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不得不去的邀约 ...
-
一场好睡,醒来时已经是日渐西斜。中午的高粱酒实在是太过烈了些,不同于平时惯喝的鲜果酿那般绵柔甘醇。这会竟觉得有点上头的感觉,懒懒散散的轻声击掌,低低脆脆的掌音瞬间击破一室的宁静。
听到床上的动静,一直隐身暗处的灵霄四婢赶紧显出身形,来到床前,跪地行礼。
“奴婢们给宫主请安。”
“恩,都起来吧。”展了展手臂,目光扫过四人,不经意间看见窗外一片迷茫,很有些无奈。明白这四人是忠心护主,可要是一直照这情形发展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观星,以后房间外面别再摆阵法了,这一路走过来,已经吓到不少人了。”
下山后,每次自己休息的时候,这四个人就想尽办法在周围埋设下道道防卡,而且经常的花样翻新,一开始只是些小小的牵制,夜也就没说什么,四人见夜没表示反对,近来已经是越演越烈,越来越夸张。什么天蚕网,追魂铃,夺命钉,化功粉,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其中最夸张的就是观星的奇门阵法了。就摆在屋子外面,不知道的人,每每经过都是转来转去就是走不进来,经常吓的各处的店小二脸色发白,手脚哆嗦,直说是大白天的就碰上了鬼打墙。
“是,宫主,奴婢这就去。”观星见夜发了话,不敢耽误,赶紧领命出去撤回阵法。
“你们也是,以后这些防卡也都撤了吧,不小心伤着人命,徒增麻烦。”夜淡淡的命令着。
“是,奴婢们知道了。”其他三人也躬身领命。
伺候着夜梳洗整齐,打点妥当,暮色端来一碗雪莲汤,夜就着她的手喝了,旁边揽月赶紧
递上锦帕,让夜擦嘴。观星站在背后给夜揉捏着肩膀。夜玲珑这会觉得清爽多了,人也精神
起来,心里觉得畅快,想说点什么,抬眼看见晨曦站在旁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晨曦,有话要说?”夜这会心情不错。
“宫主,奴婢无话。”好象是突然被惊醒似的神色一紧,直觉快过思考的横答出声。
“哦?”夜心里一动,晨曦从自己醒来开始就一直有些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话
也回的十分生硬。明显不是该有的礼数。难道是自己最近太过温和了?
“既然无话,就退下吧。”语气不再是刚才的和风细雨,已经带了些许的威严。
房中的温度忽的降了不少。四婢都觉得浑身一冷。暮色,揽月,观星三人也都觉得晨曦情形不对,但,当着夜的面,又不敢多嘴,只好垂手立着,大气儿都不敢出,暗里替晨曦担忧。
听出夜话中的不快,晨曦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了分寸,心下一慌,赶紧跪下请罪道;“
奴婢刚才想到些以前的事,有些走神,冲撞了主子,请主子责罚。”手心里开始往外冒汗。
看着跪在地上的晨曦,心中有些怅然,这灵霄四婢是从自己初来这时空就一直跟着自己的,
习惯了她们的忠心耿耿和体贴侍奉,却一直没太在意她们四个的过去,看晨曦这会的情形,想
必也是个被过去纠缠的苦人儿。又想到自己的前尘旧事,不免也有些凄然,当下便放软了语气,柔声道;“好了,起来吧,我没生气。”
“晨曦,你们四人中,数你年纪稍长,向来也最沉稳。有什么事,你自己想好了,该说时,
说就是了。”夜觉得自己这话说的都些冲动,算了,到底她们是自己身边的人。
刚起身的晨曦听见这话,眼底微红已经有了些水气,忙又跪下道“谢宫主,奴婢明白.”
