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未穹》望月恋鹤

11、『第十章』

　　阎拂苓的脸色微变，吃痛地看着这个丝毫不留余地的男人，他抓住自己手腕的力气简直就是要捏断了才肯罢休一般。直到现在风吹撩起他黑色的发丝之时，她居然惊讶的发现到，这个男人眼色中的怒色，完全抵挡不住他周身发出的气势。而他居然长得那么妖冶，不得不让人为之一振。尽管如此，她也毫不退缩地瞪回去。
　　李绯伊似乎有了危机意识，看见路人都停下脚步等待着看这一驹好戏，窃窃私语地小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还投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怎么回事？她果然是做错了！
　　正踌躇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伸手想制止苍弦之时，她的瞳孔渐渐放大。心中一个颤栗，苍弦原本白皙得像是连血管都能看见的脸上，一个鲜红的掌印，微微发肿，不见往日的白皙，左右脸明显的对比。可见阎拂苓根本没有想过要手下留情。
　　伸手扯扯苍弦的袖摆，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转头看看阎拂苓，而她居然也不认输地皱起细眉，咬牙对峙着。
　　“你这个混蛋！还不准备放手吗？本小姐好好替你教训那个女人，你就该感谢了，现在竟还不知羞耻地抓着我的手！”

　　阎拂苓终于吼了出来，凌厉的眼神像是杀人一样瞪着苍弦。

　　猛然甩开阎拂苓的手，回敬一个比她寒意上好几倍的眼神，平平淡淡地说出口：“我从没说过她是我的妻子。”

　　苍弦转身想走，一转头，却发现李绯伊还揪着自己的袖摆，漆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脸，认真得连眼也不眨，而她似乎也没发现苍弦正从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他自己的脸孔。
　　抽回自己的衣袖，苍弦默默然地转身，想走，又发现她还是看着他，而身体却动也不动。停顿一下，回头看了看一身红衣的阎拂苓，差点就冷笑出声，敢情这小妮子是真的想给他找个好君后，不过像阎拂苓这么泼辣的女人，他却从心底讨厌了起来，更别说什么喜欢。

　　“走了。”
　　轻蹙眉，苍弦清清冷冷的声音又徘徊在空气之中，随即抓起李绯伊的手离开。李绯伊傻傻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现在是苍弦拉着她走了，表情……很生气。

　　“那、那个，小苍苍…对不起……”

　　闻言，苍弦停下脚步。松开她的手，眼角瞥过一脸歉意的李绯伊。“你以后能不能别擅做主张？”
　　一惊，听见苍弦比平常更低沉的声音，李绯伊心里的疙瘩都起来了，一抬眼看见苍弦脸上的掌印，心生更多愧疚，头更低了。“我……”
　　绞着手指，咬着下唇。
　　好一会儿，李绯伊倏然抬头，一个勉强的笑容就这样在苍弦的瞳眸中漾开。“我、我知道了。对不起！”说罢，她很郑重其事地鞠了一个躬，苍弦倒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轻叹一口，苍弦望了望刺眼的天空。才幽幽地道出，没有一丝愠音，“下次…有人要打你的话，自己避开点，我不可能每次都去替你挡巴掌。”
　　“哈啊？”

　　李绯伊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而感到莫名其妙，可是当自己看见苍弦轻蹙着眉碰触自己脸颊的时候，她心里竟然泛起一阵酸，又有些感动。
　　如果她要回到现代的话，回想起有这么帅的一个男人，替她挨了一个女人的巴掌，足够让她笑一辈子了，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对别人冷淡到不行的苍弦。

　　不知不觉，她踮起脚，纤细的小手就在苍弦毫无警备的状况下抚了上去。那一刻，她猛地感到，苍弦其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不然那时候，他就没有杀了全部的恶盗，唯独剩下她一人，还把她救了回来。
　　当她摸到那红肿的脸庞时，身体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眼角开始泛酸，她明明不想哭的啊。

