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风情》青山如墨

12、长相守

　　饿的时候就吃面。
　　风晴基本没动筷子，看着夏夜吃，夏夜忽视那两道直勾勾的目光，细细品味，这一碗面，他足足吃了四十分钟，天知道他有多想念这种感觉。
　　“来说说你这半年到底在哪？”
　　“我也没跑远，就在A市西北临着的那个小镇。”
　　“还真的不远，你说你在那里教书？”
　　“对呀，那里民风很淳朴，环境也很好。”
　　“我们什么回去？”
　　“啊？你说呢？啊！我来之前没有跟学校请假！”
　　“回来的很慌乱？”
　　“一听到你伤了住院，我就赶快回来了，没来得及……”
　　这句话夏夜相当受听，他露出了与风晴重逢后第一个笑。
　　“喂……杨老师……对啊，你帮我先代一节……他替我请假了？……好的，谢谢你了……我没什么事……晚上就回去……再见。”
　　夏夜的总结，关键字，杨老师，他。
　　“我吃饱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你不休息一会儿吗？”
　　“我一直都在休息，走吧。”
　　你和那个摩托车住在一起？！这是半个小时前夏夜听她大概讲了这半年的事后说的唯一一句话，此后直至现在，夏夜一直保持沉默。
　　“我们到了。”风晴小心翼翼地说。
　　夏夜下车，看到面前古朴却精致的木门，门半开着，从外面看，里面是很深的庭院，院子还挺大的。
　　“……我们先进去吧。”
　　林帆看到风晴回来，惊奇中带着欢喜，可目光一转，发现还带回个夏夜，话峰生生一转“夏夜？”
　　“你好。”比林帆的语气更加生硬。
　　“……坐屋里说吧。”
　　林帆不情不愿地坐在那里，开口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我……”
　　“我们准备暂住这里。”风晴的话被夏夜打断。
　　“什么！”林帆和风晴同时惊到。
　　“我现在又没有工作，你不是要教书吗？就先住在这里好了，我们可以在附近买个房子，买不到去租也行。”
　　“……！”风晴的思绪已经混沌，夏夜的节奏她好像跟不上。
　　夏夜跟着风晴住进了这个美丽的四合院，当然不是因为找不到房子住，而是林帆的……盛情邀请。
　　风晴去为夏夜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简单地收拾屋子后，天色已经晚了，风晴开始准备晚餐。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好像做梦一样，才短短一天时间，她跟夏夜重逢了，而且夏夜还跟着她也住在了这里……
　　一口气做了八个菜，林帆不吃辣，于是，八个中有四个辣四个不辣。
　　“还挺一视同仁的。”林帆也不招呼夏夜，反正那个人那么自觉，已经动了筷子。
　　夏夜是因为很久没吃到风晴做的饭了，所以也懒得客套，直接吃。
　　令林帆想不到的是，风晴竟然和夏夜一起，只吃辣的，这半年，她跟他一样吃，他还以为……她不吃辣。
　　“你还真迁就我。”林帆忍不住说。
　　“……对啊，以前我没有辣都活不了，这次半年都没有碰，真不容易。”
　　林帆继续说“不过，夏夜你刚出院，病……应该还没完全好吧，能吃这么多辣吗？”
　　夏夜拿筷子的手一抖，抬头看着林帆“是你跟风晴说的？”
　　“是我，怎样？”
　　“没什么，谢谢你，摩托车。”
　　风晴一惊一口饭噎住，林帆不可置信地喊到“你叫我什么？”
　　“不好意思，你太喜欢骑摩托了，不知不觉就……风晴你干什么？”
　　“林帆说的对，你不能吃这么多辣，将就一点吃淡的吧。”风晴将夏夜面前的菜迅速收好，满脸关切。
　　“……好。”
　　林帆哼笑出声，瞬间觉得菜又香了不少，至于摩托车这个称呼……他暂时不计较，反正来日方长。
　　这一晚，夏夜给林凌打了电话说了风晴的事，同时在犹豫中，也联系了向意舒，他不清楚年少的兄妹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可以确定那是风晴不愿碰触的痛，也可以确定……向意舒，是真正关心着风晴，令他想不到的是，向意舒语气中虽有高兴，但也仅仅是问了风晴的情况，并不打算有多余的动作。算了，既然风晴未与他提过，做到这个份上也够了。
　　这一夜，夏夜睡得格外的好，身心都很舒适。
　　正因为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当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夏夜，我去学校了，饭菜在厨房。”
　　夏夜看着手机里的短信，伸了懒腰起床。
　　院子里，林帆看到夏夜，两人都是皮笑肉不笑。
　　“你白天都在家里吗？”夏夜问道。