“好了,别再跪了,再这么跪下去,我就不用出门吃饭了,你是想饿死你主子呢。”夜挥
挥手,想借着调笑驱散心中的异样。
其他三人见这情景,赶紧笑着说些趣事逗夜开心,夜知道她们是想逗自己高兴,当下也就顺着她们的好意展开笑颜。晨曦也已经收拾了心情陪着逗夜开心。屋里的气氛又开始热洛起来
正笑闹间,门外响起敲门声,跟着店小二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小姐,您在屋里吗?小的有事回禀。”听的出来,就是中午那个人精儿似的小二。
夜听见小二说有事,挥退了四婢,让她们继续隐于暗处。自己起身穿好斗篷开门。
打开房门,小二正躬身站在门前,手里好象还拿着什么
“有事?”夜对外人向来不愿意多言。
“有位爷说是您的旧识,知道您来到小店,特在前面备好了酒菜,让小的来请您。”说罢双手托着块血红色的玉佩递了过来;“那位爷说,您一看见这个就知道他是谁了。”那玉在小二的手里平托着,鲜红欲滴,借着暮日余辉,隐约的好象罩上了一圈光晕,煞是好看。
这玉,夜到真是见过的,本来带在顾家小姐的腰际,后来被那个酸腐书生趁乱偷去。脑中浮现出当时书生用手抓着顾颜腰身的情景。只是当时和那顾小姐同去的三人都背对着顾颜向前走,没看见,而其他人又只关注着突发事件没注意到,竟然就被那书生得手了。倒也有趣。那书生也够机敏的,临出门那一眼,显然是已经知道自己一直看着他。这会是什么意思?想杀人灭口?至于吗?这玉是不错,可自己当时就什么都没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事不关己。不然就是打算坐地分赃?怎么分?掰开了一人一半?夜两样都没兴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空。”很直接的拒绝。说完就要关门。
小二见夜打算关门,赶紧接口道;“小姐别急,那位爷说,他就在前面雅间里,您若肯去当
然好,您要是不愿意去,他也会一直等着的。”说完将玉佩放下,急匆匆的调头走了。
也实在难为他了,这个穿着斗篷的小姐,一直都没露出过相貌,冰冰冷冷的,站在她旁边都
觉得好象少穿了两件衣服,要不是那位爷给了不少的打赏,自己是绝对不想来的。
关上门,回身坐到桌边,瞧瞧手里的玉佩,这人巴巴的送这个来是什么意思?要说是分赃实在牵强,想来探探虚实?有必要吗?算了,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理这些江湖事的,多想无意。顺手将玉仍在桌上,抬手招来四婢,让她们收拾收拾就打算走人。少事少受累。
观星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对坐在桌边无聊的夜说道;“下午主子休息的时候,就有一个书生
摸样的人在门外转悠了半天,我们姐妹看着他一直在门外转悠,几次想往里闯,都被阵法拦住。这会子说要请客的,估计就是这人。看他的身手恐怕放眼江湖也该是数一数二的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四人里观星最小,也最有好奇心。
“管他什么意思呢,主子向来不喜欢沾惹尘事,这次下山也不过是为了散心解闷的,理他
做什么。”缆月一直都知道夜怕麻烦。
“说的就是,这些江湖人,个个自称侠义,骨子里谁知道是怎么回事?知人知面不知心。晨曦,你说对吧。呀~~!你——你——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暮色本想找晨曦支持自己的论调,却发现晨曦捧着刚才夜仍在桌上的那块红玉,满脸是泪。而自己的主人也正一脸思索的看着她。
众人皆惊,赶紧放下手中活计围了过去。但见主子没说话,也就都不好开口。
夜玲珑见她已经满脸是泪,想要劝慰几句,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见鬼,自己一向不懂如何劝
人,要她去劝个泪人儿,实在是没有经验啊,以前的世界里,周围所有人都因为各种利益的驱使,互相间皆是用足心机,出尽手段,何曾有过需要劝慰人的时候?可看她这样子,又实在是有些不忍,长叹一声,罢,罢,罢,就多事这一回吧;“晨曦。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希望只是她触景伤情才好。
“求主子给奴婢做主。”晨曦突然哭出声来,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力道太重,额头已经渗
出血来。
