着,像海中女妖的吟唱声,诱惑着过路的旅人踏入泥沼。

      “梅丽莎,”她开口吩咐,“你先出去准备,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是。”她听见门在自己身后关上。

      艾尔莎提着裙摆,一步步向卧房走去。

      手触在门上,风平浪静。

      艾尔莎推开门,向门内迈了一步。

      卧房内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只有一点——床榻上的枕边处,搁着一枝新摘的北极罂粟,花瓣上还沾着雪粒,鲜红的像是要滴下血来。

      艾尔莎怔住,脑中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身体已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下一刻,手腕被用力的抓住,向屋内拽去,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被大力拉进屋里。

      惊呼声被理智生生的压回喉中。

      门被重重关上,被抓住的那只手腕紧随着被按在门上,下一刻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按在门上,沉重急促的呼吸迎面袭来。

      映入眼帘中的赫然是杰克的面庞。

      艾尔莎睁大双眼。她惊讶的在那双墨绿色的瞳孔中发现了愤怒。

      混杂着悲伤和绝望的沉怒,雾蒙蒙的在墨绿的海洋中呼啸翻腾。

      “…为什么。”她听见他在她耳边吐出这几个字,他的吐息沉重的砸在她颈间,每一个字好像随时会爆炸。

      “我…”她急匆匆的想要开口解释,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啊,原来你要和别人结婚。”杰克的手指从她的腕部下滑,滑过她过肘的丝绒手套,滑过她的手臂,滑过肩上的毛绒披肩,停留在她的锁骨上。而后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声嗤的从唇角挤出来,短促尖利。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那是窒息和压抑的颤抖,裹挟着某种喷薄欲出的东西。

      这样的杰克让她恐惧,他的笑令人迷惘,耳朵里有血在奔涌,柔软而无辜的怯弱从心尖冒出来,挣扎着向上生长着。她似乎不再认识这个人了,面前站着的人愤怒而脆弱,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关在房间里,蹲在角落看着屋内飘落的雪花和墙上地上的冰,那种悲悯的无力感像浓腥的潮水一样呼啸着要吞噬她。

      “为什么,艾尔莎。”他用悲伤的声音小声说道,“为什么。”

      她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破碎成灰的记忆像飞鸟一样掠过脑中,发出扑簌簌的响声。

      它们穿过你的悲伤,留下你无比平静地,坐在纪念品的中间。

      她仿佛看见倒映在杰克瞳孔中的自己的眼眸,那里氤氲起了几百层深浅不同的灰雾,雾气层层包裹的中心的是一粒坚硬的刺痛的钻石,一字一句的告诉她该做什么。

      艾尔莎感到有某种东西包裹住自己的柔软的心,那股怯弱被强硬的掐死在萌芽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被封冻的声音。

      “如你所见,”她的声音冷硬到连她自己都诧异,“今晚我就将成为南埃尔斯的新王后,作为阿伦黛尔的女王,联姻是早晚的事,这很正常。”

      她看见他眸中有什么东西骤然开始崩溃。

      嘴角抿成一道冷漠的直线,伸手推开身前的杰克。“劝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免得事多。”

      杰克的瞳孔在一点点缩小,仓皇的向后踉跄一步。

      “况且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艾尔莎的声音愈来愈轻,像是要飘散在冰冷凝涩的空气中,“何必呢。”

      艾尔莎冷冷的转过身去。

      心口抽痛的快要痉挛,唇角还硬撑着冷硬的线条,她听见自己的血液汩汩流动,声音颤抖着压下情绪。“离开这里,现在。”

      “艾尔莎…”杰克向前走了一步。

      “我说了离开这里!”艾尔莎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仓皇的声音里昭示着恐慌和掩饰不住的崩溃,手臂下意识向后挥去。

      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圆弧,某种久违的暖流和寒气瞬间涌上指尖。

      快的来不及反应。

      利刃割裂皮肉的声音,液体喷溅滴落,少年吃痛的闷哼声巨锤般敲击着她的耳膜。

      艾尔莎的大脑倏然一片空白。

      鲜血顺着少年苍白的手流下来,滑过斗篷,蜿蜒的流在地上,滴滴答答。

      艾尔莎颤抖着扭转过头,死死地盯住杰克。

      一枚冰蓝色的冰刃,此时正正的没入杰克的心口。心脏被撕裂所泵出的鲜血被冰刃封堵在心口,只在四周大量的渗出。

      深红色在深色的斗篷上迅速蔓延着。

      少年的脸庞迅速失去血色,直至嘴唇也变得苍白。渐渐涣散的瞳孔中染上了一丝痛意,脱力的双腿向后不断踉跄着。

      艾尔莎颤抖着捂住口,失声尖叫:“杰克————!!”