　　被煽到的地方，现在还是又烫又热。苍弦不禁感到郁闷，他怎么会替李绯伊挨了这一个不明不白的巴掌，明明是她自己惹出来的祸，光是这样真是让他够烦躁了。倏然一股清凉袭上他的脸颊，动作很轻柔，很小心，瞬间，在他心里被一种长久所没有的感觉填满了，温暖、温馨。但是，不习惯这种感觉的自己却没有任何犹豫，像是逃避一般躲开了。
　　迅速转过头，当看见李绯伊一副很心痛很心痛的表情看着他的时候，让他感到更加不习惯。用手背抵着自己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碍事。”
　　又是清清冷冷的一句，苍弦别过身子，刻意与李绯伊保持了一段距离。显然是防止她再度重复着那一动作。

　　“走吧。”见李绯伊沉默不语，苍弦主动打破僵局。
　　“……”
　　“……”

　　“不要！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喂——你……”

　　来不及喊住她，见李绯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苍弦居然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

　　苍弦站在喧闹的街边，身边擦身而过的人源源不断，他却第一次体验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会让他有些喘不过气的讨厌感觉。
　　颤抖着自己的右手，蓦地揪着自己心口前，苍弦若有若无地苦笑一声，仿佛是锥心地难受。“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暖阳渐渐炎热，倾洒而下的阳光静谧地覆在他身上。即使是再温暖的暖阳，他此刻却没有一丝暖意。这样的暖，远比不上他曾感受到她对他的笑来得充实。

　　未时（下午14时）——

　　“呼——呼……小苍苍不会生气了吧，不会没等我就走了吧…啊啊啊啊——”
　　路人惊慌失措地看着从他们身边飞掠而过的少女，大汗淋漓，紧握着手。个个瞠目结舌。

　　“啊啊——讨厌啊——为什么会那么远！！！”

　　“呼呼呼……咳——”李绯伊驻足弯下腰，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久久不能平息。她焦急地向四周望去。火烧眉毛一样燎急的心理瞬间漫上心头，不、不在了！？
　　苍弦果然扔下她走了吗？

　　“咳咳——呼，果然不、在了……少、少说也3个多小时了……咳……”怎么可能还在等她。握紧拳头，她继续喘息着，试图能平息下来。
　　“呼呼——咳——！”

　　“回来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李绯伊慢慢转过身，呼吸像是骤然停止。在看到月白色的身影慢慢从巷口走出的时候，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破口就是一句：“你、你还在……？”

　　听到她的话，苍弦脸上有些愠色，蹙起眉，问她。“不是你叫我等你的吗？”

　　一愣，李绯伊慢慢直起身。没由来地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抚着自己的胸口，“太好了……”
　　“你还在，我还以为你扔下我走了……”

　　这样的笑，这样的话，让他的身体不自主地一震，脚步居然在原地停滞不前。看到她回来，心总算放了下来，他不知道之前他的心就像是被悬在半空一样紧张。
　　“你去哪里了？”
　　“啊？”被这么问到的李绯伊，猛然想起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回来的。“这个！”

　　突然伸出她的小手，掌心上躺着一个红色的小贝壳。看到这个，苍弦的眼睛一亮，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深不见底。“……红缨贝。”

　　“诶——？你知道啊？药店的老板说这个治外伤很好的，特别是消肿。”说完，她挠挠头发，走近苍弦。
　　“你是为了这个……才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他记得，这附近根本就没有药店，就算是最近的药店，起码也要跑到镜城的最南端，路程更是不能小觑！

　　“嗯嗯嗯！”李绯伊点头如捣蒜，随后继续补充道，“嘿嘿……感动吧？为了买药，我都崴到脚了，还是忍痛跑回来的咧！”

　　“……”

　　望了一眼红缨贝，苍弦没有接过。目光最后是落在她的脚上，注视了5秒之久。他一人转身径自就走。不理会身后的李绯伊。
　　“怎、怎么了？小苍苍！等——等等啊！”

　　不知道苍弦为什么又生气了，忍着脚痛陪着他走了一小段路，待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居然看见他在一家客栈面前停了下来。
　　苍弦迈开步伐，走了进去。还没等掌柜的开口，他先扔上一袋锹玉。“两间上等房。”

　　不止掌柜傻了眼，李绯伊更是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才刚过中午，这么快就要休息了么？

