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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屋藏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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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在别人的生命里匆匆来去,等你回头去找时,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譬如张起灵。
我从酣美的午睡醒来,脑中毫无由来地蹦出文艺的句子。
窗外秋日正暖,阳台前投下一片婆娑树影,一只黑猫懒洋洋地趴在边沿,尾巴享受地垂挂在半空之中,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那只黑猫是小区里的野猫,每日定时定点来讨些吃的。我曾尝试养它,但在给它戴颈圈的时候就失败了。
对温软的被窝多少有些留恋,周末下午四点是上帝赐予的美好时光,也是二十一世纪标准好男人买菜做饭喂猫没准还能摸一摸肉球的美好时光。我爬起来换了套衣服,将昨晚吃剩下的蒸鱼拿到阳台。
里面房间的门还是关着的,这样的午后很安静,阳光穿过客厅的落地窗印在木地板上,仔细一点还能看见其中漂浮的细小灰尘。
我悄悄地关上大门,不让外界的喧嚣叨扰这份宁静。
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菜市场里头是穿梭自如的家庭主妇们,我提着环保袋在蔬菜和肉类中间挑挑拣拣,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铃——”
有点艰难地掏出手机,一看,显示是「闷油瓶子」:“喂。”
“没米了。”
“哦,我顺便买点。”其实昨晚就发现米缸里面只剩不到半筒米,大概是睡得有点蒙,我还真差点忘记了。
“你在哪。”
“菜市场。”
“等我。”
平时不睡到饿醒为止的张起灵竟然提前醒了,平时不到必要不出门的张起灵竟然要出来陪我买菜,我需要回家翻翻黄历。又或者,在张起灵连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找地搬进次卧的那一天,我就该翻翻压箱底的老黄历了。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是微妙尴尬的。不是在男厕对着尿兜撒到一半的时候他探过来和我比谁粗谁长的那种尴尬,而是当别人问我他是谁的时候我从不敢理直气壮地宣布他是我朋友的那种尴尬。微妙的地方,是我好像喜欢他……的脸。
我和张起灵读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修过几门同样的选修课,但我们之间能称得上对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上课的时候既不做笔记,也不看书本,而是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好像不看穿个洞不罢休似的。最曲折离奇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闷油瓶子,成绩好到连兄弟姐妹院校都听说过。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和他进了同一个公司。张起灵在产品部,我在企划部,合作多摩擦也多。小道消息是流转得飞快的,不到一个月就听说他被辞退了,原因是和两个高层的女儿的纠缠不清。我冲口而出就是一声嗤笑,别人以为我不齿,他们不知道,关于张起灵的性向问题,我和损友兼兄弟的胖子讨论过了,最终达成「张起灵是雌雄同体,不需要通过□□繁殖后代」的一致结论。
之后的半年里,断断续续从别人口中听说,张起灵过着奔波的生活,总是因为桃色新闻被辞退。最近一次和胖子小聚,才听说他又变成了待业青年。我鼓起勇气让胖子通知张起灵,虽不懂这算是哪门子的勇气,好歹他也出现了。
胖子大咧咧地一拍张起灵的肩膀,看我死一百次还不够地提毕业离校那晚的糗事:“小哥,天真那晚不是拍胸脯说了吗,他罩着你。”
又想起那个时候的糗事,即使没喝酒我的脸一样红到了脖子根:“去你的死胖子,就说谁再提谁生儿子没□□!”又结结巴巴地对张起灵说:“咳,小哥,当,当然是你罩我……”
“哟,小吴同志,没看出来你面皮这么薄啊,果然双鱼座的人都纠结。不就是豪情万丈地昭告天下要把小哥收房,然后把一天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人身上了嘛……”胖子明显感受到两股凛冽的视线,立刻改口道:“你已经开过检讨会,承认两点错误。第一,是你去抱大腿然后小哥把你收房;第二,小哥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一般计较的,你说是吧小哥。”
“嗯。”那该死的闷油瓶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当晚就跟了我回去。
“所以说,我已经代表党原谅你了。”死胖子继续大言不惭。
这么容易就解决了?那我半年以来连电话都不敢给他打一个的纠结到底是为了什么,节操被狗吃了么?
所以说,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张起灵已经在我的房子里头安营扎寨,心安理得地当起我养的小白脸来。
纤长的身影从街道转角慢慢地走到我的身边,虽然我的确是偏好文静甚至是沉闷的人,这样才不会吵吵闹闹的,但他那老神在在的悠闲模样有时候真让我抓瞎。他看看我提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朝我伸手:“拿来。”
有免费苦力不用的是傻子,我一边递过去,一边还要客气两句:“这怎么好意思呢。”
张起灵默默地接过去,仿佛陪主人买菜的大型拉布拉多。
这时候我尤其想呼噜他的头毛,但这闷油瓶子看似温顺,其实是恶犬,我还是保命至上,甩甩被袋子勒出紫痕的手掌,屁颠屁颠跟着他去买米。
夕阳逐渐下沉,西湖的暮色有种安静的美。我和他走在护堤的外侧,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任由余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你一共丢了几份工作?”
“五份。”
“那些女人长得太丑?”
“没印象。”
“今晚吃糖醋小排和清炒虾仁。”
“好。”
我扭头看看他,黑长的睫毛上竟蒙上了一滴秋露,脑里突然浮现了四个字。
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