      少年的唇缓缓蠕动。勾勒着一句简单的诘问,反反复复。

      为什么。

      杰克踉跄着退到窗台的边缘,抵着栏杆,脸上浮现出一个苍白凄然的笑。

      她在那双眼中看见了恨意。

      下一刻,少年脱力的身体翻过栏杆,向下坠去。

      “杰克————!!!”她奔到栏杆边,“不!!!!杰克!!!”

      衣角翻飞着掠过栏杆,擦过艾尔莎的指尖,滑出她的控制。

      指尖是温热潮湿的触感。

      艾尔莎颤抖着收回手,温热的鲜血从指尖流下,溢到掌心蜿蜒而下。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不…杰克…”她呜咽着望着自己颤抖的手,“这不是真的…不…杰克!!!”

      她扑到栏杆边,向下望去。

      茫茫的雪地上,一滩刺目的血红色在少年身侧蔓延开。少年的左手还捂在心口上,偏向一侧的面庞已苍白无人色,双目紧闭,唇色纯白,像已流干全身的鲜血般毫无生气。

      “杰克!!!!!”她近乎于恐慌和惊喜的喊了出来。

      那一瞬间她心底的所有坚硬和决绝全线崩溃,家国、责任、牺牲、权位,这些像亡魂一样重重压在她身上,逼迫她走到这一步的可怕的事物,此刻都被她的意识踩在了脚下。那个少年现在濒死的躺在那里,他的血和生命在迅速的流失,她甚至发了疯的想把那一切都抛下地狱。如果那些虚妄的名词是刺入他胸膛的匕首,那她宁愿亲手折断它。要么就只有守着颓败的自责感度过余生,永远活在癫狂和痴妄的梦魇中,无生无死。

      艾尔莎毫不犹豫的翻过栏杆。

      我答应你,我会和你离开。艾尔莎闭上眼在心中祷告。

      如果你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我的胸膛中也会被插上匕首。如果你的脚步踏过了地狱的门槛,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拉着你的手,跟随着你的脚步。

      那是世界上仅存的属于她的温暖,如果连最后一丝暖意都被抹杀。天地这么冷,一切都像个洞开在心脏上的噩梦。他不在了,她背后的退路也就没了。

      她松开手,让自己在空中坠落。

      她不想再次看着她爱的人死在她面前,永远都不。

      手腕被死死钳住,她感到一阵撕裂坚硬的疼痛沿着手腕的神经传来。身子硬生生地停下坠落的趋势,悬在了半空中。

      她睁开双眼,一只筋肉贲突的大手牢牢地抓在她手腕上,视线沿着手臂一路向上,一张陌生的脸,带着冷漠和生硬的表情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汉斯国王让我来带你去礼堂,”他的措辞毫不客气,不加半点虚假的掩饰,“他让我告诉你少耍花招。”

      “不!”艾尔莎震惊的睁大双眼,“我没有…放开我!!让我下去,求你…”

      男子充耳不闻,粗暴的单手把她拉上了阳台。

      “放老实点,”他抓过她另一只手腕,扣在身后,浸过药水的布条包裹住从指尖到掌心所有裸露的皮肤,“南埃尔斯没有太多时间来对付异端的女巫。”

      双手又复被扯到身前,冰冷的铁铐禁锢住手腕,男子单手扯住艾尔莎,将她拉出阳台。

      “不…!!!!!”艾尔莎的近乎癫狂的哀嚎起来,“让我下去…拜托了!!我不会逃,求你…”她近乎哀求的说着。

      男子手上施力,用力的将艾尔莎从身后扯到身前。艾尔莎猝不及防,被狠狠的甩到地上,被惯性拖拽着在地面上滑出几尺,撞到了妆镜上。牙齿咬破嘴唇,渗出血丝,手腕上方才留下的淤青被触动,后脑撞击在镜上,痛的脑中嗡得响了一声,喉中涌上血腥气,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

      “这种时候还是担心你自己一下吧,”男人扯着她的长发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否则你的小情人恐怕连全尸都不剩下了。”

      “你说什…唔?”被生生的扯着头发拉拽起来,再一路跌跌撞撞的被扯到门外,甩到了两个陌生的侍女面前。痛的几乎昏厥。

      “我劝你还是闭上嘴乖乖照做,”男子从一个侍女手中拿起一束花,塞到艾尔莎手中,花束底部垂下的白纱盖住了粗重的铁铐,“压制诅咒力量的药水,味道如何?”男子的声音听上去讥讽刻薄,“这可是艾维尔公爵的特殊关照。”

      “替我问候艾维尔公爵,”艾尔莎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上帝祝福他——撒旦终会向他张开怀抱。”

