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云出无心

5、第 5 章

　　五．

　　天宇晴色，东方露白。

　　睁着眼，定定看着头顶的帐子，金丝勾花，彩线描龙，在初晨的阳光下绚彩异常。身子酸软异常，比平日更为不适，略动了动，引来抽痛，不能言语处更是有些奇怪的感觉，心里有些莫名的厌烦。

　　身旁之人坐了起来，直直的靠在枕在不知在想什么，一声不吭，室内沉默。

　　敲门声后，几名太监走进，对着幔子施礼，随后抬进一个木质大桶，热腾腾蒸气上扬，蘼味散了些。然后走了出去，锁上门——不愧是大哥调教出来的人，懂礼。

　　“扶我去沐浴。”

　　“……七巧——你——我——”呐呐不成言的声音里隐了几分的痛楚。

　　“后悔了？”挑眉，有些讶异，据理绯颜并不能迷心智，昨夜他曾做过什么自然一清二楚，如今却——心下掠过一丝莫名的怅然。

　　“怎么可能！”雪猛的一抬头，紧紧盯过来，“只怕是伤到你——我昨夜似乎有些不分轻重。”呃，干嘛平白无故说起——差点呛到，那熟悉的温和目光，似乎带了几分的古怪，一时竟有些赧然，侧头，身子软了下来，任他抱起我，沐浴去了。

　　总之，后来午膳和早膳成一起用了，省了宫里一顿。

　　——

　　“再喝点，怕是不够。”雪探头看了看天色，又瞄了瞄我的脸色，雪色的肌肤上有着明显的担忧。

　　摇头，推开他的腕，“够了，多了你也受不住。”喉里血的腥味尤存，无论过多久仍很难适应那味道。闭目，伸手拉过车内的软毯，养神。胸口处的刺痛带走了大半的体力，现下虚汗无力，实在没功夫和他争辩。

　　虽说宫里良药众多，也不过是略休息了三日，再多也有限。

　　“不碍事，离上山还有段路，我怕你熬不过。”说到固执处，怕是没人敌得过雪，“况且，就是不喝这血一时半刻也止不住。”

　　——那是因为我不曾防备，你一刀下去太猛的缘故好不好？抚头，更觉胸口闷滞，深深吸口气，手在袖里摸索会，掩下一阵抽痛，低头小心舔了些许，上药。老头早为他准备许多良药，为的就是能迅速止血，这话说来也不觉好笑。

　　心里却此刻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想了想，顿了顿，终还是开口。

　　“雪，你为何那次——”手里动作停了停，抬头，直直的看过去，“你为何会唤我为巧然？”我的名字，早在上一世失去了，而雪，他如何得知的呢？难道他也是和我一样没有喝下孟婆汤就转世而来，还是和我有过怎样的一段过往。

　　声音虽平淡依常，然，唯我自知，那音里有着我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抽痛。

　　“巧然不是你的小名么？我听师傅如此唤过你？”雪拧着眉，不解的看着我。

　　顿时，只觉身子冷热异常，酸软无力，倒下，耳边轰鸣作响，眼前一片苍白——第一次，在这世间如此无措。

　　原来竟是我自找的。一切都不过我的自以为是。

　　一直来放不开的人是我，因为那段被抹杀的记忆，因为那莫名的心痛，使得我关闭了自我，不再相信任何人，相信任何事，一味的认定自己受到了伤害，却不知竟是伤了无数人的心。

　　襁褓里三四月，在母亲的泪眼里知道了这身受到无辜牵连而一生不得动情，不能动心，从此便冷了心；后来，无意中知晓了父亲与皇家的密事，外公与武林盟主间的恩怨纠结，更是困了自己。

　　我原不过是负了这个家多数人的孽债，要还的人何曾是我呢？却是自己困住了自己。到如今，二十余载，竟然如此可笑。

　　霎时泪如珠涌。

　　“七巧——”雪大惊，伸手揽了过来，眼眸里满是惊恐，“你怎么了，哪里痛了，是不是胸口？还是头？说话啊，七巧——”

　　“我——”说了一个字，到底是说不出口，咬唇，那一双有着惶惶不安的眼睛如此温柔，终是舍不得放开。

　　咬牙，闭目，直接就贴了过去，柔软温润的唇，带了淡淡的药香，熟悉的温暖。

　　这一生，容我任性，纳我冷性，随我冷心冷情，依旧暖了我的人怕就唯你一直不离不弃了。虽不能许你什么，回你什么，但这一生，已是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