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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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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奥会由于其中项目的普及性的问题,在华国的受众并不算广。许多人不过是因为它与夏季奥运会一样的性质而稍微分心关注它。
许甜甜就是这样的观众。
她虽然是北方人,但对于冰雪运动几乎一无所知。最近她总算有了一点兴趣,是因为学校里极受关注的苏金戈同学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了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的狂热粉丝。
许多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在花滑国家队的弟弟,但他自从当了一场花滑比赛的志愿者,对花滑的热情便是空前高涨。
在苏金戈的带动下,他们学校甚至成立了一个校级的花滑社团。
许甜甜在这股风气的感染下,倒是多少了解了一点花滑的知识,但从未能正正经经地认真看完整场花滑比赛。
直至冬奥召开,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下,她又恰好在那个时间段有了那么一点点空闲。
于是许甜甜坐在了电视机前。
刘畅言完成表演之后,许甜甜也不禁有些动容。
她一路看比赛,一路刷着围脖。
这时各种评论正在不断涌现。
许多人表示了对这名尚未知名的选手的惊艳与敬重。
“在大众的认识中,花样滑冰更像是一场场美丽好看的节目的展示。”赵百诗趁着浇冰时间,深情地说道,“实际上,认真地看完整场比赛,看着一个个选手摸、爬、滚、打,咬牙完成一个又一个的高难度动作,你会发现,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战士们不但要向对手展现实力,更重要地是向自己宣战,唯有能够突破一切伤痛与压力的极限的强者,才有资格站上领奖台,看着自己国家的国旗高高升起!”
冬奥会的选手都是各国最高水平的强者,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最绚烂的表演、最具有挑战性的动作,因此比赛看起来并不无聊。
时间过去得很快,比赛进行到了最后两组高手上场的阶段。
“由于花滑比赛按积分高低倒序出场,因此靠后两组的运动员可以说是当今世界上最顶级的选手。”高清荷介绍道。由于观看冬奥会的观众大多是门外汉,所以解说总要更加通俗易懂一些。
“接下来出场的是扶桑的一号种子选手工藤信树。”赵百诗看着正缓步滑入冰场的选手,说道。
“工藤信树曾经在上届奥运会获得了我们亚洲花滑男单的第一枚奥运会奖牌,在滑行和表现力方面具有相当强劲的实力,观看他的节目是一种享受。”高清荷笑道。
“扶桑作为一个花滑强国,工藤信树能成为它的领军人物,确实不简单。”赵百诗解说道,“可惜这些年,扶桑男单每况愈下,在工藤之后再无能跻身一线的选手,而工藤因严重的膝伤,成绩也有所下滑。雪上加霜的是,此次比赛之前,另一位扶桑男单选手因伤退出了比赛。”
“可以说,扶桑想要在本届冬奥的花滑男单项目上取得成绩,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工藤的身上,希望他能够撑住。”高清荷忧虑道。作为一名老将,工藤曾经与她参加过同一届奥运会,也算同患难过的同辈。她多少也有些同情之心。
工藤信树上场时,全场响起了各种尖叫声。他在冰场上滑了许多年,好成绩以及出色的表演让他赢得了全世界冰迷的喜爱和欢迎。
他抓紧时间,做了简短的热身,返身回去与教练握手时,无意看到了在围栏后注视他一举一动的诸位扶桑工作人员。
每个人的表情都极其紧绷。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能够爬到现今这样的高位,除了他过人的天赋、出奇的热情与艰辛的训练之外,他周围的人给予他的帮助可谓必不可少。这些帮助,在他前行时是他最大的动力,但当他伤了累了、走不动的时候,又会化身成为最可怕的压力。
他早就想要退役。但扶桑花滑的现状、还未赚够的利益集团,统统不许他退。
而他从来都是一个善于听取他人意见的乖孩子。
他的教练无数次地接收到他的抱怨。
“事到如今,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在比赛前的晚上,这位从他少年时代便一直陪伴他四处征战的妇人,用一种澄澈而柔和的眼光看着他,温声问道。
工藤苦笑。
无数人告诉他,再坚持一下,再忍耐一会儿,等过了冬奥就会放他自由。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自己却迷茫了。
这么多年,真的要退了吗?