　　“我是真的有病在身，能下地走动不过两日，自然无所事事了，你呢，准备在这里吃白饭？”
　　“风晴养我。”夏夜神气地甩下这句话便不再理会林帆，留下错愕的林花花扬长而去！
　　这个夏夜，还真是……不太要脸……
　　幸亏是冬天，夏夜围了厚厚的围巾，又戴了帽子，整个脸几乎被遮的严严实实，走在街上很安全。
　　转了一圈，带给夏夜不少的震撼，这个小镇离A市如此之近，竟还能保持这般古朴的气息，着实不易。
　　“你是夏夜！？！”夏夜的衣袖被拉住，耳边响起一阵狂喜惊讶无法自制的声音。
　　气温很低，夏夜却觉得冷汗快要冒出，他压低声音“你认错人了。”
　　少女的声音执着而清亮“我怎么可能认错！我喜欢你五年了！你就是夏夜！夏夜……”
　　说着说着，竟有了哭腔。
　　夏夜愣住，这个，是什么情况啊！
　　“……我是夏夜，你别哭了。”
　　少女擦擦泪“你真的是夏夜，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叫杨薇，21岁，为了见你我跑去A市上大学，你每一场活动我都会去！”
　　“……谢谢你。”
　　杨薇有着小镇特有的清新美丽，她喜欢夏夜，很纯粹，也是个很热情的女孩子。
　　“你要去小学吗？这里只有一个，我哥哥在那里当老师，我带你去。”激动慢慢正在平复，但她依旧紧紧拽着夏夜的衣袖，生怕一个眨眼，夏夜不见了只是幻觉。
　　快到中午，杨薇带着夏夜到了学校门口，孩子们已经放学，陆陆续续地离开学校。
　　夏夜看到风晴慢慢地走出，不过……她身后不远方，还跟着一个男的，盯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风晴一眼就见到街口包的严实的夏夜，她微微错愕后，跑着过去。
　　杨薇也愣了“她看着好眼熟啊！对了！如果有刘海，再戴上眼镜，她是你的经纪人，叫……风晴！”
　　风晴刚巧听到这些话，看向夏夜，表示询问。
　　“小薇！”杨谨也走了过来。
　　“哥！”
　　杨薇这次回来过节，暑假的时候有实习没有回来，平常周六周日在打工赚钱，也没回来过，已经快一年没见了。
　　“终于舍得回来了！什么时候到家的？”
　　“早上刚到！平时都有视频啊，爸妈每周都能看到我。哥，你一定不能相信，你看，夏夜！”
　　夏夜和风晴相视而望，他们兄妹？
　　杨谨领着杨薇回家了，杨薇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在这样的注视下，夏夜拉着风晴匆匆离开。
　　“你的小粉丝。”风晴平静的叙述。
　　“刚才在路上看到一家拉面馆，刚好中午了，我们去吃。”
　　“好……不行，林帆……”
　　多了一个人，果然很别扭，夏夜妥协“买三份，带回去吃。”
　　简单的一句话，可这一刹那，风晴心里流过的是幸福，她突然明白了，只要留在夏夜身边，她就还是有希望的风晴，离开了夏夜，就算有一万种可能，种种或许平静，或许安乐，却再无幸福可言。
　　“夏夜，等这学期课结束，我们回A市吧。”
　　快要过年了，寒假马上来临，这学期的教学工作也已接近尾声。
　　她喜欢这里的生活，可她更爱那个和夏夜生活了五年的家，只有她和夏夜的地方。
　　夏夜看她一眼意味深长，点了点头。
　　林帆听了她的决定后，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他早料到会是如此，不过，好好珍惜这剩下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吧。
　　“风晴，你明天就要走了。”从夏夜来后，林帆几乎没找到时间跟风晴单独说话。
　　“……林帆，真的很谢谢你，这些年，除了夏夜，只有你带给了我亲人的温暖。”
　　“不过我的事你都知道，可你的事我却不知道，这不公平。”
　　“夏夜也不知道……”
　　“哦，那还算公平。”
　　风晴笑笑，林帆和夏夜，没有一天能和平共处。
　　“你真的以后……都住在这里吗？”
　　“对啊，放心，你想我了我会回去偷偷看你的，你什么想回来住，我更随时欢迎。”
　　是啊，离得不远，还能再见。
　　这晚，风晴在做饭，林帆看着夏夜，忍不住开口“你看起来很得意。”
　　“是很高兴，不过明天就要走了，我还是想跟你说谢谢，真心的，如果不是你……我到现在还在找她。”
　　“不用谢我，我把她当姐姐……不对，是妹妹，当然希望她可以幸福。你不知道，她每天拿着手机，天天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后来趁她不注意，我看了，到处都是夏夜两个字，你的论坛，官网，贴吧，每一条新闻，她都存起来，不知道每天要看多少遍，这样下去，她不疯了才怪。”
　　“……”
