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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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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沙地的子民,来自雪原的子民,如今将回归,归于沙,覆于雪……」(*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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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人的工作真的不是那么的……轻松。
体力的劳动活儿是不多没错,但真正疲惫的还是心灵。
事实上守墓人呢,就是一个最直面死亡的位置。
例如自他们继任后送走第一位亡者,是翠丝特。
Trista,在拉丁语中,是指「以微笑化解忧伤的女孩」。
翠丝特是孤儿,神父替她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她能够不要在意过去的悲伤,而快乐的活下去。
她很可爱也很听话,是一个乖孩子,几乎是由镇上的人看顾着长大的。
当时她才三岁,除了初生的婴孩,镇上的孩子就属她年龄最小──却比谁都更早走。
起初只是感冒,小孩子嘛,吃个药躺个几天又生龙活虎的。
但不知道是因为曾经缺乏照顾的关系,她的身体在更久之前就已经落下病根,这次的感冒成为了导火线。
从一开始的小病,到之后的感染、肺炎……不过才短短几天的时间,最后等到的只是一具小小的、冰冷的尸体。
那一年,他们二十五岁。
那一天,他们第一次面对人的逝去。
--死亡总是来得仓促,让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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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是谁呢?」巴特利将下巴搁在布兰登的肩上。
布兰登的表情不像往日的不显,而是透着一股哀伤:「打铁铺的奥利佛,听说……走得时候很安详。」
「是吗?」巴特利垂下眼帘:「奥利佛他……也已经六十多岁,很长寿了。」
「至少我们可以为他高兴,他是自然而然的蒙主宠召,而不是饱受病痛折磨的离去。」
「我知道。」布兰登叹了口气:「我只是……无法习惯。」
巴特利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种事本来就不可能习惯吧?虽然总希望死亡不会降临,但是人就会经历,没得逃的。」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提起另一个话题:「倒是你,最近常看你晚上不睡觉在写些什么,是不是情书啊?」讲到之后,开始语带戏谑。
转话题转得太硬了。布兰登想,却也没有揭穿他,因为他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前提是我有可以写情书的对象。你看我像是有那个时间吗?」他语带笑意:「难不成你要我写给你?」
「写给我干嘛?又不是当你女朋友!」巴特利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即使只是个玩笑。
「啊!」他扁了扁眼看向布兰登:「差点又被你转移注意力。你还是没回答我前一个问题!」
哎呀哎呀,越来越不好略过去了呢……布兰登看着他这么想。
不过要是巴特利知道他在自家兄弟眼中就是个好忽悠的,估计又会抱怨连连了吧!
可是……「不能说。」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欸?为什么?」巴特利困惑的眨眨眼,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有什么不能说的。
「嗯……这个也不能说,时候还没到。」布兰登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头:「你知道我不想,也不会骗你的。」所以才不说。
「喔……」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让他有点失望:「不过这就表示总有一天会说的,对吧?」
「嗯,是啊……」他宠溺的笑了笑。
话虽这么说,但这份数据不应该公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或许会和他的同胞兄弟说,但那大概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如果被有心人发现的话……还是找个时间烧了吧!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在自家兄弟尚未发觉的时候,他暗自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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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沙地的子民,来自雪原的子民,如今将回归,归于沙,覆于雪……」(*注)
「结果到了最后,还是没有说。」巴特利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葬礼。
布兰登死了,在今年夏末秋初的时候。
死因不明,镇上的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症。
变化不明显,是渐进式的,很缓慢的、一点一点地侵蚀下去。就好像是他的生理时钟比别人更快,最后渐渐虚弱,直到今年的时候。
为什么他会知道呢?因为他也是一样的。
【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所以,他也会像这般耗弱下去。
事实上,最近已经略有些感觉,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就会死去。
但他不在乎。
在同胞兄弟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不会在意了。
曾经的那个问题到现在依旧没有答案,他留下的东西里,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骗子。」像是从紧咬着的牙缝,又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吼。
「骗子!」又一声。
是为了那个得不到响应的答案,亦或是……不再能够相伴的以后。
他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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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阴郁色调的房间内。
喀──
门开了。
从门后探出的金发,熟悉的让他眼眶渐渐湿润。
当年他离开时也未落下的泪,再一次回到眼中。
想说的话有很多,此刻却一句也记不起来。
于是,他伸手──
「『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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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引自Buried Barry游戏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