      侍女有力的小臂环过她左右,牵领着艾尔莎向礼堂走去。

      艾尔莎缓步轻移,眼前澄明清朗,脑中出乎意料的冷静。

      杰克,我会去救你。

      白纱下遮盖住的手微微一动。

      那股暖流依旧涌动在身体中,药水压制住了寒气,却丝毫无法压制它。

      而现在,它们在她的血管中沸腾着,奔向指尖,又涌回心口,像在进行着永夜前的狂欢。

      艾尔莎的脸上始终悬着端庄平静的神情,像顶着张毫无破绽的面具。

      一切都可以逆转。

      礼堂里一片温暖祥和。

      馥郁的花香充斥在每一个角落,蜡烛的火光温暖明亮,轻柔圣洁的白纱垂下优雅的弧度。礼堂里气氛轻松愉快,身着盛装的公爵夫人们端庄的坐在长椅上,交谈讨论着这次浪漫的婚礼。

      窗外的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

      艾尔莎在一片晦暗中站起身,身旁的侍女立刻牵过她的双臂,迫使她拖动着酸麻的双腿向前走去。

      从被带到礼堂的清扫间里控制起来,直到现在,她一直都像一只安静的小动物一样听话,端坐在简陋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婚礼即将开始。

      她听见自己的裙摆在地上拖曳的沙沙声,手上的铁链发出细不可闻的叮当响声。除此之外,一切都安静而正常。

      她站在礼堂的大门前,侍女已放开了她的双臂。她垂下眉眼,等待着侍卫将大门打开。

      就快了。

      渐渐打开的门缝中可以看到长长铺开的红地毯。

      再开一些,红地毯的尽头站着盛装的王,白衣栗发,脸上挂着温柔宠溺的笑。

      真像个标准丈夫,艾尔莎在心底没表情没语气的说。

      她迈开脚步,一步步端庄的向前走去。

      汉斯脸上的宠溺加深,向她伸出一只手。

      一瞬间忽然恍了神。

      红毯尽头的那个人…是谁?

      银色的发丝,墨绿色的眼眸,温暖的眸光灼痛了她的双目。

      如果你厌倦了这些。

      我还可以带你走。

      艾尔莎忽然感觉有白花花的日光笼罩了她,像刀刃一样切割着她的全身。

      我还可以带你走。

      她站到了汉斯身边,前方的神父开始诵读祷告词。

      那个少年的笑那么耀眼。

      “Love has no other desire but to fulfill itself.

      To wake at dawn with a winged heart and give thanks to another day of loving.

      To rest at the noon hour and meditate love\\\'s ecstasy;”

      我带你走,去哪里都好。

      “To return home eventide with gratitude, and then sleep with a prayer

      For the beloved in your heart and a song of praise upon your lips.”

      为什么,艾尔莎。

      “I now pronounce you husband and wife.”

      她颤抖着阖上双眼。

      “嘿,你好。”少年尴尬的笑带着歉意,“请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回忆里少年的眼眸中,分明的带着种发现珍宝的惊喜。

      她怎么忘记了呢。

      “Then, King Hans, do you take Queen Elsa to be your lawful, wedded wife”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样长。

      “Yes,I do.”汉斯的声音悠悠的从身旁传来,像隔了一生那样长。

      “And you,Queen Elsa,do you take King Hans to be your lawful, wedded husband?”

      她睁开双眼,望向神父。

      “No,”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清晰的声音在礼堂里回响着,“I don’t.”

      身旁的汉斯一愣,握住她的手上开始施力。

      艾尔莎微笑着偏过头,望向汉斯。

      “结束了。”她轻声对他说。

      花束掉在地上,啪的一声轻响。

      巨大的力量从她双手掌心爆裂出来,汉斯的手仿佛被电击中,弹飞开来,整个人被巨力震得向后踉跄几步,将将站住。

      艾尔莎的脸庞被冰蓝的光芒照亮,光束投射到半空中,化作无数冰凌和雪花,在空中挥舞飘散着。

      铁铐被巨大的力量摧毁,化作齑粉。艾尔莎转身挥手,无数冰刃凌厉的刺入扑上来的侍卫的心口处,血花飞扬。

      礼堂里一片混乱,人群四散奔逃,尖叫和倒地的声音混杂着破碎和撕裂的脆响,像一场末世的狂欢。

      艾尔莎仰起头,掌心对准上方的吊灯,忽然笑了起来。

      杰克,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冰蓝色的光芒刺向吊灯,千万枚晶莹碎片迸裂在礼堂上方,留下一地鲜血和美丽的残骸。

      艾尔莎提起裙摆,在尖叫声中奔出礼堂。

      杰克。

      城堡外狂风呼啸,鹅毛般的雪花在风中盘旋,抽打着周身。

      艾尔莎在暴风雪中一路奔逃,身体里沸腾狂欢的血液在指引着她的方向。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好像天地都握在自己手中,而她闭上眼就能看到自己的爱人站在面前,笑容温暖。

      她知道他在哪里。也许是冥冥的感觉,也许是身体中属于他的魔力在指向旧主人。

      艾尔莎奔到冰湖边,渐渐减缓了脚步。

      风雪遮蔽了视线,前方不远处的湖心上,一个模糊的黑影若隐若现。

      “杰克!”她惊喜的呼唤,“哦,杰克!”