　　“还有，你既然选择了她，就别再和别人牵扯不清，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吧。”
　　“……嗯，临街的那个院子我买下了。”
　　“？”
　　“虽然不知道会是哪一天，可风晴喜欢这里。”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谢谢你。”
　　门后的风晴哭了，她……有了家人，真正的家人，不会再抛弃她，会永远陪着她……虽然用了这么多年，可她真的开心，她还是等到了这份幸福……
　　“还是家里好！”夏夜进门就躺在了沙发上，风晴将行李放在门边。
　　“夏夜，你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工作了，想从哪方面回归荧幕？”
　　“这是经纪人的事。”
　　“……哦。”
　　“不过……”
　　“嗯？”
　　“我们结婚吧。”
　　“嗯……嗯？！！”
　　“我想跟你结婚，风晴，你不在的这半年里，我才知道你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要，没有你我根本无法好好生活，五年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以为是亲情，可却是夹杂着我没有看清的爱，现在，我很明白自己的心意，结婚吧，风晴。”
　　“你说真的……”声音有点抖。
　　“求婚，有假的吗？”
　　“没有花，没有戒指，还躺在沙发上……但是，我真的很愿意。”
　　“那，我先休息一下，睡醒了我们就去登记。”
　　“……好！那你先睡，我要洗个澡，我还要去做个头发，我要做20多年来最漂亮最幸福的风晴！”
　　夏夜唇角是溢满的笑，她幸福，他幸福。
　　结果这一天，他们没能去登记。原因令人发笑，风晴生平第一次去做头发，结果顶着一头丑毙了的椰菜头，真不知道那个造型师是怎么想的！她不该看那家人少为了节省时间进去的，她好后悔呀！
　　“夏夜，你要等我一天，明天一早我就再去拉直了它，然后我们去登记。”
　　“……嗯，不过我们和江医生还有顾惜慕约好了，他们今晚要来吃饭。”
　　“……啊……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我想，他们不会介意的。”
　　这是顾惜慕和风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相见，风晴的发型让一向冷漠的顾惜慕不由一愣，风晴看到他的表情脸红了大片，天啊，真是丢大人了。
　　“恭喜。”顾惜慕将继续扔给夏夜。
　　夏夜接住“今天出了意外，我们明天才是合法夫妻。”
　　“合不合法无所谓，精神上就在今天。”这是风晴说的，她觉得今天才是最值得纪念的日子。
　　连一向温和慈爱的江医生看到风晴头顶椰菜也忍不住笑了，不过他是真的太高兴了，他看着风晴长大，看着她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终于，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有了疼她爱她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家人。
　　风晴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江医生口味清淡，夏夜列出了几道顾惜慕爱吃的，风晴大显身手，这顿饭，吃的很温暖，夏夜和风晴两个最亲的人，有了他们的祝福，就够了。刚才给林帆打电话说起这事，林帆在那头都跳了起来，好歹他视风晴为姐，怎么他这个做弟弟的什么都不知道，姐姐就要嫁出去了。
　　第二天，风晴难得破费，去了夏夜特用的造型师那里，结束了这令人鄙夷的头发，随后，两人开开心心地去领了证！
　　为此，夏夜决定暂时还是不工作的好，趁这个机会，出去玩玩吧，他们，好像没有一起离开A市出去玩过，除了偶尔工作上的事。
　　这晚，风晴下了很大的决心“夏夜，我想……告诉你我以前的事。”
　　“……你说吧，我听着。”
　　从江医生那里，夏夜知道的是风晴六岁以后的事，而六岁以前……
　　风晴说的很慢，她原以为这辈子都无法释怀，却在夏夜面前敞开心扉，他一直握着她的手，给她勇气。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那么害怕晚月，她见她爸爸最后一面的时候是在电视上，爸爸抱着公主般的晚月，妈妈去了以后，她只剩下哥哥向意舒。
　　“我那时躲在门后面，我听到哥哥对晚月说，哥哥以后一定最疼你，你是我最好的妹妹，我哭着跑了出去，我好想妈妈，可我还是舍不得哥哥，就算他最疼晚月，我也想呆在他身边，可后来……他们说，不会认我，他们只带走了哥哥，于是我进了孤儿院，我脑子里一直想着他们的话，看不到别人，也听不到别人说什么……直到我遇到了院长，她把我带来了A市……”