“好了,别磕了,再磕我就得去阴间给你做主了。”夜的话中已经带着认命的成份,转头对
另外三人说;“你们也别收拾了,今儿看来是走不了了。你起来慢慢说,”最后一句是对着晨曦说的。
“是。”晨曦这才站了起来,沙哑着嗓子正要开口却被夜挥手打断。
“你先坐下喝口水,定定心神,好好整理个头绪再仔细的慢慢说给我听。”看看她的额头,又对暮色道;“你给她清理一下,上些药。”从晨曦磕头的力道就知道这事简单不了,还是先
包扎伤口吧。
“是。”暮色转身拿来帕子小心的给晨曦清理干净额头,又从怀里拿出个小银盒子,打开盖
子,里面是一层碧绿色的药膏,幽幽的还能闻到一阵清凉的香气,用小指挑了一点抹在伤口上。见已经不流血了,才盖好盖子,把小银盒子收回怀里。
夜见诸事停当,才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晨曦猛罐了口热茶,理了理头绪,这才把压在心中多年的痛楚一一向夜玲珑慢慢道出。
原来,晨曦的本名叫李梅,是二十年前奉仙城名士李怀文的独生爱女。这李家祖上数代经商
传到李怀文这一辈已经是城中首富,娶妻王氏,很是温良贤惠的,李梅就是王氏所出。夫妻二人只得了李梅这一女,对这膝下唯一的爱女也是百般的疼爱。李梅五岁那年李怀文外出经商回转,带回了一块血红宝玉和一个人。玉是李要送给妻子王氏的礼物,而那个人,听李说是多年的世交好友,只是因为相距甚远,所以多年失了联系,那次回来的路上竟无意间碰到,高兴之余当然是要请回府邸好生叙旧。这位旧友来了不足两月,便是李梅五岁生日,李府上下当然是一片喜气,贺客盈门。李怀文当天喝了不少酒,夜里就突然暴毙。家逢突变,那旧友力道事有蹊跷,誓要查明原委,关了大门,不许在场任何人出入,不几日竟查出是那王氏不满丈夫常年在外经商,与小叔私通,恐事情败露,下毒将李怀文毒死。事情告到官府,当时的奉仙知府和李家原本关系不错,只是事关重大,便命人先拘了王氏和其小叔,本打算照正常程序第二日开堂审理,不料二人见事情败露当夜就在狱内双双撞墙而亡。几日后,李梅被家中的老管家偷偷带出李家,一路躲躲藏藏的逃了出来,那老管家本就年老体弱,又是一路的颠簸,逃至关外已经是油尽灯枯,将李梅托付给刚巧经过的灵霄宫前主人后,便长辞于世,临终前只紧抱着五岁的小梅,喃喃的不停说,冤啊,冤啊。
事情说到这里,晨曦已经是泣不成声,紧攥着红玉的手也惨白的毫无血色,全不是平时稳重谦和的摸样;“奴婢跟着老主人到了灵霄山,日日修习,原本也对这尘世之事不再挂念。只是今儿又回到故地,想起幼时家中的突变,不免难过非常。爹爹固然死的冤枉,但奴婢怎么都不相信此事是母亲所为,怕是里面另有蹊跷。这会子突然又看见爹爹当年送给母亲的血玉,不免悲从中来,又念及老管家临终遗言,更觉内有玄机。”说着又从座上起身,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激动的浑身颤抖惨声央求;“奴婢知道主子不问俗事,原不该因这些事扰了主子的清净,可毕竟事关父母,求主子看在奴婢一向忠心侍奉的份上,给奴婢做主,还我父母一个公道。”说罢又是连连磕头。
这灵霄四婢从小在宫中长大,素来将宫主看做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认为凭是什么事,只要有
主人出面,就没有不迎刃而解的。老宫主如何夜是不知道的,只是这四人对自己这个新主人的信任程度也高的有些盲目了。二十年前的事情呢。的确是有些棘手。但到底是自己身边的人,又实在是狠不下心放手不管,也只好勉强一试了。
“好了,别跪了,你先起来吧。”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来有些事情得先弄清楚。
“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不过到底你当年还太小,有些事情你怕是也知道的不清不楚,你那个老管家又已经不在人世,这事情查起来定是要费些工夫的。今儿你既然说了出来,说不得我也只好勉力一试了。”顿了顿,想起自己前世家中景况又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清楚,才又道;“不过,虽然你那老管家临终一直喊着冤枉,但也没办法知道他说的冤枉到底是什么,既不能问他本人,便什么可能都有。你可自己仔细想好了,我若不查,你尚可抱着一丝希望,认定父母美好,只是被奸人所害。虽然冤屈,但这世上之人又有几个没半点委屈的?你多年修行,又是四婢之首,这‘放下’二字要做到想必也不难。可若查出事实果真如当年一般无二,你又情何以堪?”
