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墙》白马从龙

1、第一章

　　“我们，在一起好吗？”
　　叶悯从被子里伸出一只修长白嫩的手臂，握住即将离去的另一个女人的手腕。
　　女人媚笑着耍开叶悯的手，用尖厉的嗓音拒绝说：“别开玩笑了，我和你只不过是玩玩而已。”说罢站起身，整理好有褶皱的连衣裙，用廉价口红涂抹嘴唇。她简单化好妆，把床头柜上的一沓钞票放在了金光闪闪的皮包里，扭着小蛮腰走出了屋子。
　　叶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里透着一股浓重的杀气。
　　第二天，远在郊区的一间出租房内，一个年轻女子自缢身亡，警方很快到达案发现场。死者家中的门窗都是锁好的，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屋内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现象，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可以认定是自杀。为确定死者的身分和自杀的原因，警方调查走访了附近的居民，了解到死者是外来人员没有正当职业，但其房间经常有本地的男性进出，有人怀疑其在出租屋内从事□□活动。警方搜查的证据显示，死者确实存在□□行为，死前曾向同乡表示无颜回老家见父母，警方推测心理负担过重是导致死者自杀的原因。
　　一个民警问上级：“领导，这已经是本月第三个自杀的女性了。三个女死者的年龄、相貌、籍贯都不同，自杀的方式也不同，但共同点是都存在□□行为，而且她们自杀前的各种表现都很正常，突然想不开就轻生的说法总让人觉得可疑。您觉得其中会有什么联系吗？”
　　上级思忖片刻，说道：“我们警方办案凭借的是证据，虽然这些案子有些巧合让人感觉莫名其妙，但有充分的证据显示三人确实都是自杀。暂时没有新证据的情况下，我们还是要尊重事实。”
　　叶悯混在楼下围观的群众中，一直等到死者的尸体被运上车，她很好奇那块巨大的白布下面是怎样的一张脸，是否还如昨天清晨那般妩媚动人。
　　回到市区的大房子里，叶悯依旧先进了画室。她的画作在近几年成为了收藏界的新宠，价格一路飙升，其独特的创作风格也倍受追捧。叶悯还记得她在三岁那年刚刚开始学画的时候，老师说她完全没有艺术细胞，画什么不像什么，然而现在这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风格”却让她独树一帜、鹤立鸡群，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叶悯出身在一个落魄的绘画家族，她的爷爷曾经有过几张辉煌的画作，在国际上获过奖，不过这位前辈寿命很短，没给家庭带来巨大的财富。叶悯的爸爸也自幼学画，继承了亡父的衣钵，但是成名之路不太顺利，后来学人家做生意以为能发大财，结果赔得血本无归。叶悯的母亲可以说是导致家庭败落的罪魁祸首，她从来没有重视过丈夫的绘画才能，吸引她嫁入叶家的，不过是公公生前留下的几部优秀画作而已。她最厌烦丈夫没完没了地作画，一直鼓动丈夫做生意，完全不懂绘画的她，倒是描绘出了一幅金山银榭的壮美蓝图。在丈夫生意失败后，她立即想到把公公的遗产——保险箱里的画作拿出来卖了，可惜时运不济，购买者的出价越来越低，最后的成交价格只能算“贱卖”了。
　　受家族文化传统的熏陶，叶悯除了画画没有其他的兴趣爱好，但她的基因可能蒙受了母亲的“污染”，并没有在绘画方面展现出叶家祖传下来的才能。资质平庸的叶悯从小就要忍受别人的嘲笑和挖苦，她的图画一直是被老师们当作反面教材重点批评的，完全没有运用绘画技巧的画作，根本连“美观”都做不到，更别提“艺术”了。
　　由于听到的都是负面评价，叶悯的父母一再阻止叶悯从事绘画，然而叶悯并没有因为受到打击就放弃，她的内心充满对绘画艺术的热爱，也许她自己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这种热爱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十五岁的时候，她离开了学校，在乡下租了一间极狭窄的工作室，每天将自己关在里面作画，门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紧张得浑身发抖，生怕自己的作品被人窥探了去。父母因为不能忍受她孤傲的性格，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只是每月寄来些钱。叶悯的思想很简单，但很难让人理解——
　　你们之所以认为我的画不好，是因为你们根本不爱我，如果爱我，就会尊重我的创作；如果爱我，就该懂我。绘画技巧什么的，根本没有必要去学，我是在用感情画画，只有感情才是最至高无上的艺术！我知道的，这个世界上一定有爱我的人，一定有懂得我的心意的人，我要画到这个人出现为止。
　　乡下有许多不上进的男生，整天惹事生非，他们知道村上来了个奇怪的女孩，就隔三差五地聚集在叶悯的工作室外面喧哗。他们大声唱歌、用下流的言语侮辱叶悯，试图引对方出来，但叶悯根本不屑搭理他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男生们渐渐没了耐性，有人提议用弹弓射石子，把窗户打破，于是众人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小石子朝着叶悯画画的小窗口“噼里啪啦”一通乱打。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叶悯的脸上满是被石子划伤、砸伤的痕迹。男生们见叶悯受伤，都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又担心叶悯报复，很快就一哄而散。
　　叶悯捂着脸上的伤，表情漠然。她没有立刻去卫生所处理伤口，而是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液，用手指上的血做颜料，涂在画纸空白处，等到血液发干变成暗红色，她拿起画纸仔细地检查一番，觉得很合适，才慢吞吞地把画收起来，去卫生所找医生。
　　对女儿在乡下的情况，叶悯的父母也听说了一些，可是因为家道中落、经济困难，他们都把心思放在了赚钱这件至关重要的大事上，甚至对女儿离开乡下、下落不明的情况也是最晚知道的。
　　叶悯不认为自己是离家出走，因为工作室本来就不是她的家，她只是搭着人家的车子出来玩玩，玩得好就不回去了。带着她玩的是一个气质绝佳的靓丽少女，两人五官略有相似，在一起可以假扮姐妹。
　　这个少女不是一般人，她叫南枫，是一家著名艺术品拍卖公司的继承人，在来到乡下采风的日子里，她注意到了叶悯。南枫从小认识了不少所谓的“艺术家”，也目睹了他们和父亲利用拍卖会炒作艺术品的幕后交易，在她看来，艺术固然是崇高的，但同时也是一门挣钱的生意，如果能够亲自炒作出一个“艺术家”，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现在她锁定了目标——叶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