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云出无心

1、第 1 章

　　一．

　　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一阵光线，却没有力气睁开眼。

　　张嘴，空气清新，让我很是心喜，毕竟在河里浮浮沉沉的大半日，还是呛了些不太干净的水，即使没有洁癖，还是有些选择。

　　“恭喜老爷，是个公子？”一个有些软弱的声音响起，只觉我被人抱起。

　　抱起？公子？——原来如此啊。

　　——叹气，算了。

　　身子到了一个温暖带了些淡香的怀抱，一只手在我脸上轻轻摸娑着，舒服而温柔，忍不住，睁开了眼，淡淡的珀色，蕴着一片温和，明亮透澈，嘴角勾起，笑如三月春风，柔柔软软——对上，然后闭眼。

　　朦胧中，听到一声微叹。

　　——

　　一日比一日成长起来，孩童身形虽弱，但也撑不住我日日夜夜的胡闹，捉鸡戏狗，淘气生事，上房揭瓦，仗着父母溺爱种种淘气捣蛋之事无所不及。因一张脸皮生得好，一声软哝已是逃了总管大叔一次又一次的责罚。每每看到我，他总是唉声叹气，一张老脸皱得好生奇怪。

　　而父亲，却总总看着我淘气，微笑如一。

　　懒公子，任性，妄为，胡闹，无比，就是丞相家三公子的性子了。满京城无人不晓，而我，只是一笑而任之。

　　依旧恣意随心。

　　直至那年炎夏来临。

　　天气炎热，我躺在花荫下乘凉，一旁使女为我打扇，宁静中，突然一片喧哗，好奇心起，也顾不及穿鞋着袜，赤着脚跑出大厅，却只见一黄衣太监缓行而去。

　　父亲站在堂上，看着我雪白的小脚，笑了起来，伸手抱起了我，然后从赶得急匆匆的使女手上接过袜子，用帕子为我抹净灰尘，然后着上，“此后，不能再照顾你了，要好生照顾自己啊。”他笑着点点我的鼻子。

　　父亲因谋反而被诛。那是他的罪名，我一愣，狂笑，怎么可能，父亲可是帝王的枕边人啊，每个月总有一半的时间在深宫里度过，任何罪名都行，唯独这个，怎么可能！

　　为什么？我拉着他的袖问。他不可能不知道理由的。

　　父亲只是摸摸我的发，笑，脸色有种悉然，“因为我的心太大了，装的不是一个人啊。”

　　不懂，然却问不出口，他的笑容，他的声调，让我只能沉默着。

　　向来不出闺门的二姐跪下，重重磕下三叩，“黄泉路上，母亲太过寂寞了，我想为伴。”转身离去。

　　行刑那日，风很大，大哥牵着我的手，站在风口里看着父亲，他依旧一脸平和，从容的着衣，梳发，微笑，反而是刽子手一脸的泪意，随后，自刎谢天下——他如此说着，也如此作到了。

　　“红尘滚滚，繁华三千，你的心可大，可小，要装什么，你可要想好了。七巧，你莫作错了选择。”大哥握着我的手，轻轻的说。

　　随后，一座软轿抬起了他，送入了太子殿。

　　而我，则依旧回到诺大的丞相府，继续做我的任性懒公子。

　　那年，我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