知道夜是为着自己好,晨曦心思百转下,打定了主意.
“奴婢谢主子提点,无论最后如何,奴婢只想弄个清楚,也好去了这些年的心魔。”晨曦语气中已经释然不少。不愧是多年的修行,遇事沉稳果决,让夜甚感欣慰。
“你可还记得当年你父亲带回的那个旧友姓什名谁?”其实心中已模糊的有了答案,但为了
谨慎起见,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奴婢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只记得父亲让我叫他顾伯伯。”
果然如此,看来可能会是一个很落俗套的故事了。
“你们且去查查,当年的事可还有知情之人,故去三人如今葬于何处,再去查查这城内顾家
庄的情况,特别是那个顾老爷,我要知道他的一切身世背景。记得要暗暗的察访,不可打草惊蛇。说不得,我们要在这里多停留些日子了。”怕是很多事都要着落在这位顾老爷身上了。
交代完,等四婢领命出去后,夜才起身出门,既然事情是由血玉引出,那这个送玉之人就
怎么都得见上一见了。
从晨曦的诉说中,虽不多,但也听出了些疑点。一;那姓顾的既然是世交旧友,又怎会失了
联系,这时空虽然通信多有不便,但世代相交,想必那顾家也定是非商既仕,照一般世交的来往模式,两家定是姻亲相连,通商来往,若说是因为距离远就没了联系,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二;那李梅当年不过五岁,不是满月,不是抓周,这不零不整的五岁生日,怎会排场弄的如此之大?世家大族,最是讲究礼法,如此行事就不怕亲友背后笑话?三;就算是事发突然,要查明真相,也该是保护现场,立即报官才对,这位顾姓友人,却紧闭了大门,不许人离开,关了几日事情查明了,才告到官府,想那天来的当然都是些当地名士,他就不怕查不出原由白得罪了人?就算他对自己极有信心,但如此行径终究令人深思。四:若这王氏于小叔真是私通谋夫,其心肠歹毒自是胜过旁人,就算被抓,也该百般抵赖才对,怎会才刚下狱,一堂未过,就在狱中自杀身亡?奇就奇在还是双双自杀身亡,到象是约好了一样。五;还有那个老管家,为什么好好的偷带了小姐出来,还一直说冤枉?到底是谁有冤枉?
越想越觉得蹊跷,不觉已经到了前面二楼,站在楼梯口就可以看见一个修长身影立于雅间门口,见他看自己的神色,心知他就是送玉之人。只是容貌已经不再是中午的酸腐样,此时看他一身玄色劲装,腰挎刚刀,透着一身的干练,看来中午时,这人是易了容的。只是他为什么要偷这玉?又为什么要将这玉给了自己?好巧不巧这玉又和晨曦有很大的关联,迫使自己不得不来这一趟。难道真的都是巧合吗?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先看看他玩什么花样。
夜宁神静气,放平了心境朝那玄衣人走去。