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旧梦》段玲珑

155、胤禛番外——心死

　　康熙48年，这年对我究竟意味着什么？

　　太子被废的风波以复立结束，一切好象一场玩笑。

　　十三弟被释，我被封为雍亲王，一切尽如人意。我们相约到京郊赛马，却没料到会遇到宝儿。
　　似乎回到10年前，她跟着十弟，在集市上瞎逛。只是当年单纯的眼神有些疲惫，轻松简单的表情多了很多内容……唯一不变的，是她身边的人。

　　突然间有些悲怆、有些无奈。我一直觉得宝儿从未离开我，即使她嫁了十弟，即使她隐居在北京郊外，即使她做了母亲……还是那个赖在我怀里巧笑嫣然的宝儿，还是那个不忍分离、泪眼盈盈的宝儿。

　　紧跟上几步，不料宝儿忽然回头，用一种发现和找寻的目光。下意识缩回脚步，我藏在人后，静静的看她。就如同那年元宵节，她回身寻我，我却侧身躲开。

　　原来，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预示着未来，只是当时，谁都不会发现。我们终究错过了，也许在初遇的时候就注定这样的结局。可哪怕知道结果从头再来，我相信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全心投入。

　　那天十三弟一直没提及宝儿，却在告别之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坚强并透彻的十三弟，哪怕是自己被圈，都没听见他叹过一声。我知道，他这一叹息，是为了宝儿——既便是集市上远远相望，也能一眼看出宝儿的消瘦与衰弱。

　　我没来由的心慌，却假做镇定转身离开，在离开之即，眼角湿润。春儿每天都会给我传来新的消息，我知道她越来越虚弱了，我知道她的生命其实每时每刻都在流逝。然而她隐瞒了所有人，甚至包括老十。微笑着面对，似乎永远是她的风格，哪怕身心俱疲，哪怕道路坎坷。

　　不敢去想，我们谁都无法阻止死亡的来临。我躲在书房中，几乎能感受她一步步失去生命的过程，却无法相见。

　　有时我真讨厌她的善良，为所有人着想，所以才拖累得自己不堪重负。她替我们先走了，反而留下我们，继续斗争、继续算计、继续得到与失去。

　　那段日子很忙，虽还未行册封礼，却忙于各府间的走动应酬。老八府上设宴，托人送请柬时，正在宫中打算回府，刚想托病不去，听见外头里有宫女小声议论，“听说今儿十阿哥会带新生的格格过去，这么个小格格罢了，又不是嫡出，还早产，疼的什么似的，倒比十府的小阿哥还精贵些，真真这侧福晋也太得宠了些。”

　　心里咯噔了一下，收了那请柬，挥人让来人退下。

　　宝儿的女儿，宝儿和十弟的女儿……这关系真奇怪：她明明在我心上，却又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说不清什么情绪，那日十三弟病了，我一个人站在八府大厅中与兄弟们寒喧，始终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见不着她，见到她的女儿也好。

　　因此，当门口尖声报“十阿哥到”时，我几乎同时转身迎向那个方向。八福晋迎了上前，不是迎老十，是迎他身后乳母抱着的那个襁袍。

　　我坐回椅上，强自镇静着自己异常澎湃着的心情，直到乳母抱着她给席间众阿哥看视……

　　我从未这么仔细的看过一个婴儿，哪怕当年弘晖、弘时出生。白腻的皮肤、微嚅着的小嘴、秀气的小鼻子……头上顶着一顶大红色的虎头帽，帽子太大，遮住了眼睛，想是帽沿挠得她痒了，张大嘴欲哭。睁眼看见我，却又愣住，一会儿功夫，忽然冲我咧开嘴笑，眼睛弯着一弯，本来象极了十弟，笑起来，突然就变作宝儿的模样。

　　可是我却忍不住想哭，这是宝儿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孩子，看见她就不由得想起时日无多的宝儿，虽如此，偏又恨不起来。错综复杂的情绪让人束手无措，我忘了反应，直到乳母抱她下去。

　　刚下去没一会儿，有丫头来回，“小格格哭个不停，竟哄不过来。”老十起身欲去看视，门外有十府的太监匆匆小跑了进来，跪在地上急道：“回十爷，府里……侧福晋怕是不好了……”
　　我愣愣的站起，眼看着老十飞奔出屋，老八也跟着赶去。终于还是到了这天，屋内众兄弟议论纷纷，我一抬脚跨上马背，扬鞭急奔。