　　“是、是是，两位客倌里面请。”掌柜生怕招呼不周，立马叫了个小二伺候着。

　　无奈之下……李绯伊什么也没说，乖乖地跟在后头。
　　进到房里以后，等了不知道有多久，隔壁的苍弦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两刻钟不到，倒发觉自己真的是有些累了，她倒头便呼呼大睡在床上。

　　“唔……”

　　一片漆黑。这是李绯伊睁开眼睛后的第一感觉，她……睡了多久？起身，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盖上了被子。点上烛灯，愕然看见桌上还有饭菜。昏昏沉沉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外面的景色猛地吓倒了她——已经晚上了！！！？她睡了那么久！？

　　“唔……搞什么啊，我都要变猪了，怎么来这里以后就那么想睡啊。”摇摇脑袋，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对了——红缨贝！”

　　赶紧摸索自己身上，李绯伊有惊无险地吁了一口气。一个激灵，一股念头油然而生，望望外面的景色，她窃笑了几声。最终决定——还是先吃饭！

　　丑时（半夜1时）——

　　客栈里显然安静了不少，客人也少得可怜。偏偏就在这时候就有人不安分。李绯伊偷偷摸摸地打开那扇檀木门，向周围瞧了一下，发现没人，才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真黑啊！要没有月光借照她铁定碰壁了！

　　看见床上的人熟睡着，她蹑手蹑脚靠近床边，当到达床沿时，踮起脚，往床上跨去。当李绯伊想更进一步靠近床上的人时，猛地——

　　“你有半夜偷袭男人的癖号吗？”
　　清冷的声音回旋而起，一只大手抵着她的脸。

　　“呃啊呃啊啊——被发现了！”

　　苍弦缓缓坐起身，而李绯伊就坐在他身上。“你来干什么？”他似乎没有太多的惊讶，收起抵在她脸间的手。

　　“来帮你上药啊！”

　　她这么一说，像是出乎了苍弦的意料。“不用。”他断然拒绝。

　　“为什么！？”她有些不悦。

　　“这种算不上伤，又何必上药？”他说得事不关己，口气是那样的无所谓。

　　“你不喜欢，我帮你上就好了！怎么说都是我害的！”

　　“明天自然会痊愈。”苍弦瞥过眼，不看她。她的责任心就这么重？

　　“你给我乖乖躺下！”李绯伊一听见他这么说，似乎真的生气了。一把推过他，让他措手不及地躺在床上，目光坚定。“就算你想反抗想杀我，等你上完药再杀也可以！”她生气地鼓起脸，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

　　“怎么样？”

　　在对峙了将近一刻钟的时候，苍弦知道自己拗不过她。揉揉被撞疼的后脑勺，才淡淡说出：“你下去，我自己上药。”

　　“唔？下去？”

　　回神过来李绯伊才知道自己坐在苍弦身上，压得他不能动弹。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她才连忙爬下床，连连点头。“好。”

　　打开红缨贝的贝壳，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小块翠绿的药膏，清香之气扑鼻而来。
　　就这样，靠在床沿的李绯伊一瞬不瞬死盯着苍弦，直到看见他的左脸颊被上满整块药膏她才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上完了，你可以回房了。”苍弦不多说，马上就下逐客令。

　　“嗯嗯。”李绯伊还是继续笑着，拼命点着头。月光的映衬下，她的笑脸显得有点让人迷失，朦胧又虚幻。
　　曾一度让苍弦以为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李绯伊起身准备离开，苍弦才缓缓开口，声音小得可以，音量却足以让她听见。
　　“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特地跑那么远去买药给我。”真是可笑。

　　“嗯？理由很简单啊。”李绯伊倏然回头看着苍弦，反而是不解他。“因为不那么做，我心里会很难受啊。”

　　仅仅一瞬间，出口的话，让苍弦的表情有了莫大的变化，瞬间睁大的瞳孔，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缨贝安静地掉落在床被上。

　　而她……李绯伊，看着垂下头，盯着掉落的红缨贝的苍弦，又是一个让人看见与白天不一样的笑脸，就如同现在的月光一般，温柔、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