向着他的教练扯开嘴角,工藤转过身,向冰场中心滑去。
他的曲目是《英雄交响曲》。
曲目名字十分宏大,但他的编舞却依照选手的意愿,选取了其中柔美的行板。
既不丧失生命的热情,又不会忽略细节上的感性,这一向是工藤节目的特质。
踏着小提琴的节拍,工藤踩着闪亮的银刃,在冰面上滑行。
在他开始动作的那一刻,格兰特已经在咏叹,“哦,这是一位可以安心欣赏的艺术家,我需要一杯盛在水晶高脚杯中的陈年红酒。”
柔软的身姿在膝盖与脚踝各种不可思议的弯折下四处摆动,在律动中仿佛音乐都变得有形起来。观众甚至能够看到音律的波纹是如何推动这叶徜徉在乐海的小舟的。
这首曲子在巧妙的剪辑下,听起来柔和,但节拍却很快,可以极好地展现工藤出色的掌控步法的能力。
“自从工藤受伤以后,他的四周跳成功率便大幅下降——接下来就是他的4T跳跃。”艾尔莎紧张道。
花滑规则中,在跳跃前的步法越满越难得分就越高。但工藤却做了一个长长的滑行来准备这个四周跳。
他必须成功。
“他起跳了!”格兰特叫道,“xx!他摔倒了!”这句著名的国骂随着他的麦克风,听进几乎所有米国观众的心里。
音乐还在继续播放。
工藤摔得很厉害。他重重撞到了挡板上,似乎还撞到了头。
强烈的疼痛冲击他的脑袋,直达他的心脏,让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规则规定,没有任何情况可以让任何选手暂停比赛。
在进场时,他的教练想要跟他说什么。
工藤信树笑着阻止了她,说道:“请跟我说,‘一切还没有结束’。”
他的伤势很多人心知肚明。在他来冬奥之前,扶桑已经在不停地放出消息,大肆褒扬他的轻伤不下火线,咬牙依然为国的武士道精神。
也许他就此回去,也能得个“虽败犹荣”的称号,不致让广告商们利益受损。
但仅仅如此就够了吗?
高清荷遗憾道:“这位选手似乎伤得十分严重,他躺在冰场上已经很长的时间,看来他要弃权了——不,他爬起来了!他没有放弃,他要继续滑下去!”
音乐此时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许多人都说过,工藤的乐感是天生的。
“他就算在梦游,都能踩对拍子。”他的教练笑道。
仿佛还在惊吓之中,工藤甚至没来得及调整表情,就开始就着音乐展开他的双臂。
事先编好的步法和衔接乃至旋转、跳跃的时机都已经对不上号,那么他反而能够自由地、尽情地滑出他自己的花滑!
丰富的经验让他知道,他还需要使用多少种步法,还要做一个联合旋转,还有一个3A跳跃才能得到基本的分数。
从小训练的身体可以让他随心运转每一个关节。
空前高涨的热情和狂飙的肾上腺素让他暂时忘却了摔倒的疼痛。
满场的观众从惊呼到片刻的寂静,再到整齐一致的鼓掌。
裁判们还在有板有眼地计算着场中选手的应得得分,但有些女专家眼角已然有些湿润。
“他的3A跳居然成功了!”格兰特拍着桌子,完全顾不上观众们的观感,“上帝保佑。”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交响曲》。”连赵百诗都忍不住感性道。
这是一场十分特别的节目。
“三分多钟的时间有二十多秒是空白的,但选手顺利完成了规定的所有动作要素,而这意味着他重新现编了一个新的节目,更重要的是,他展现了一个运动员应有的意志和精神。”高清荷感叹道。
工藤信树依然在冰场上滑行。他的冰刃与冰面形成了很大的斜角。前伸的双手破开虚空。他的关节变换如此流畅,没有任何阻滞,踩着重拍,划出一道又一道闪亮的冰痕。
音乐依然在推动他的前行,但已不再是关注的中心。因为冰场中那个正在摇摆的男人才是决定音乐存在与否的关键。
“我并不懂得古典音乐,但看了他的表演,我终于理解了这首音乐的内核所在。”有人事后如是评价。
热情、活泼、跳跃而自由自在,这些本不应是由已经负伤同时几乎注定败北的选手来表现,但许多人在那一刻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音乐还未结束,全场几乎已经全部起立。
当工藤双手捂耳,做出向天空质问的姿态时,整个场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大音量欢呼。
工藤向各方致意。
当他抱着花往回滑到出口,工藤信树拒绝了工作人员带他就医的建议,拉着自己的教练前往等分台。
无关胜负,他只是想好好地完成他可以完成的一切关节。
得分不出所料地低,但已经足够高得工藤忍不住在摄影机前落泪。
“他的得分只及他个人最好成绩的三分之二,但他得到了人数最多的起立鼓掌,这是对他最大的尊重和最真诚的祝福。”格兰特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