　　十府内哭声一片，她静静躺在床上，好似深眠。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一起远离，从此，我只是一个皇子，所有的爱恨纠葛都随你一起埋葬。

　　紫禁城，从此只是那个为搏高位撕杀争斗的地方。我遍寻不着你的踪迹，御花园、翠雨阁，因为你的离去而迅速失去灵动的活力，它们，也跟着沉寂了，一如我，寂寞坚硬的内心。

　　生活还是一样的继续着，年氏入门，弘历、弘昼出生，每一样的再正常不过，每一样都按步就班的发生。只有我自己知道什么改变了，只有我自己知道什么跟随着你一起离去——心如死灰。

　　紫竹苑始终空着，里面摆满了你会喜欢的物件——竹制的帘子、躺椅、杯垫，泥塑的胖娃娃，精致青花的瓷器……我常常宿在这里，你常常微笑着朝我走来，有几次，我甚至伸手就能抓住你，却终于，还是一场梦境。

　　年氏，这个有特殊身份的女人，小家碧玉的模样，却有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自入府，难得见她几回，一日在花园遇见，我嗯了一声欲走，她紧跟上几步跪在地上，半晌方道：“爷不用刻意回避妾身，妾身在未入门前就听说过……”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声音微颤着继续道：“听说过宝平格格的事儿。”

　　“住口。”我狂吼，她却稳了稳情绪，“格格何等福气之人，既得四爷钟情，又得十爷宠爱，如此去了，也算圆满。”

　　我呆愣当场，忘了反应，这个问题从未想过，我只要她活着，哪怕是活在我们每个人中间，哪怕是活在日益激烈的斗争里……

　　那天我到年氏屋里，她跪着请安，我久久未让她起来。她悄悄抬头看我，眼神是和宝儿竭然不同的坚决与果断。

　　“四爷，容妾身妄言一句，格格既去了，爷何不把格格放在心里，从此，格格只是四爷一人的格格，不再是十府的侧福晋。”

　　我坐在椅上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板指，心内时明时暗，这女子太聪明，纵然不是爱，也会是个好伙伴。宝儿，没人能替代宝儿，就让这些在俗世中欲谋一位的俗人伴着我这个有心逐鹿的人一起度过这些明争暗斗的岁月吧。宝儿，你永远在我心上，无时无刻、如影随形。

　　宝儿的女儿，爱新觉罗.毓歆，一年年长大，她成了几个阿哥府上最得宠的后辈。老十几乎能满足她一切要求，哪怕是不合理的，惯得这丫头，无法无天、胆大妄为，我常冷着脸欲训她，却见她一笑，甜甜的叫声“四叔”……一切都忘记了，她的笑容像她额娘，虽然她的性格不像、长相不像，可有这一笑，我也成了纵容她的长辈之一。由得她与弘历、弘昼玩笑打闹，由得她捉弄府里的丫环仆妇。

　　康熙61年，皇阿玛驾鹤西归，宝儿在御花园与我告别的话重上心头，我一直以为是她病得重了，胡言乱语。如今一切如她所言，心下一紧，宝儿，究竟是什么人？她果真预知了所有结局，又被这结局所累，最终早逝……

　　登基后，那拉氏是当仁不让的皇后，年氏成了贵妃，这场夺嫡之争，她功劳不小，一个聪明的女人，适合站在你身后支持你，却永远不能抚慰你寂寞的心灵。

　　我开始等待，开始等待那个谜一样的女子重回我身边，不论是今生，或者是来世，甚至是生生世世。我知道除了我，还有人活在过去的回忆里，还有人用余下的生命继续等待，可是，宝儿，如果真能重逢，不论何生何世，我再不会放手，再不会，让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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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宝宝、平平、1、米丫给偶滴长评，还有更多亲给我的支持，旧梦对我，意义不同，因此不舍放手，让我们继续梦下去，永远梦不醒……

　　10天左右开始下部，最迟半个月。这期间会陆续更新番外，大家可以偶尔来看看！

　　至于下部的情节，我只有开头部分的一点设想，其它的，实在想不出来也没关系，我相信只有大戏开幕，人物会有自己的选择！

　　忘了说了，首页的曲子：庾澄庆的《春泥》
　　第123章：黄莺莺《葬心》
　　第149章：万芳《新不了情》
　　第154章：雷安娜《旧梦不须记》

　　晕，又忘记说一句：宝儿如果（我说如果）再穿，不会是年妃！
　　本人不太喜欢这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是因为吃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