　　后面的事夏夜都知道了，他抱着风晴，拍着她的背“风晴，都过去了，我永远永远都会陪着你，不会离开你。”
　　“我知道，现在我很幸福，以后，也不会再害怕晚月了。”
　　“风晴，你真的不打算和你哥哥相认吗，他一直在找你。”
　　“听你说的，他已经知道我是他妹妹，可是……也不打算认我，我想，他有他的顾虑吧……而且，我现在有你，他……不重要了。”
　　夏夜怜惜地吻上她的额头，不重要吗？风晴，真该把你提到向意舒时的表情和声音录下来让你自己看看。
　　风晴满脸通红，耳根也红了，夏夜意识到只是一个在额头上的吻便让她害羞成这样，不由失笑“风晴姑娘，今日乃你我大喜之日，这般接触你都反应至此，洞房，吾妻该当如何，小生万分期待……”
　　清早，风晴还在睡梦中，夏夜离开了家，去见一个，必须得见的人。
　　向意舒和他有约。
　　“她，都告诉你了。”向意舒说。
　　“都告诉我了。”
　　“她知道……我不愿认她。”
　　“她说，你有你的顾虑。”
　　“呵呵，她说的对，这条路，我一个人走了20多年，很孤独的，既然你成了我的妹夫，那，就替我分担一点吧。”
　　夏夜心下一惊，继而听到向意舒继续说。
　　“半年前，你和晚月见面，没有赶回去见风晴，记得吗，晚月有病。”
　　夏夜当然记得，那天他和晚月说清楚后，晚月突然突然脸色发白，站都站不稳，他赶快将她送去医院，才会被拍到晚月靠在他身上的照片。
　　“晚月自己也是半年前才知道，向老爷子和向夫人一直瞒着，向夫人言语激我，嘴上不想让找到晚舒，她心里却比谁都急，晚舒，才是世上最有可能救她女儿的人，可他们都想不到，早在22年前，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年，8岁的向意舒，6岁的向晚舒，4岁的向晚月。
　　向意舒讨厌出现在他面前叫他哥哥的这个女孩子，他只有一个妹妹就是晚舒！可他不要和妹妹分开，没有了爸爸妈妈，他只剩妹妹了，他忍着厌恶说，哥哥以后最疼你，你是我最好的妹妹。向家的小公主非常喜欢突然出现的哥哥，她听哥哥的话，去跟爷爷和妈妈说，让那个姐姐也来家里住，和她玩。向意舒怕向老爷子和向夫人不答应，偷偷在外面听着，在晚月出去了以后，他听到那个女人说“我不要，公公你想要孙子，我可以接受，但晚月必须是您唯一的孙女。”
　　接下来，向意舒听到了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你忘了，晚月的肾有问题，医生说，长大后必须换肾才能活，世上有几个人的肾是能配对的，同父异母的姐姐，不是很合适吗？”
　　“对呀！不过我不会待她好的，我做不到。”
　　“随你。”
　　向意舒很聪明，8岁的他已经明白肾对于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从那个女人的话中听出她有多讨厌妹妹，只是，他们真的好狠心，他恨他们！他宁愿带着妹妹一起去孤儿院！
　　晚月跑过来想拉哥哥，向意舒一把挥开“滚开！”
　　“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我只有一个妹妹！我讨厌你！”
　　小公主的痛哭引来向老爷子和向夫人，他狠狠地瞪着他们，小公主喊着她不要姐姐了……
　　“把她送孤儿院！在眼皮底下，什么时候需要她也能找到。”
　　向老爷子带走向意舒，将他关在屋子里，他能自由活动的时候，早已失去了他妹妹的所有消息。后来他才知道，他妹妹一个人跑丢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跑丢的向晚舒遇到了江院长，来了A市，也彻底摆脱了向家。
　　“怎么样夏夜？听了这些，觉得如何？”
　　夏夜无言以对，他……能说些什么，但开口喊了声“哥，我和风晴已经是夫妻，我会……好好待她，你放心。”
　　“晚月的外公和舅舅都是狠角色，他们连我都容不下，何况晚舒……如果不是老爷子护着，我早不知死了多少次。在我没有十足把握胜他们之前，我不会认妹妹，至于晚月需要的肾，我会找来……别让晚……风晴知道。”
　　“我从顾惜慕那里知道，向家如今已是你做主，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会安心让风晴叫你哥哥。”
　　“……你的这一声哥，我记下了，夏夜，也谢谢你让我终于有机会说出了这些话。”
　　“你和风晴一样，让人佩服。”
　　夏夜回到家，发现风晴还在睡，昨天晚上，她，一定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