      黑影在风中战栗着,却并不为所动。

      艾尔莎提着裙摆,向杰克所在的湖心奔去。

      “杰克!”艾尔莎压抑着心底难以言喻的欣喜和歉疚,“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

      接下来的话被她生生咽回喉中。

      风呼啸着席卷过湖心,卷起湖心那人的衣角,正上方的云层破开一角,清冷虚弱的月光从他头顶沐浴而下,照亮了他银色的发丝,像是要将他吞噬殆尽。

      杰克背对着她,拄着手中的法杖,缓缓地回转过头。

      那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冰冷的仿佛已结上层层冰霜,只剩下苍白的脸色和唇角未干的血痕。

      月关下的杰克虚弱的快要消散在风中。他甚至无法站稳,只能拄着手中单薄的法杖,勉强在狂风中稳住身形。

      “杰克,”艾尔莎的声音仓皇的颤抖起来,“杰克…怎么回事,为什么…”

      她看见他冰封的脸上现出一丝自嘲的嗤笑。

      她踉跄着走向前,扳过杰克的肩膀,迫使他正对自己。

      那枚冰刃还在那里,在缓缓渗着血的心口中央,巍然不动。

      艾尔莎触电般的缩回手。

      手上是一片鲜红。

      “怎么会…”她失声脱口而出。

      整件斗篷都被鲜血浸透了,血还在不断地渗出,缓慢却不间断。

      “为什么会这样…”她失神的望向杰克,“为什么没有愈合?”

      “血快要流光了吧,”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这样…也遂你意。”

      “不是的,杰克…”艾尔莎仓皇的摇头,“我不是…”

      “已经快到极限了,”他闭上眼,“这里就是终点。”

      “你在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杰克睁开眼,苍凉的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从始至终,都是我在做无谓的举动。”

      艾尔莎脑中忽然泠然一响,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杰克,你之前是不是没有说实话。”她颤抖的开口,“那些魔力…还有那些术法,真的只是付出那么简单的代价吗?”

      “没错,我骗了你。”杰克忽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疲倦“如你所见,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生命了。”

      他脚下的冰面忽然裂开。

      “杰克!”她惊恐的握住杰克的手,看着裂开的冰面像一张贪婪的巨口,一点点要吞噬掉他单薄的身体。

      “再见,艾尔莎。”他脸上的笑冰凉孤寂,“也许是永别——也许在几百年后。或许,你情愿再也见不到我,对吗?”

      “不…杰克!!”她死死握住他的双手。

      他望着她,眼中是清晰的痛意。

      后脑被按住。冰凉的唇瓣覆了上来,紧接着一阵刺痛,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血腥气蔓延在艾尔莎的唇舌之间,瞬间被冰冷的空气夺去了温度。

      “我曾经还害怕你的心会被寒冷冰封,”杰克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后来才发现,原来你的心原本就是冰做的。”

      他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毫不留情。

      “不…杰克。”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不是这样的…”

      冰吞噬过他的脚踝,膝盖,大腿。他在她面前一点点下沉,渐渐沉入冰湖。

      “是我太愚蠢了。”他的声音轻的快被风声吞没。

      碎冰已蔓过他的胸膛。

      “不————!!”艾尔莎崩溃的尖声喊道。

      “我爱你,艾尔莎。”

      少年眼中微弱的恨意和爱已被吞噬在冰下,再无生息。

      “杰克——!!”艾尔莎扑倒在冰上,看着冰面一点点冻结,听见冰下水流凝涩冻结。

      少年的面容沉睡在薄冰下,一点点下沉到漆黑的冰湖中,消失在艾尔莎的视线中。

      天地间也奏鸣着悲哀的乐曲,呼啸的风雪声湮没了悲伤的哀嚎,而风雪之上的月光,依旧冷漠的投洒下来,在每一个角落凝结成冰。

      “我也爱你,杰克。”她看见自己的眼泪滴在冰面上,瞬间冻结。

      ——Let this be my last word,that I trust in thy love.
      “我相信你的爱”让这句话作为我最后的话
      ——One word keep for me in thy silence,O world,when I am dead.\"I have loved\"
      当我死时,世界啊,请在你的沉默中,替我留着“我已经爱过了”这句话

      “I have lov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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